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天早知道吕修白今日尚在闭关,是以见他突然出现,也不免吃了一惊。
两大帮派联手尚且擒不下一个萧琮,药师门弟子伤亡虽众,却越挫越勇,士气高昂,现在更多了吕修白这个棘手的人物。
两相权衡,任凭她再是意气用事,也知道今日怕讨不到好处,更遑论逼迫对方交出阮家人来。
李南天将兵器一收,朝吕修白拱手道:“我们和贵门派向来无冤无仇,大打出手也委实不妥。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阮村的事,就请吕掌门日后给个交代了。”
“打也打过了,才想起不妥来,实在是太晚了些。”吕修白看看李南天,又看看陆婆婆,接道,“阮村的事我已从弟子处得知,且不论你两方谁是谁非,说我藏匿了他们,却是荒谬!我徒儿与你们好生解释,你们偏偏不信,如今由我亲自来说,你们信是不信?”
“这……”李南天与陆婆婆对看一眼,支吾起来。
二人心想,吕修白为人也算端方,确是不至于扯下这个慌,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不成?
却听吕修白继续道:“我口说无凭,两位不免心存疑虑。既然这事牵连到药师门,鄙人也不能坐视不理,日后必定会查明真相,给两位一个说法。”
见对方已给出台阶,李、陆二人也并非是不识抬举。
“既然吕掌门这么说了,我们自当相信,今日多有得罪,这就告辞了。”
“慢着。”吕修白一扬手,阻住了二人,“两位不问缘由贸然开战,伤我门下子弟。个中恩怨,想必两位也会在水落石出之日给我一个说法吧?”
陆婆婆看吕修白脸上仍有怒色,知道这仇怨是结下了,然而是非曲直总要有个了结,当即点头应道:“这是自然,后会有期。”
说罢与李南天各自下令,率领帮中弟子撤离燕谷。
直到两大门派远远消失在视线尽头,萧琮才松出口气来,强撑多时的气力一卸,立刻觉得头重脚轻,眼一黑竟栽倒在地。
药师门弟子惊得围拢过来,吕修白拨开众人,伸出两指搭住她腕脉,半晌方道:“没事,只是劳累过度,睡着罢了。”
众人听了这才露出笑容。
谁知萧琮这一睡就是一天两夜,醒来时窗外天色昏暗,已到了掌灯时分。
她瞧见冷寂云正立在桌前,一手环着烛火,一手执了银簪挑亮灯芯,神态安然,知道他当日必是安全回返,并没遇到什么阻碍,心中的担忧便也消散了。
男人看她醒转,遂搁下银簪烛台,举步坐到床边来。
“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好在饭菜都是现成的,我去给你热热。”
待要起身,却被萧琮抓着手腕拽了回去,半个身子跌在她胸前。男人微僵了半刻,便柔软下来,更深地向她怀中蹭去。
萧琮搂着怀里不安分的人,见他一言一行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乖巧,微微讶异之后,也不免心神恍惚,单手揽住他腰肢翻身压下,另一手抬起男人下颌,低头去寻那两瓣温润嘴唇。
双唇将触未触,暧昧流连。
置于冷寂云腰间的手也已顺着修长手臂抚至掌心,继而着迷地反复摩擦他手上几粒薄茧。
萧琮望着身下渐渐意乱情迷的绯红脸庞,忽然愣了愣。
“别停下,吻我……”冷寂云主动贴上,萧琮却停了下来。
男人睁开双眼,眸中似有几分不满,随即伸臂勾住萧琮的脖颈,说不尽意态嫣然。
他这般曲意逢迎,竟出乎意料地未得到回应,反被一掌推开,紧接着身体也轻飘飘向外摔去。
“萧琮,你做什么?”
冷寂云跌坐在冰凉地面上,不可置信地仰望着站在身前俯视自己的女人,她脸上热意尽退,目光中只余震惊恼怒。
萧琮捏住他一只手腕,厉声道:“你究竟是谁,冒充寂云有何目的?”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冷寂云眼眸抖了抖,声音微颤。
“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萧琮脸色一沉,突然将对方右手掌心举到他自己面前,冷硬道,“寂云惯于用剑,也习过琴,茧子生在掌心和指尖,你却只有掌心带茧,厚薄也有不同。”
何况,他刚才刻意做出的温存,也着实过火了些。
“冷寂云”脸色变了变,心知身份被拆穿,倒也不再伪装,猛然一挥手击向萧琮,趁她闪避之际,转身撞开窗格逃了出去。
萧琮忙地飞身跟上,几个起落追到近前。
等药师门众人听到动静赶来,她已将那人摁在地上,手中攥着从他脸上扯下的面具。
萧琮死死扣着对方肩膀,双眼血红,胸膛亦剧烈起伏,一想到冷寂云此刻不知落在什么人手中,更不知处境如何,便觉心乱如麻。
“是谁派你来的,寂云被捉去哪里?快说!”
那人瞪着两眼,死咬着牙不肯开口,萧琮心头火起,一拳揍得他半边脸青肿。
却见他喉头忽然一动,萧琮大惊之下出手点他穴道,已然来不及了。
那人吞下毒药,片刻就没了气息。
“已经死透了。”秦不命俯身检视过男人的尸体,摇头道。
唯一的线索中断,萧琮气得一掌拍在地上,随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冷寂云被整桶凉水浇在头顶,反射性地浑身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他环顾四周,很快注意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只是双手双脚上绑着的粗绳被换成铁链,而坐在前方正瞧着自己的男人依旧浓妆艳抹,眼中却完全敛去了先前的柔和。
“不愧是血阁大名鼎鼎的冷左使,能从奴家手底下逃出去的人,你算是第一个。”说话的人低头摆弄起指甲上的丹蔻,发丝垂落于胸前,恰挡住了红粉衣襟上一朵精绣的牡丹。
冷寂云勾了勾嘴角,对那男人道:“过奖。倘若我真有那么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再被阁下抓回来了。”
坐着的男人闻言笑了笑,忽而望着他,面露遗憾之色,道:“奴家对冷左使也是佩服之至,可惜左使你实在不怎么老实,为了奴家这条小命,日后就要委屈左使在水牢里待一待了。”
冷寂云笑道:“好说。”
“可是……”男人拖长了尾音,起身往冷寂云跟前走来,步伐身段也如他的妆容一般娇媚,“在那之前,玉奚要好好报答冷左使的一剑之恩才行。”
说着扯开左侧衣襟,只见雪白胸膛上横扎着几层手掌宽的布条,上面隐隐透出殷红血迹,可见伤口极深,却正是冷寂云今晨出逃时所刺。
冷寂云听他讲话,并不抬眼,半晌才挑眉道:“看来冷某的剑法越发没有准头,下次要补上才是。”
玉奚听罢倒也不气,抿着唇向后招了招手,随即捏住冷寂云的下巴,一字字道:“冷左使笑得很是好看,但愿一会儿还能这么笑着才合奴家的意。”
不多时,便有七八个年轻女人合力抬进两口大缸来,分别向里面注满清水,只是一只水缸下燃了木柴,另一只却被投入冰块。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玉奚命人押了冷寂云过来。
男人伸出根纤纤玉指,指着两只水缸,对他解释道:“这是玉奚专为左使准备的浴汤,一边温暖宜人,一边凉爽入骨,等左使亲自试过,便明白奴家的苦心了。”
说着打了个手势,冷寂云便被人一把拽了起来,双手高举地吊在一只水缸上方。
灼热水汽不断从身下涌上,整缸水因高温剧烈地翻滚水花。
冷寂云不自觉皱了皱眉,暗中仍拼尽全力以内劲冲击被封的穴道。
“别白费力气了,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从这里逃走两次。”立在一旁的男人从袖中摸出一方香帕,慢慢地拭着汗,得空朝一名手下抬了抬下巴,那人立刻会意地将手中铁链放松几分。
双腿浸入滚水,即便是冷寂云也被逼出一声呻|吟,汗如水洗般淌了下来,他牙齿一合咬破舌尖,顿时满口血腥。
这一刻,全身感官仿佛只剩下痛觉,疼痛顺着神经直达脑顶,心脏也随之阵阵紧缩。
他很快被人拉了起来,换了一个水缸重新吊住,用玉奚的话说:“不要将他的皮肉烫脱了,主人那里不好交代。”
这一次,他一直被沉到缸底,水几乎没至脖根。
脚掌踩在冰块上,瞬间失去了知觉,但要让头露在水面外,就必须迫使自己稳稳站直身体。
过了一会儿,人被铁链提起,换了热水再放下,等上片刻功夫,重新回到冰水里。
这样冷热交替数十次,冷寂云已给折腾地目光迷离,神志恍惚。
玉奚命人将他从水里捞出来带到自己面前,他双脚甫一沾地就瘫软下去,如今就算解开铁链,他恐怕也没有力气跑出这个屋子了。
“冷左使,感觉如何?”
冷寂云勉力抬起脸来,全无血色的面孔上只显得两片唇被牙齿咬得红艳欲滴。
他长长吐出口气,才咬着牙根说出四个字来:“刻、骨、铭、心。”
玉奚听了,竟咯咯地笑起来,也不再多言,招来几人将冷寂云关入水牢。
这时却有一人快步走进来,递上一张字条。
玉奚看了两眼,吩咐道:“去置办一套衣裙首饰,越艳的越好,再到楼子里问花魁公子借软轿一用。”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终于再次出现了……咳咳,小侠顶着锅盖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