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她心里有他
凤飞手中抱着一个小暖炉，只听见车轴吱呀吱呀地响着，不由得掀开车帘对正在赶车的飞云说：“飞云，你觉得不觉得这车跟昨天不一样？”
飞云心里一惊，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只听咔嚓一声响，凤飞所坐的马车一栽歪，飞云跃起，凤飞则感觉身子跟着一栽歪，倒在马车上。
飞云绕着马车检视了一番，眉头紧皱：“姑娘，这马车车轴断了，都怪我走时没有换根新的轴，还是上次从郢都来丹阳城时换的车轴。”
“别自责了，事情都发生了！”飞云感激地望着凤飞，他原以为会受到责怪，这让他看到了李凤飞的另一面。
这时，孙二走了过来，看看车轴说：“修是修不好了。这样吧，凤飞姑娘就坐我家老爷的马车，这两匹马也套在我家马车上，那样脚程还快些，飞云就同我一起赶车吧。”
“今天要赶一天的路，我家老爷这腿，姑娘你看看能不能帮着按摩一下，这钱我已准备好了。”说着孙二从怀取出一个钱袋来。
凤飞眉毛一扬：“放心吧！我会让你家老爷满意的。”
孙二和飞云一会功夫就将马拴好了，又将随身携带的物品搬到孙老爷的马车上，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来一大早孙二和飞云就将车轴用木锯锯了一半，所以这才没走多少时间路，车轴就断了。
上车前，凤飞拉着孙二到一边悄声问：“我看你家老爷不像是五六十岁人，你家老爷有没有什么忌讳？”她这两天要和孙老爷呆在一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谁告诉你我家老爷五六十岁了？”孙二有点惊讶。
“没人告诉我，可你都三四十岁了，他是你老爷，那还不得五六十岁。”凤飞说出了心中的推测。
孙二一笑，顺口胡诌着：“没那么老，我今年三十三，他跟我差不多。”
“哦，男人嘛，三四十岁长得像二十几岁的也有，他的皮肤除了手上有点小裂口，保养得跟二十岁似的。”
飞云心想二十跟三十三叫差不多，但也不好说什么，车内的人也倾听着，面无表情。
“要说忌讳，”孙二继续编着：“千万别好奇摘下他面具就行，我看得出，我家老爷对你挺满意的，你多陪他聊聊天说说话就行了，这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凤飞转身上了车，这马车宽敞不说，鹅绒的毯子铺在上面，此时孙老爷正半躺着，身上盖着洁白的丝绸薄被。他身边放有小桌子，桌上摆有一杯子，杯中正泡着她早上准备的菊花茶，里面还放了胖大海，一股暖气从车内的隔断处传来，隔断是用黑木做成的，上面有精致的镂空雕花，还有一扇可以活动的小门，其实门不小，完全可容纳一个人从中穿过。
孙老爷看她好奇的样子，嘴角微微笑着，坐起来，用手拉开那扇小门，淡淡说：“看，这里面有火炉，所以车内不冷。”
凤飞伸头看过去，一个小炭炉正烧得旺，炭炉旁放着几把刀剑，还有一些食物和凤飞带来的东西。
看过之后，凤飞坐在孙老爷旁边，轻声说：“我帮你按摩按摩腿吧！”拿了钱总得做事。
孙老爷含笑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凤飞的手劲不大不小正好，按了一会儿，没什么意思，手上不觉得慢了下来，孙老爷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姑娘休息一会儿吧！姑娘会下棋吗？”
“什么棋？”凤飞漫不经心地问着，下棋可以打发慢慢时光，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看看，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我的。”孙老爷说着从隔断处取出一棋，放在桌子上。
“跳棋？”凤飞惊叫起来，看着眼前她亲手做的跳棋，有些惊讶，有些伤感。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姑娘认识这副棋？”孙老爷的声音平淡，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她会承认自己就是跳棋的制作人吗？
凤飞望着孙老爷，这一刻她真怀疑他就是公子宇，望着他不言语。
虽说声音不像，语气很像，宇就是这样淡淡的语气，顾不得孙二的提醒，轻声问：“孙老爷可否摘下面俱让我看一看？”
孙二和飞云一惊，想不到她这么直截了当，并且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怀疑。
孙老爷早准备，知道她会怀疑自己的就是公孙宇，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只是姑娘要有思想准备，别被我的面容吓坏了。”
凤飞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孙老爷缓慢摘下面俱，那是一张像是中过毒的脸，好像有小虫在脸上爬，让人看了有点恶心，长满了络腮胡子，原先被面俱庶着只看见一半，眉毛有些杂乱，这张脸根本看不出多少岁数，只是脸上的皮肤跟手上的皮肤判若两人，只有那双眼睛目光深邃带着忧伤很像他，她盯着他的双眸好一会儿，那双眼睛只是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孙老爷温和地说：“吓坏了吧，姑娘？”
凤飞一笑：“什么样的脸看久了就会习惯的，你的眼睛很像他，不瞒孙老爷，昨天早上我第一次在院中见到你时，有种错觉，你就是他，你们的气质很像，我并不介意孙老爷摘下面俱，我不害怕。我叫李凤飞，你既然是公孙宇的朋友，他一定告诉你了，我就是这副跳棋的制作者，你以后叫我凤飞好了。”凤飞说得诚恳。
孙老爷重又把面俱带上，因为他知道他的化妆一会就会失去效用，一笑：“我已习惯了。”
“看来你就是公子宇心爱的姑娘？”公子宇眸光深处闪着点点莹光。
“他这么跟你说的？”凤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嗯！”孙老爷点了点头
“他还好吧？”凤飞有点伤心，语气落寞。
“他不好！”孙老爷低语，“他不好是因我亲眼见过他到楚国找他心爱的女子找了半年也没找到，后来不得不回秦国了。他不好，因为他听说他心爱的女子跟一个叫屈将军的在一起。”公孙宇尽量放缓语气，以遮掩内心的苦。
“是找我吗？”凤飞眼中露出惊疑之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凤飞抬头看向他，除了面具，还有一双微闭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他找做这副跳棋的姑娘。”孙老爷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他现在是不是因为我被秦王软禁起来了？”凤飞想证实一下到底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
“这个我不知，他回秦国之后就遭遇了牢狱之灾，他怕有生之年再也出不来了，就把这副跳棋给了我，说如果有一天见到那个做跳棋的女子，让我问她一声，为什么她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他？”孙老爷语气平静，好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这算是他的遗言吗？”泪水无声地从她有脸颊流下。
正在赶车的孙二看了一眼飞云，意思是说讲故事的高手在车内，这个姑娘确实不一般，说话大胆，真诚，好像很容易轻信别人。公子宇几句话就套出了她的内心想法，不知是公子宇太复杂，还是凤飞姑娘太简单。
孙老爷递过一方洁白的手帕，看着她流泪的脸，心中一阵痛又带着点喜悦，她在为他流泪吗？
“我之所以离公子宇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他的侍婢在为她暖床，我以为他们天天睡在一起，我亲耳听见叶儿说经常为他洗澡，还亲耳听见他的朋友说他经常出没青楼，他说回都城就娶我，可他连问都没问过我是否愿意，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信任。我一直都认为我只是他心爱的姑娘之一。”凤飞止住了泪，有些悲伤。
“哦，看来你误会了我的朋友。据我所知她的侍婢为他暖床，只是睡前暖暖被窝，叶儿只是为他准备洗澡水而已，他出没青楼找的也是那里的管事。”
“你知道他那么多事，那你一定是他的好朋友，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凤飞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公孙宇一惊，还没等他开口，凤飞低声说：“他朋友那么多，我不认识也不足为怪，那梦里飞和司马错你认识吗？”
公子宇摇了摇头，这要说认识，只不定凤飞不会问出什么来，这谎言就要越编越远了。
“你还会去找公子宇吗？”孙老爷淡淡地问着。
凤飞眼里莹光闪闪，有些伤感：“我知道他对我很好，我曾幻想和他一起周游列国，可是我不确定他对我的感情，我感觉他对所有姑娘都很好，我只是其中一个。我很自私，我只会嫁给一生只娶我一个人的男子。不过，我会去找秦王的。”
“哦，他说他只喜欢过一个女子，她叫李凤飞。如果公子宇一生只娶你，你还会嫁给他吗？”孙老爷眸光有点紧张。
凤飞流着泪，苦笑：“有些事错过了就是永远，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你已经嫁人了？”孙老爷极力掩饰心中的不安与痛苦。
“还没有，但有一个人不止一次对我说，他一生只娶我一个，他会带我周游列国。”凤飞语气稍微平静下来，接着说，“在我最困难时他帮了我，那么他遇到困难时，我也该全力以赴帮他。”
“帮他和嫁他是两回事，你喜欢他？”孙老爷不解地问。
“也许吧。”
剪不断的是烦恼情丝的纠缠，理还乱的是爱恨交织揉一团。
孙老爷眸中闪着痛苦，却说：“虽说我是一介商人，别的没有，钱是不成问题的，在秦楚两地也认识一些官员，公子宇曾拜托我照顾他心爱的女子，尽一切帮她，你说出来，我或许能帮助你。”
话到嘴边留三分，不可全抛一片心。自从玉衡的事发生后，她知道世界最难测的是人心，永远不要跟人性打赌。
“谢谢，明天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明天再说吧。我们玩跳棋吧！”凤飞抹了抹眼泪。
孙老爷微微一笑：“怎么玩法？”
凤飞讲了一下规则。两人边喝茶，边下起了跳棋。时间在两人的指尖中缓缓流淌，孙老爷很聪明，下了几盘后就开始反败为胜。
两人好像多年的朋友，没有了陌生感，凤飞话也多了起来，车内不时飘出两人的笑声。
孙二笑了，飞云也笑了，可是他们知道黑暗马就要来临了。
今晚将有一场恶战，他们能够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