现在虽然还是清廷治下,但是江浙地区对于人口的流动,已经管控的没有那么严厉了。不过出于谨慎,陆仁炳还是决定要去办理一个路条。省得麻烦,至于说没有里正的介绍信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
在盛产师爷的绍兴县,找不到处理这种小事的掮客,那不是开玩笑么。还是那句话,只要侬有钱,啥子事体都么的问题。
事情也确实如此,陆仁炳只花了五个银元,就搞定了。他给自己搞得名字叫,赵贵仁,未庄人士。恩官方认证,他阿贵就是姓赵的。
帮他办理的业务的掮客,是认识未庄的赵茂才的,看着陆仁炳穿着得体,以为他是找茂才的同族,小心的询问他和找茂才是什么关系。
陆仁炳想都没有想说道,“恩,我跟那家子祖上倒是一家,算是同族吧,不过早就出了五服,按辈份的话,我倒勉强高赵茂才两个辈份。”
嗯,陆仁炳从阿贵的记忆里找出来,他确实有可能是赵茂才的爷爷辈。不过人穷了,同族都看不上你,或许在赵茂才一家也以有阿贵这样破落的同族为耻吧。
或许阿贵坚持要姓赵的原因,也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妈妈地,别让老子姓赵,姓了赵就是你爷爷。老子的儿子孙子,都比你家阔。
嗯,又是精神胜利法。不过陆仁炳无所谓,阿贵乐意姓啥就姓啥好了。现在他已经被官方认定姓赵了,算是基本完成了阿贵的任务。不过等将来,自己在外面发了财,然后再大张旗鼓的回未庄,正式开启赵家的祠堂,将自己的名字加到族谱上,才算真正完成任务。
说实在的,阿贵姓赵这件事,几乎是肯定的。因为赵老太爷本人,也没有否认阿贵可能姓赵的事,他只是骂阿贵配姓赵吗?敢姓赵吗?或许是阿贵一家祖上破落,丢了赵家人的脸面,才被剥夺了赵姓。
但是这年代,乡下人都是修族谱的,同姓的家谱里无论这一家,如何破落,有了男丁,总会写进族谱里。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修族谱的家族,要求进族谱需要交点钱什么的。或许是阿贵的祖上没有交钱,于是赵老太爷一家便没有将他们记进族谱,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阿贵就不配姓赵,也不敢姓赵了。
说实在的,这种事在乡下不少见。恩,只要你阔了,有了势,花点钱财就能修个谱。嗯,陆仁炳打算如果将来回了未庄,如果赵茂才一家,不给他如族谱的话,他就请人编写个族谱,将老祖直接追溯到赵匡胤,反正当初南宋在江浙一点散落的赵姓宗室也不在少数。
重点是在他的族谱里,赵茂才一家必须是庶支,还是被他赵阿贵一家赐姓的家奴旁支。不过后来是赵茂才一家背主负义,窃取了他赵阿贵祖上的家业,然后又将老家主一家迫害致死。只留下赵阿贵孤苦伶仃,嗯,反正怎么狗血怎么编,然后再请十个八个说书,唱曲的,将这故事传遍整个鲁镇。
看看最后到底谁姓赵,嗯,美滴很。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掮客还不至于将一个乡下土财主放在眼里。一个没有权势的过气茂才,还不至于让他肃然起敬,更枉论他的一个同族了,有钱挣就是王道。
有了路条,户牌陆仁炳就可以合法的去外地了。其实这年代也查的没那么严了。有备无患也不为过。
到了绍兴,陆仁炳决定先停一段时间,再攒点钱,然后去闯荡大上海滩。这年代要发大财,还是得去上海滩才行。
到了绍兴,陆仁炳才遇到懂洋历的人,他才确切知道了现在的年代,现在是洋历1906年12月26日,农历乙巳年腊月初一.。快要过年了,陆仁炳还是决定过了年再去上海滩。
大过年的,背井离乡也不太好,绍兴府年前还是有不少发财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习惯了走偏门捞钱。
也许是他继承了阿贵,灵魂内心深处那点子好逸恶劳的劣根性?但是原身阿贵确实是个能干的人。庄稼地里的活,他样样在行,在别人家里打杂,舂米也都是一把好手。绝对不能说他是个懒人。
阿贵也曾经因为别人夸他能干,而自得过很长时间。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自尊,完全来自于他的一身好把式。之所以穷困潦倒,连个自己的房屋都没有,完全是这个吃人的时代造成的。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貌似陆仁炳穿过来之后,没有继承阿贵能干的一面,反倒是放大了他好赌的性格特点。总想走偏门,不想正正经经的做工。
不过好在,他也确实没有种田的心思。再怎么说这也是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发财的机会不要太多,何苦去土里刨食呢?
因为要在绍兴待一段时间,陆仁炳便想在山阴县寻了一处民居,住了下来。这绍兴府城由山阴会稽两个县治组成,两个县城由一条纵贯府城南北的府河分割。山阴县在河西侧,会稽县在河东侧。
绍兴城里有山有水,风景秀丽。这城里自古文风鼎盛,士绅云集,倒是繁华的很。依着陆仁炳的钱他在城里找不到很好的地方,不过他啥也不讲究,最后他在古贡院附近找了一间阁楼,住了下来。
这里的民居逼仄,他这间阁楼也很破旧,不过好在还算整洁,房东一个月要他两百个大钱。陆仁炳磨了半天才降到150个钱。那房东老头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不过很快陆仁炳就知道他上了那老头的当,因为他很快就从隔壁来打探消息的,租客嘴里得知,人家的房租只要60个大子。气得他六神暴跳,咚咚咚下楼,扯出那老头,要理论一番。
不过那老头显然早有准备,根本不打算退钱,陆仁炳到不在乎那点钱,但是这事关个人尊严,他不能被人当傻子玩。
但是无论他如何喷唾沫,那老头都说不能退钱,房钱就是那个价钱。陆仁炳也还就跟他杠上了,打他当然不会打他,但是这老头也别想讨好。不管老头走到哪里,他就跟到那里。
一边跟着,一边嘟囔着要老头退钱。甭管是老头吃饭,喝水,遛大街,陆仁炳都死死的跟着,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最后老头实在受不了了,因为他被陆仁炳堵在茅厕里了,根本出不来。
最后没办法,治好退给了陆仁炳多余的房钱。老头退钱的时候,咬着牙说,看你也是个穿长衫的,怎么一点体面都不讲?为了几十个钱,比个无赖还无赖。
得偿所愿的陆仁炳,一只手托着大钱,一只手来回的拨拉。“原来你这个老头,是看我这身长衫,就像坑我一把,也不怕告诉你,这身长衫,是老子从一个赌鬼手里赢来的,本来老子就是个无赖。老头子,以后你可得把眼睛放亮一点,下次老子就不这么客气了。”
说完,将铜子放进钱袋里,塞进怀里。大摇大摆的走回住所。
那老头提了提裤子,才想起来貌似自己还没擦屁股,赶忙又回了厕所。临了还不忘对着陆仁炳远去的身影骂了一声缺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