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1 / 1)

当下且不说林如海将女儿接回家去,宝玉得知此事,如何哭闹不休。只说转眼便进了九月,尤二姐儿同梁凤饶的婚事却是定在九月十六日。

因着尤二姐儿在姻缘一事上颇有不顺,且先头儿更是经历了退婚之苦。虽然长安城内知道缘由的人家皆不以为意,但世间总有那一等犯了口舌之人。不管青红皂白,只以妇德妇训说事。虽然碍于陈家的势力,不敢当面如何,难免就要在背地里编排上几句。

陈珪虽然不喜旁人乱嚼舌根,但也堵不了悠悠之口。只得憋着一股心气儿在尤二姐儿的婚事上。务必要给她选个四角俱全的夫婿。更要替尤二姐儿置办出丰厚嫁妆,不但能让二姐儿风光出嫁,更叫世人都羡慕二姐儿的婚后顺遂。

倘若不是大婚一事须得由尤家一力操办,陈家不好自专,只怕二姐儿成婚那日的排场且要更上一层楼。

如今二姐儿成婚,当今与诸位王爷虽未曾亲自道贺,然亦打发了人来送贺礼。已是义忠亲王的六皇子思及梁凤饶为自己心腹臣子,为了替臣下撑场面,又因梁凤饶无父无母,只有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为表亲近之意,义忠亲王索性代替梁凤饶的父亲坐到了天地桌旁。受了新郎新妇的孝敬茶。

众人看在眼中,更加明白梁家的底蕴前程。

也愈发羡慕陈珪的眼光独到,八面玲珑。

至于尤家,虽然扼腕于二姐儿不能嫁到北静王府替自家长脸。不过圣人有意削藩的消息虽然捂得严实,但朝中百官沉浮宦海这许多年,最擅长的莫过于望风而动,揣摩圣意。用民间的一句俗话来形容,就是长了毛比猴子还精。

先有功勋仕宦从当今的只言片语中忖度出端倪,后有陈珪并东宫属臣皆对四王的示好敬而远之,又有北静王太妃进宫求娶公主,北静王在大婚之前以兵符作为聘礼换取一己平安等诸般事宜,众人自然也觉察出一些暗潮涌动。

尤子玉为官多年,虽然比不得某些老臣奸猾老道,但久在京城为官,见识的多了,城府眼界自然不少。他从朝廷与勋贵之间的诸般动向中管中窥豹,自然庆幸陈珪心思明白,态度果毅,亦庆幸自家忍住了贪念及时抽身,否则这会子不尴不尬的,倘若圣人动了雷霆,自家岂不是要牵连进其中。哪里还有今日的风光得意?

因着这些琐事,尤家对梁凤饶这个女婿越发欣赏喜欢。三朝回门的时候,尤老太太特地嘱咐陈氏要好生张罗款待,务必要让二姐儿和女婿满意才是。

只有他们满意了,这一门亲事才更加和睦。今后尤家也更好借助梁凤饶的势力人脉。

尤家母子素来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陈氏嫁入尤家多年,早已习惯。好在这对儿母子虽然贪图富贵,关键时候倒也拎得清。陈氏眼见如此,方才不予理论。

不过梁凤饶与二姐儿三朝回门,倒是要好生预备一番的。

陈氏这么想着,果断拉来了正在房中算账的尤三姐儿。一面吩咐尤三姐儿帮她张罗家事,一面又老生常谈,提起三姐儿的婚事来。

“……现如今你姐姐也风光出嫁了。我这颗心也放下了三成。下剩的唯有你和你弟弟。你弟弟年岁还小,过了年也才到进学的年纪。你老爷不是个聪明人,把孩子交给他教养,我也不放心。莫如将宝哥儿送到家学上,一来能同这些世交旧故家的孩子多多走动,将来入朝为官,也是守望相助的意思。二来宝哥儿更你侄子年岁相差不大,他们叔侄两个作伴读书,有你舅舅和你表哥盯着,我也放心。”

尤三姐儿先前听着陈氏催她嫁人之事,少不得兴致寥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后听见陈氏提起表哥意欲让侄子陈昭进学读书,不免吓了一跳,忙开口问道:“舅舅和表哥想让昭哥儿也跟着进学念书?恐怕也忒早了些。昭哥儿今年才三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哪里能坐下来认真读书?”

陈氏听了这一番话,登时白了尤三姐儿一眼。开口说道:“还不都是你这孩子挑唆的。前些日子我回娘家,听你舅母说起,却是你跟你舅舅提的什么幼子院。专门将三岁到六岁大的孩子聚集起来,教他们读书识字,玩乐做耍。你舅舅听了你的话,倒是记在心上。当晚就将你表哥叫进书房。两个人叽叽咕咕大半夜,也不知道怎么打算的。转过天儿就张罗起来了。”

陈氏说着,忍俊不住的看了尤三姐儿一眼,因又说道:“别说你舅母一头雾水,便是我如今也听不懂了。小孩子家玩耍起来,左不过也就是那些淘气事罢了。哪里还需要专门请人来教的。也忒不靠谱。”

尤三姐儿闻言一笑,开口说道:“怎么不用人教呢?妈却不知道,这玩也是一门学问。有些人玩的好了,受益终身。有些人玩不好了,自然也害人害己。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趁着这会子教他们玩时也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耳濡目染,倒是比他们大了再填鸭教学的强。”

陈氏听不懂什么叫填鸭教学,待听明白了尤三姐儿的解释,忍不住笑道:“就你这丫头刁钻。人家说话是引经据典,你偏偏喜欢自己编纂些典故出来。”

一句话说完,话锋一转,又提起三姐儿的终身大事来。听得尤三姐儿只嚷着头疼,慌忙将陈氏推出房去,口内还不忘拉着陈舅舅当做挡箭牌的道:“舅舅想要弄这个幼子院,原是我的主意。我可不能在旁看着,总要想法子帮一帮手儿。免得叫那些不懂不明之人乌烟瘴气的弄了一遭,反倒坏事。”

陈氏被尤三姐儿推搡着出了房门,也知道尤三姐儿不喜听她念叨这些婚嫁之事。只得说道:“你就推罢。推得了一时也推不得一事。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不着调,成了老姑娘也不嫁人。”

说罢,又隔窗向三姐儿叮嘱道:“明儿你姐姐和你姐夫回门。你可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

尤三姐儿闻言,冲着陈氏嘻嘻一笑,分明就是死皮赖脸的表情。气的陈氏翻了个白眼,只得去了。

暂且不说尤三姐儿如何策划幼子院之事。只说次日尤二姐儿与梁凤饶三朝回门,尤府上下果然热忱款待。吃过了梁凤饶与二姐儿孝敬的一杯茶,尤子玉且带着女婿至书房说话,尤老太太则拉着尤二姐儿的手一长一短的闻着小夫妻的新婚之事。

一问梁凤饶对二姐儿可好不好,又问梁家的下人奴仆可都信服当家太太,再问小姑子可好不好相处等事。

尤二姐儿含羞带怯,一一的答应了。尤老太太眼见尤二姐儿成婚之后越发腼腆温柔的性子,心下担忧,且摒退了众人,又叮嘱尤二姐儿要好生保养身子,尽快给梁家生个大胖小子云云。

“孙女婿父母缘浅,家中只有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人丁也太寥落了些。虽说梁家有男子过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的家规,可男人的心思,总没个准数。什么是纳妾呢?唯有进了户籍,明公正道摆酒唱戏抬进门来的才叫妾,那些主子们兴之所至拉着睡了一觉的那都不算什么,左不过是些通房丫头罢了。我观孙女婿也是个有规矩体统的人,可男人在内宅里头,总归是个没脑子的,倘若有些下贱坯子执意算计,却也容易。你如今刚刚进门,趁着小夫妻两个还一盆儿火热的时候,好生保养好生怀上不但孙女婿高兴,你没了的公公婆婆也高兴。到时候你在梁家也更立得住了。如若拖延个三年两载的怀不上,倘若真让那些下贱坯子钻了空子,这世间再没有娘家压着女婿不让留后的道理。你如今年轻,性子又软,又是新婚的媳妇,祖母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最有道理的。这女人嫁人以后,任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子嗣和嫁妆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子……”

尤老太太是积了古的老人家儿,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一个人把儿子拉扯那么大,还能整治的尤家蒸蒸日上,自然也是有她的本事的。这一番话虽说听上去逆耳,倒也是情真意切的替二姐儿考虑。

陈氏在旁听了,也是深以为然。拉着尤二姐儿的手嘱咐道:“你祖母的话当真不错。你可要记着。家去后好生保养,我这儿还有两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待会子你同我回房拿了家去,也吃上几剂。”

尤二姐儿听了这一番话,羞得脸面通红,臻首死死的垂在胸前,细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一时出了尤母上房,陈氏带着尤二姐儿回了正院。

尤三姐儿和四姑娘方才被老太太“撵出”上房,虽然不曾亲耳听闻老太太、陈氏同尤二姐儿说了些什么,但想也想的到。眼见尤二姐儿从上房出来时恨不得烧将起来的双颊,更是心下暗笑。

母女姊妹三人在陈氏房中调笑了一回,直到老太太派人来传膳。尤二姐儿和梁凤饶在尤家吃过了回门饭,便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坐车家去。

因着尤二姐儿十分听从尤老太太和陈氏的劝谏。待回家后悉心保养身子,不上三个月的工夫,果然怀了身孕。

梁凤饶早年丧母丧母,只同妹妹相依为命。因着这一段经历,梁凤饶越发在意自己的小家。在同二姐儿婚后,也幻想着自己能尽快有后嗣,却也不曾想到竟然真的这么快就当了父亲。

闻听喜讯之时,梁凤饶猝不及防,登时傻愣住了。呆愣了半日方才回过神来,心下狂喜的不知该怎么表现,眼见尤二姐儿在床上轻抚小腹满是温柔欢喜的模样儿,登时将尤二姐儿一把拦腰抱在怀中转了两圈,吓得二姐儿脸色都发白了,娇声叱喝梁凤饶放她下来。

梁凤饶也不以为意,只将尤二姐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上。自己也单膝跪坐在榻上,满脸傻笑的盯着二姐儿的肚子。

因着年长之时才能娶得这么一位美娇娘,不但容貌标致性情温柔,难得家世门第都不俗。梁凤饶早在娶妻之时便将二姐儿捧在手中如珠如宝。这会子眼见二姐儿给她怀了孩子,更是兴头的手足无措,整个人怔怔的坐在二姐儿身前,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只得连声吩咐家下人小心再小心的伺候着,一会子问渴不渴,一会子问饿不饿,一会子又问想吃什么……

看得尤二姐儿忍俊不住,一面暗搓搓的笑梁凤饶傻,一面却忍不住的心甜意满。

如今且不说梁凤饶与尤二姐儿这对夫妇如何言和意顺,期待新生儿。只说转眼到了年下。朝廷意欲封笔休假之时,却从粤海传来了捷报。

原来却是自从陈珪建议朝廷开海禁,与周边属国往来通商以后,便时常有海寇聚集粤海一带,劫掠海商船只财物,更有甚者杀人灭口。

粤海海军总督卫钧奉皇命戍卫海防,虽然时常带领麾下水师剿灭海寇,保护海商。但千日防贼总有疏漏之时。更何况自粤海一带的海寇在我朝海防境内遭受重击,大多数早已退出粤海,只在海境之外徘徊。等着我朝海商行船出海,远离粤海之后,海军势力鞭长莫及时才现出行踪掳掠海商。

虽然海商皆聘朝廷战船护卫,但海寇的船只利炮也很强大。且行踪飘忽,行事机警,倘若遇见护卫船只多的商队,便放过,倘若遇见护卫船只少的商队,便一哄而上。根本不给粤海海军一举剿灭的契机。着实让人头疼。

后来还是海军总督麾下的一员小将出了个主意。因这员小将年纪轻轻,且素性爽侠,喜好结交三教九流人物。所以他便向海军总督卫钧献计,只说这些海寇穷凶极恶,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然其既然劫掳了海商财物,总要有销赃的地方。而这些海寇在海上行踪不定,但陆上销赃之地必定有迹可循。当务之急,却是想方设法找到海贼的销赃之地,之后便借机与其搭上关系,加入海寇打入其中。只要摸清了海寇的老巢,届时便能一网打尽。

海军总督闻听这员小将之谏言,且同麾下幕僚商议一番,深以为然。这小将既然出了主意,且仗着自己年纪又轻,三教九流无所不识,更是立功心切,便自告奋勇,意欲去当这个卧底。

那海军总督卫钧因儿子同这员小将有旧,在这小将带着荐书来投他的时候,便很照顾。况且这员小将的脾气性格也颇投他的眼,他只把这小将当做自家晚辈看待,此时见他要做这等危险之事,自然不允。

其后那员小将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卫钧,果然轻身而去。足足花了约有一年的时间,才成功取得这些海寇的信任,摸到了海寇的老巢,且同粤海海军里应外合,不但将这些海寇一网打尽。亦且将那海寇藏纳的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和军备物资等等搬回粤海。

粤海海军得此大捷,一时惊动天下。粤海总督卫钧在回到岸上之后,立刻动笔写了封请功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且将在粤海清缴的各种财富物资送回京中献给圣人。

消息传入京中,满朝文武皆惊。圣人更是惊喜的无可不可。连忙下旨犒赏三军。且命海军总督卫钧随同一应物资班师回朝。

圣人意欲御驾亲迎,且为诸多将士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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