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个几乎是用滚的姿势下船的中年肥胖男子,沈今竹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以前的“小情人”之一威廉,当年那个风度翩翩、深情款款教习她外国语言的金发碧眼贵族少年。
天啊,岁月到底是如何摧残那个少年的?以前的威廉身材健壮、腰身笔挺,会一手漂亮的西洋剑,绅士风度十足,在最著名的伊顿公学就读,谈吐高雅,吸引了新寡的凯瑟琳公主,并且珠胎暗结。如今四十七岁的威廉体型可以和在冷宫囚禁、整日以烹饪各种食物解忧愁的肖庶人媲美了,每走一步,悬梯似乎都在抖动,随时会压断的样子,一步三喘。鼻头和眼睛发红,并且双手情不自禁的颤抖着,明显是整日钻进酒桶里,长期酒精中毒的模样,穿着白色天鹅绒紧身裤,将凸起的肚皮和腰腿的赘肉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众人面前,幸亏他上身穿着一件刺有金色双头鹰的宽大黑色骑士装,一直垂到了大腿根部,不至于露出裆下,否则就是君前失仪,谈判未开始就破裂了。
倒是四十六岁的凯瑟琳公主依然保持着完美的束腰花瓶体态,一头金发耀眼的可以和朝阳争辉了,碧蓝的眼睛也深似大海,火焰红唇,远看时脸上光滑细腻,并无皱纹,走进细看时,开会发觉眼皮微松,堆着少数浮粉,不过金发碧眼的美人儿的缺陷就是老的快些,只是凯瑟琳公主出身高贵,是天之骄女,这样的皱纹并不显得老态,反而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矜贵之气。
就连身边站着的皇太女珍儿也低声说道:“娘,这个公主好美啊,比西洋画上的美人还漂亮。”
沈今竹浅笑道:“怎么了?你觉得娘不如她美?”
珍儿忙不迭的拍马屁,说道:“娘是九天玄女的美,她是西施捧心的美,她的美可以描绘,可以赞叹,而娘的美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叹为观止。”沈今竹被自家女儿逗乐了,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说道:“小油嘴,不知道待会上了谈判桌,你还会不会这么油嘴滑舌。”
珍儿又说道:“扶着凯瑟琳女王的男子长的也好看,他就是乔治王子吧。”
威廉虽然被岁月这柄杀猪刀摧残的不像样子,可是在颜值的基因还在,加上凯瑟琳公主的美貌,因此乔治王子的颜值简直逆天了,美的就像天使,金色的头发太过明亮了,变成了类似白色的铂金色,炫目的好像自带光环一样,所以他的外号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玫瑰”。这位“玫瑰”二十五六岁,可能是太过美貌,上天觉得没有女子能够与之匹配,所以让他接连丧偶,娶的两任妻子都去世了,至今是个鳏夫。
沈今竹不动声色的说道:“传闻这位乔治王子有断袖之癖。”
珍儿低声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一个男子动心的,就是觉得他好看,多看几眼,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无端的好起来,眼睛就像被清水洗过了,好舒服呢。”
穿着锦衣卫飞鱼服,站在不远处警戒的曹熠看见皇太女目不转睛的看着乔治王子,顿时焦躁起来了。曹核心中却很畅快,他知道威廉和沈今竹的过往,看见昔日情敌长残了,有种莫名的报复感。
按照事先沟通好的,两人不必行跪拜大礼,凯瑟琳公主向大明女皇行屈膝礼,威廉和乔治则半跪行礼,但是免去了吻手的部分。凯瑟琳公主走下船只时,艳光四射,骄傲的露出大半个胸脯,许多大臣都不敢直视,心中大呼有伤风化,再看看男士们穿的天鹅绒紧身裤,仔细的勾勒出下半身各个部位的曲线,就更加觉得刺眼了。
冗长的欢迎仪式过后,即使在立秋的凉爽海风吹拂下,穿着厚重好几层礼服的沈今竹也累得汗如雨下,幸好晚上是相对轻松的私人晚宴,可以相对随意一些。吃喝到了一半,威廉就醉得倒在了酒桌上,四个强壮的骑士才能将他搀扶回卧室,凯瑟琳公主眼里有露骨的轻蔑,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说道:“简直就是一头不知节制的酒囊饭袋,尊敬的女皇陛下,你的眼光比我好,当初放弃他是正确的选择,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哦,请女皇给我另行安排卧室,我可不愿意一晚上都闻着他嘴里散发的酒精和食物发酵的味道。”
凯瑟琳公主每一次的出现都让人惊奇,此刻对丈夫露骨的藐视也是如此,沈今竹摸不着头脑了,你们是来谈判的对吧,不是来找我调解夫妻矛盾的吧?我对这个不在行啊,我本身的夫妻关系就是做场做戏,戏的最后是谋杀亲夫,你不会也——
沈今竹说道:“驿站有很多房间,叫公主的侍女去挑选一间——公主和威廉在澳门天主教堂结婚,不是在主的面前发誓,说无论环境顺逆,疾病健康,你们将永远互相爱慕、尊重,终生不渝嘛。”
凯瑟琳公主端起殷红的葡萄酒,叹道:“就是这个东西从身体到精神都摧毁了他,他以前不是过去的威廉了,如果不是为了乔治,我早就——”因为天主教的信仰,她不能离婚,不过可以用死亡来终结婚姻关系。
威廉变成这样,除了本身意志薄弱,戒不断对酒精的依赖以外,凯瑟琳公主也有一半的功劳,居说凯瑟琳公主情夫不断,嗜好收集各种美男,但是不容许威廉多看美女一眼,威廉被戴了无数顶绿帽子,忍受各种嘲笑,终于意志崩溃,投入了酒精的怀抱,从此无法脱身。事实证明,和控制欲爆棚
的偏执狂结婚,不是对方疯了,就是你被逼疯,佳偶变成怨偶。
“不过——”凯瑟琳公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有时候还很羡慕威廉,能够专注酒精和美食,什么都不用想,没有那么多烦恼。记得我们初遇时,你还只是个小商人,现在你已经是一国女皇,我见了你都要行屈膝礼,说实话,现在的烦劳是不是比以前多?”
对凯瑟琳公主从无好感,还没到我说实话的时候,沈今竹一笑,反问道:“那么你呢,当公主的时候烦恼多,还是当葡萄牙女王的烦恼多?”
凯瑟琳公主瞳孔蓦地一缩,碧蓝色的眼睛泛出一丝怨毒来,冷冷说道:“被人背叛的滋味很难受,卡洛斯以前是我的一条狗,一个取之不尽的钱袋,被你煽动的叛变了我,将我赶下王位,回到了西班牙,颜面扫地。你莫要不敢承认,我们查了你的商行在阿姆斯特丹的账户,你几乎用了所有的私人财产来支持卡洛斯带着葡萄牙独立,脱离西班牙,把我赶下王位,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对我?为了一个威廉?呵呵,我今天把他也带过来了,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后悔为了这样一个人,费尽心机的要报复我?”
沈今竹确定,这位凯瑟琳公主当了二十几年的葡萄牙女王,依然没有丝毫的长进和政治觉悟,国家和利益之间的纷争,岂是一个儿女情长就能决定的?威廉沉迷于酒精,而凯瑟琳公主则沉迷于爱情游戏,俘获男人的心,享受各种不同的恋爱关系,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玩物尚志呢?难怪卡洛斯短短几年就成功将凯瑟琳公主赶走了,哈布斯堡家族用血统来统治欧洲,当民智被唤醒,君主在人民心中失去威信和号召力,这个腐朽贪婪的家族迟早都会走向覆灭。
沈今竹问道:“凯瑟琳公主,你远赴重洋,几个月的海上旅行,就是为了将失去美丽的威廉带过来给我看,让我后悔?”
凯瑟琳公主冷冷说道:“女皇殿下,你不要总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沈今竹说道:“公主,你也不要总是情爱来解释一切。一叶蔽目,不见泰山,家财与我,不过是账面的一个数字而已,我愿意用它来做我觉得对的事情。卡洛斯没有我的支持,也会其他人,西班牙在衰落,无法控制那么多国家,你被赶出葡萄牙,也就是早晚的事情,倘若无敌舰队还在,你们打赢了英国人,你看卡洛斯敢不敢将你驱除出境?自立为王?”
凯瑟琳公主说道:“女皇是在教训我吗?你既然嘲笑我们西班牙无敌舰队无能,那就请你自己的水军去和英国打仗吧,看看大明水师能够抵挡住几次进攻。”
沈今竹冷笑道:“不,我不是嘲笑你们的舰队,而是在嘲笑您,我的公主殿下。现在是你们西班牙人求我们大明一起抗击英国人,以挽回无敌舰队覆没的尊严,以求哈布斯堡家族在欧洲尽可能久掌控王位,而不是我们大明来求西班牙帮忙打英国人,因为英国一旦崛起,最害怕的,不是远隔重洋的大明,而是只隔着一条海峡的西班牙。你们害怕那个老女王,害怕女王的野心将西班牙在海外的殖民地争抢殆尽,到时候谁来供养你们哈布斯堡家族奢侈的生活,谁来服从你们家族的命令。”
出乎意外,凯瑟玲公主并没有被激怒,上下打量了沈今竹,笑道:“你说话的样子和那个老女王很像,她终身未嫁,号称童贞女王,其实她也有几个情夫的,我们这样的女人,身边永远不会缺讨好奉承的人。那么您呢,女皇陛下,您有几个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