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卢宗闾回到县城,他惶恐的一颗心总算安顿了。然而,夏炎却对卢宗闾极尽鼓动道:马叙伦伙同他家的长工,大闹了售吸所不说,还捣毁了官膏店,解散了青花楼。卢县长,这些可都是县政的摇钱树、娱乐场所啊!你看,这该怎么办?依我的建议,立刻派出警察包围马庄马家,逮捕马叙伦、吕昌耀,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可是,马秘书是有功劳的,马叙伦可是他的弟弟呀?卢宗闾犯了难为。
这事好办。夏炎大包轻揽的道:你装作什么也不知,交给我去办就行了。只要警察局出动,保管马到成功。
夏特派员,这事俺也不能插手。邱怀水突然低垂着眼皮子道:碍于马秘书的面子,俺不能去!
哦,对了。卢宗闾突然大惊道:马叙伦可是邱局长的未过门的乘龙快婿啊!
啊?夏炎非常尴尬,继而他一反常态的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邱局长,你说呢?
邱怀水十分难看的脸色琢磨不定的道:是是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俺看这样吧,邱局长也回避。卢宗闾建议道:调县大队大队长汪涤清协助你办案怎么样,夏特派员?
邱怀水盯着夏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夏特派员很让邱怀水反感,他总觉得此人私心太重,小鸡肚肠。他夏炎以特派员的身份为幌子,开售吸所、官膏店,这本身就是违法的。只不过碍于情面,邱怀水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如今,马叙伦这愣头青,却撞上了这只死耗子。虽说他和马家给邱丽颖私定终生,定了个娃娃亲,但也是经过丽颖同意的。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他们的心思如何,就像当前的局势,捉摸不定。丽颖前次托人捎信回来,她的集训很快就要结束,她要回来了。可偏偏这时候,马叙伦捅了马蜂窝。假如汪涤清真的抓了马叙伦,那么叙伦可就没救了。他邱怀水深知啊,汪涤清是一个死脑筋,爱钻牛角尖。他汪涤清一贯是以毒辣出了名的,从前清到民国,他汪涤清虽说不能算作审时度势,但也善于投机钻营。如今,汪涤清还在他的大队长的位子上不动,就是因他太死心眼太沉于事故。我邱怀水现在已经是宿迁屈指可数的人物,做到了警察局局长。为此,他汪涤清在外到处毁谤、造谣,说俺邱怀水的坏话。什么小人一个,投机钻营啊,溜须拍马啊,嗯呸!他汪涤清尤其让邱怀水不能容忍的事,那就是在夏炎、卢宗闾那里撒小票子,做小动作,告他邱怀水的状子,说他邱怀水包庇马家,与马家狼狈为奸。我呸!你******汪涤清算什么东西!敢和俺邱怀水作对,到时候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邱怀水面对汪涤清,他是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大意。因为马叙伦的案子,卢宗闾把他们摆上了针锋相对的桌面来。卢宗闾之所以这样做,他是要检验邱怀水和汪涤清,到底哪一个更忠诚于他。
卢县长,夏特派员,马叙伦的案子,俺本当回避。邱怀水突然计上心来的道:可是抓差办案就是警察局的事。汪队长是维持地方的驻防大队,这事呢就不劳他们了。俺们警察局责无旁贷,你们放心,我会秉公执法的。
好!夏炎猛的拍了一下巴掌道:为了公正,汪队长就协同你办案,你们警察局专门负责调查取证,至于抓人审讯,就交给汪队长吧。邱局长,你看怎么样?
啊是是,夏特派员。邱怀水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恨透了夏炎:好一个夏炎,你还是对俺邱怀水不信任。你明里是安排汪涤清协同与俺一起办案,暗地里你是叫他对俺进行监督。邱怀水面对汪涤清这根扎眼刺,他盘算着提醒着自己,千万小心,别疏忽大意了,上了这个家伙的当,栽在了他汪涤清的手里。
夏特派员,我还是退出马叙伦的案子吧。汪涤清狡猾的故意道: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方是马秘书,一方是邱局长,你叫我很为难啊!
就按夏特派员安排的去办。卢宗闾挥着手坚决的道:不惩治马叙伦这样的愣头青,俺们宿迁今后还会安宁吗?我记得今年五月,就是什么五卅惨案,也是他挑起全县师生示威游行,带头查禁英国人、日本人的货物,也是他吧?邱局长,你查一查底案,他马叙伦可是一个不安分子啊!
是的。汪涤清趁火打劫的回答:当时是马叙伦带头组织全县师生对抗政府,搞什么示威游行。其实,这都是**在背后的一手操纵波及到了本县。还好,本县至今没有发现**的不法组织。
对于他马叙伦,这次要好好地彻底的清查,严防**混进本县城煽动闹事。夏炎恶狠狠地道:上级特别重视目前的局势。国共两党之间的关系非常为妙。你们可要勤恳办事,着力办案!
哎,夏特派员,现在不正是国共合作么?办案就是办案,可不能小题大做啊!邱怀水突然插话道:马叙伦一案也不过是就是妨碍了社会秩序,扰乱了地方的治安。这跟**有什么关系?
如今**的势力有不断发展的趋向。夏炎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道:虽然是国共合作,那是孙先生生前提出的。可是如今,形势的发展很微妙。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现在,五省联军司令孙传芳的势力很大,前次奉军骚扰了本县,许琨居然还绑架了我们的卢县长。现在,宿迁的外围被孙传芳的部队控制,所以我们宿迁的目前状况不容乐观。不管局势如何发展,国民政府只有一个。
哎,听说南方**闹得轰轰烈烈。邱怀水不失时机的道:好在俺们宿迁安好,没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今后没有。卢宗闾严重的提醒道:防范于未然。决不能让不法分子闹事。好了,汪队长,你和邱局长立即动身,前往大兴集马庄捉拿马叙伦。
这次突然行动,邱怀水一点儿消息也传不出去。他想提前通知马叙伦逃走,可是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当汪涤清带着县大队和邱怀水带着警察局来到马家时,马叙伦正在家中的一间房子里和吕昌耀看书讨论**的事情。
三少爷,你说马克思是一个外国人,俺们学他干嘛?吕昌耀很不理解的问。
你看啊,这些都是进步报刊。《新青年》是先进的刊物,这上面就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还有,这本《**宣言》说的太好了。俺们的国家啊,也要学习苏联,走红色的道路,建设红色苏维埃政权,就像俄国人一样,推翻了沙皇统治。
俺们现在不是民国么?吕昌耀奇怪而不解的问:还要什么你说的,就刚才,叫什么不喝什么渴?
哎呀,那叫布尔什维克,就是**。马叙伦继续兴奋的说:也不知在哪里可以找到**。
啊?你要参加**?吕昌耀惊问。
对呀,你看,现在是国共合作,**在南方轰轰烈烈的闹革命,据说打土豪分田地,搞什么减租减息,都是为着老百姓的。
真的?吕昌耀吃惊道:这不会杀头啊三少爷?
那又怎么样?马叙伦轻描淡写的道:你看看现在国民政府什么样子,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百姓苦着呢。**就是要废除这些。
这些,三少爷,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吕昌耀迷惑的问。
报纸啊,刊物啊?马叙伦兴奋的说:学校里的消息很是灵通。最近啊,学校搞整修,放假几天。不然,俺哪有时间和你在一起呀?
三少爷,多亏你收留俺,又救了俺和姐姐,还留下姐姐在你们这里做事。俺这辈子和姐姐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了。吕昌耀感激的说。
哎,你我形同弟兄,不谈报答。马叙伦笑笑道:好好干,今后俺还会讲给你听。
哦,对了。吕昌耀突然问马叙伦:三少爷,大少爷会飞镖?能不能叫他教教俺?
他的飞镖可厉害了。马叙伦兴致盎然的道:我想学,他都保守。
为什么?吕昌耀不明白的问。
他的飞镖叫梅花镖,一枝梅你知道吗?马叙伦笑着问。
不知道。吕昌耀摇摇头。半天,他迟疑的拿出一支飞镖来,对马叙伦说:是不是这个?
马叙伦一见梅花镖,大惊:你哪来的飞镖啊?
这是俺捡的。吕昌耀急忙道。
哦,捡的。马叙伦略有所思的道:把他扔了吧,这东西害人,留在手上会招惹是非,赶快扔了。
大少爷不是也有吗?吕昌耀连忙藏起飞镖,不解的问:他也不怕?
你不能比他,你比不了。马叙伦很慎重的道:梅花镖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俺觉得好玩,也想学,俺不扔!吕昌耀执意道:今后俺不拿出来不就行了?
要小心。马叙伦叮嘱道:那就随便你吧。
突然,有人敲门。吕昌耀急忙爬起去开门。门开了,一伙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有警察闯进了马叙伦的房间。
给我搜!汪涤清下令道:把马叙伦、吕昌耀抓起来!
警察和士兵如狼似虎扑了上去,把马叙伦和吕昌耀戴上了铁链手铐。
这时,邱怀水苦着脸走了进来。他用怨恨的目光扫了一眼马叙伦。马叙伦沉默不语。
报告汪队长,这里有违禁的书籍报刊!有的士兵报告说。
拿来我看看。汪涤清仔仔细细的看过,恶毒的逼视着马叙伦: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哦,原来你是**?带走!
谁敢!马文涛一声大喝站在了马叙伦的门外。
马老爷,你看这是——?邱怀水急忙拿过那些报纸刊物给马文涛:这都是政府下令禁止的。
怎么了?马文涛不屑一顾的道:邱局长看了这些东西扎眼吗?别说犬子不是**,就是**又怎么样?如今是国共合作时期,这些报刊书籍既然不给看,你们政府怎么又让它们流传于世?再说了,谁说看了这些报刊书籍就是**?假如卢县长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份《先锋》报,你也敢说卢县长就是**?
马文涛,你少来这一套!汪涤清怒视着马文涛,狞笑道:呵呵,马老爷,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以前是你马家大少爷闹事、多事,如今又是三少爷。你们马家啊,可是英雄辈出啊?老少皆有能耐,马老爷,就算看了这些报刊书籍不追究,可是,你家的三少爷大闹售吸所,焚毁官膏店,解散青花楼,这些罪过不假吧?
哼!马文涛蔑视道:你汪队长还是国民政府的官员吗?你真无知!你不知道鸦片是害人的东西?你们县府衙门居然明目张胆的开售吸所,竖官膏店,进出妓院,请问汪队长,这是不是违法?
你,马文涛,你不要妖言惑众,搬弄是非!汪涤清气得脸色铁青道:那些都是土匪投机取巧,背着官府干的!
汪队长,你以为你擦了屁股就干净了?马文涛讥笑道:谁不知道你们官官相卫,相互勾结,相互渔利?没有你们的官府庇佑、支持,他佟锡金能够站得住脚跟吗?捣毁售吸所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焚毁官膏店是件深得民心的好事,解散青花楼是件拯救无数女人的好事,你说说,汪队长,这哪一条违反了国法?
马老爷,谁不知道你可以把死人给说活了?汪涤清嘲笑道:自古杀人偿命。三少爷开枪杀了售吸所的黑脸,烧死了官膏店的账房先生,青花楼勾结奉军打死了鸨母,这些命案,足以让三少爷死个一百回了!带走!
你敢!马文涛拦住了去路。
马老爷,请息怒。邱怀水不得不出来打围场:汪队长也是没办法,他在执行公务。这是卢县长和夏特派员下的命令。体谅体谅!
带走!汪涤清恶狠狠地下令。
马文涛眼睁睁的看着马叙伦被带走,泪水不禁蓄满了眼眶。
马成宇刚回到家,先是舅舅上门索罪,现在又听说三弟被抓,大吃一惊。马成宇没有想到,三弟还是出事了。马成宇沉默无语。马文涛的心里的气汩汩冒着,就如那黑黑的烟囱咕吐吐的来气:龙儿,你拼死拼命的救了卢宗闾,卢宗闾就这样报答你的?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他卢宗闾恩将仇报,你居然还沉得住气!要是伦儿有个三长两短,俺也就不活了!
大,俺是在想办法,看看怎样救出三弟。马成宇安慰道:大,你老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这个汪涤清,总是阴魂不散!马文涛余怒未消的说:俺们马家哪辈子得罪了他?他汪涤清处处与俺为敌。龙儿,你好歹也是政府部门的人,他卢宗闾和汪涤清哪里把你这个秘书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家丁慌慌张张的来报:不好了老爷,又有大军打过来了!
枪炮声紧接着就传了过来。马成宇和马文涛大惊,赶紧出院门察看。就见远远地大运河方向火光冲天,枪声响成一片,炮声隆隆滚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