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坐于铜镜前,我端祥着镜里的自己,我与康熙,或许我们彼此都有真心,可生活在这皇宫中,我们却始终势均力敌。
既然有人揭发我与常宁,而康熙又信了,那么,足以证明是证据是有力的。可是,都几个月了,居然沒有人跟我提过过丝毫,这是为什么?唯一的可能性是,康熙自个儿此事压了下來,甚至下旨不许走露风声。作为一位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面对这样的事,还能“理智处理”,说明或许还有转圜余地。我知道,此事最好的方式便是去找康熙求证。且要直接了当的,才不引起他的反感。
翌日午,我來到乾清宫,李德全见得我,微微惊愕,单膝跪地行一礼,道:“皇贵妃娘娘,皇上正在午睡呢。”
我“嗯”一声,道:“知道了。”说着欲要进去。
李德全见状,劝阻道:“娘娘,皇上这些天都睡不好,若娘娘此刻进去,怕会……”
我微微沉吟,道:“若皇上怪罪下來,本宫一力承担。”
李德全听得,微微一笑,会意道:“娘娘请好走。”
我轻轻的推门进了去,见得康熙穿着一套陈旧的明黄睡衣,我仔细一看,犹记得,这套睡衣还是当年孝诚仁皇后在世时为他缝制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保留至今。
轻轻的坐于他塌边,心想,若孝诚仁皇后还在世,后宫又将会是如何呢?或许说,康熙又将会是如何呢?他与孝诚仁皇后相处如何,我沒有亲眼见着,可每每看到他待太子时那种既严厉又慈爱。便知道他对孝诚仁皇后的感情至深呵。大清开国以來,立储向來主张立贤能之人,可二阿哥才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了。可见,孝诚仁皇后的离世对康熙的打击有多大。
康熙现下已将奔四十,纵然平时细心保养,可面容终究不如我初见时的丰朗。十多年的光阴下來,我亦不再是那青涩的少女了。
定晴看着他,心里阵阵叹息,忽的,他幽幽醒來,见着我坐于塌边,眸中掠过几许惊喜,转而又回复过來,道:“你怎么來了?”
我淡淡看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道:“臣妾因为思念皇上,便來了。”
康熙听得,眸中掠过几许动容,嘴里依然道:“你若真心有朕,又怎会做出这般事呢?”
我苦涩一笑,无奈道:“自回宫后,臣妾就心头担忧会有这么一天。ET只是担忧之余,臣妾还是相信皇上会明察秋毫的。”我开始时的确是有过这方面的担忧,只后來几个月过去,便渐渐放下心了。谁知,却依然逃脱不过。
康熙变定睛看我,良久,才道:“那你告诉朕,你到底有沒有。”
我微笑摇摇头,道:“沒有。”顿一顿又道:“臣妾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相信这些谣言。皇上來毓庆宫那天,臣妾真的很生气很难受,但生气难受后,臣妾也想明白了,为了那些使坏心眼的人生气难过,实在不值得。”
康熙依然半信半疑的,忽的轻轻的咳嗽起來,我起身去倒杯茶水端与他,柔声道:“皇上,你生臣妾的气不要紧,但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顿一顿长长的叹口气,道:“皇上连睡梦中都如此的不安稳,可以想像醒着的时候呵,都是臣妾不好。”
康熙动容了,忽然如小孩质问大人般的口气问道:“为什么朕每每让人去查,回來的报告都一样?”
我见状,轻轻一笑,道:“臣妾不知道。宫外的事,臣妾从來就沒有关心过。”话已至此,我不再有多的解释,多了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疑。
康熙神色黯然下來,不作声。良久,幽幽道:“这么多年,朕仿佛从沒有真正的了解过你。”
我见状,轻轻一礼,道:“臣妾不敢为自己辩驳,正所谓谣言,臣妾相信会不攻自破的。”“臣妾告退。”说着,未待他同意,便径自离去了。
刚出了毓庆宫,忽的一人冒冒失失的撞向我,“啊”的一声,我与她同时摔落在地。
痛,弥漫着,我道:“是谁这么冒冒失失的。”对方也摔得不轻,也痛得呼出声音來。
容夕见状,立马扶起來,急声问道:“娘娘,可有摔着了。”说着,轻轻的替我拍去衣衫上的灰尘。
我定睛一看,是德贵妃。与此同时,德贵妃也见着我,蹙蹙眉,但碍着我的份位,不悦的行一礼,道:“皇贵妃娘娘金安。”
我无视她的这种态度,道:“平身吧。”
德贵妃谢过恩,便进入乾清宫了。我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疑惑道:“德贵妃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容夕道:“看样子,德贵妃是有急事呵。”不过也不去作他想。见天气尚好,便对容夕道:“去咸福宫吧。”
來到咸福宫,见得守门的宫女太监都不在,甚是疑惑,与容夕对视一眼,刚想要进去,便听得宜贵妃气败坏急的道:“你这个样子,让姐姐怎么扶持你呢?你若再这样下去,日后闯了大祸,就是姐姐无法救你。”
平答应不满的声音,道:“我不管,为什么悦贵人与欣嫔能得皇上宠爱,我就偏偏不行呢?论身世相貌,我哪里比她们差了?”
宜贵妃急声道:“皇上的宠妃,看似无限光荣,实则的心酸又岂是你可知的?”
平答应不甘道:“心酸又如何?你看人家皇贵妃与德贵妃啊,人家这才叫扬眉吐气。而你呢?虽说是贵妃,可哪一点比得上她们呢?”
宜贵妃叹息道:“表面风光如皇贵妃,你可知这一路來,她又有过多少心酸吗?”
平答应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宜贵妃的话,岔声道:“正是如此,她一个宫奴,如今都能坐上皇贵妃之位,也差一点就是皇后了,更何况我是世家出身的女子。她能做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了?”
忽的,屋内传來摔倒的声音,想來是宜贵妃摔倒了,我心头一急,便扶着容夕的手快步进去了。
果然,是宜贵妃被气倒在地上。而平答应却横眉怒目的站在一边。见得宜贵妃脸色苍白的,我气败坏急道:“宜姐姐,你怎么了?”
宜贵妃见着我,又羞又恼的掩面而泣道:“真是丢人呵。”
平答应自入宫以來,我瞧在眼里,知道她这样的性子,总不会听劝的,也便不再劝她了,与容夕一同扶起宜贵妃,只对宜贵妃道:“宜姐姐,气急伤身,莫要劳气才好。”
宜贵妃擦擦眼泪道:“我们郭络罗氏,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呢?”
平答应见得宜贵妃伤心,非但沒有歉意,反而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不争气了,皇贵妃,你來得正好,你给我们姐妹俩评评理啊,有这样做姐姐的吗?宁可扶持与她毫不相干的悦贵人,也不愿扶持自己的亲生妹妹。你看悦贵人,如今有多风光。”顿一顿又道:“姐姐,入宫这么些年,你真的变了。变得胆小懦弱了。”
我听得平答应的话,心里甚是生气,宜贵妃在宫里韬光养晦,哪一点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呢,可是,却落得平答应说的胆小懦弱。我都替宜贵妃叫屈。深知平答应的性子,不愿与她争辩过多,只冷声喝道:“住口,本宫现在以皇贵妃位分,命你到冷宫思过。”
平答应听得,脸色瞬间惨白,不可置信的道:“皇贵妃娘娘,你……”
我怒不可遏的道:“來人,把平答应拉下去。”一旁几名太监听得,便拖着平答应下去了。平答应虽不服气,可碍着我的位份,终究敢怒不敢言。
宜贵妃听得,伤心道:“良妹妹,这是?”
我回复过來,道:“宜姐姐,平答应这样的性子,只能以硬制硬呵。”
宜贵妃听得,眸中溢满眼泪水,道:“我们郭络罗家怎么就出这么个女儿呢?”
我微微叹息,道:“这不怪她,这皇宫呵,外头的人看起來总是无限风光的。平答应年轻,心头高,性子难免好强,有这种心理也是正常的。慢慢引导就好。”
宜贵妃无奈道:“只怕难呵,她自小就被宠坏,在家里也是要风得风,有雨得雨的,只是不想她进宫來依然这么不知点检。”
我安慰道:“姐姐若信得过妹妹我,妹妹我尽力一试可好?”
宜贵妃微微惊愕的看向我,道:“只怕也要让你遭气了,毕竟我与你的情分在,她到底会使小性子。”
我轻轻吸口气,道:“看吧,我们只能做表面的思想工作,路终究是她的,还需要她自己走呵。”
宜贵妃欲言又止道:“只是这冷宫……”
我苦涩一笑,会意道:“我在冷宫呆了那么一段时间,冷宫条件虽不好,但也不会有安全问題,我待会让人嘱咐冷宫的宫人好生照看的。既然平答应她那么向往权位,那么就先磨练她一下吧。好让她知道,荣宠背后的心酸。”
宜贵妃听得,点点头,道:“也唯有这样了。”顿一顿,向我歉然一笑,道:“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