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见过霸占家产的,还没见过霸占狗的呢,反正付朝阳连照顾自己都费劲,早晚会把狗给我送回来的,这点毋庸置疑。
我打开电脑上淘宝,把那张营养品单子上的东西挨个搜索,然后放购物车,能在一家买的尽量在一家,省的一天从早到晚净收快递,麻烦。
结果这一逛,就发现问题了。
狗狗要吃饭,吃补品,可它是不是也需要洗澡?需要洗澡是不是就需要沐浴乳跟毛巾?
居然还有洗澡刷这东西…
那么问题继续有,洗澡了是不是要吹毛?
居然有种专门吹毛的东西叫吹水机…
那么关于毛,是不是需要打理?就必须要买狗毛梳,客服:亲~超过一百就送美毛梳子的~
我看了眼购物车,尼玛都过一千了要送十几个梳子?
客服又说:亲~可以打折~超过一千打八七折哦~
于是…我又点开那家营养品品牌的官方旗舰店,问客服:亲,超过一千送赠品么?
客服截了个图,说送羊奶粉一罐。
我看了眼标价,98,也行。
大半夜的,客服可能也挺无聊,就问我家养的什么狗,几个月大,反正特别热情的跟我聊起了养狗,还给我推荐了几个宠物用品的好品牌,嘱咐一定要去官网买,盗版太多了。
我兴高采烈的应了,继续点图。
淘宝狂买东西永远都是要把卡刷到爆的节奏,一点困意都没有一直逛到凌晨,结账时满满好几屏幕的东西,都是狗狗用的,付款5678块9毛,预计七天内到货。
我每家都死皮赖脸的要了一大堆赠品,心里才稍微平衡点。
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在做啥,我想也没想的就说“养狗”,还以为她会不同意什么的,结果她高兴了:“养狗好啊!养狗你就不用宅在家里了,养狗好,养狗锻炼身体,还培养责任心,养狗你就知道养个孩子多不容易了!”完了还嘱咐我好几遍:“勤收拾屋子啊!不然味儿大!”
我“嗯嗯嗯嗯”的从头应到尾,心想该买个扫地机器人。
随着东西陆续到货,我开始心急的想那只从江回手里交接后就一直没有确切消息的狗,握着手机好几次翻到苏昊的名字,都不了了之,实在没有那个勇气跟他说话。
很快,2010年的元月过去了一半。
下第一场雪时,我终于拨通了苏昊的电话,他的声音柔柔的:“嗯?”
这个人接我电话从来不用‘喂?’
我犹豫了一下,问:“我的萨摩是不是在你那儿?”
从付朝阳接我电话支支吾吾,到后来接了就让我给他打电话,我就十分肯定狗在他这里了。
果不其然,他低低的道:“今天刚打了第一针疫苗。”
狗是他的么?凭什么他给打疫苗?
我的狗狗生第一次疫苗居然不是我带它去打的!!!!
“你什么时候把他还给我?”
“嗯?”他顿了顿,轻轻一笑:“随时,不过…朝阳六月之前没有时间。”
现在才一月!
狗都快三个月了!
六月它就九个多月了!
九个多月都快一周岁了好么!
这是我的萨摩对不对?
我努力镇定:“我自己去拿,先麻烦你了!”
“好,我等你。”他又是笑,说:“它很可爱,像你小时候。”
“可爱你自己去买啊那是我的狗。”我自动屏蔽他的最后一句,那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夸奖。
他又是应了一个“好”,我气呼呼的挂了手机,连句再见都没说。
元月二十三,我回到了阔别四个月的首都。
毫无悬念,是苏先生来接的我。
令我意外又惊喜的,是他怀里那只白团子。
他带着那只浑身奶味儿的萨摩来的。
它一点都不认生,瞪着黑溜溜、水汪汪的看着我。
心瞬间就被萌化了。
那么一团白白的,尾巴背在屁股上,还一摇一摇的。
我稀罕的抢过来抱在怀里直亲,用脸蹭,它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都是一股好像羊奶粉的奶香。
苏昊被我跟它亲密的哭笑不得,不得不打断我们:“行了别亲了,外面冷,先上车再培养感情。”
我横了他一眼:“我的狗我用得着培养?”
“先上车,这儿不能久停。”他根本就没有回答我。
他这次开了一辆黑色雷诺。
车里很暖和。
我抱着小白团子坐在副驾驶,它站在我腿上,扒着我的围巾看着我,边看边摇尾巴,我被它萌的不行,可是又不能**的太狠…
车子一路到了豪庭别墅区,停在17号建筑前。
律师果然是个潜能无限的职业,才回国两年不到,连别墅都住上了。
看他下车,我才眨眨眼想起来:“这是你家?”
“你说呢?”他笑,像今天和煦的阳光,下车给我开门。
我继续不解:“为什么来你家?你该不是没打算送我回家吧?”
“是又如何?”他表情不变,手扶在车框上俯身看我,眼里都多了一分笑意。
我顿时哭笑不得:“不打算送我回家你干嘛接我去啊…”
“给你送狗呀。”他看了看我怀里的小白团子:“它不是在你怀里?”
“……”
谁能告诉我这个人是不是戴了苏昊的脸皮来冒充的!?我认识的那个姓苏的一贯都是绅士且有风度的,他绝对没有这么恶质啊!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大脑细胞已经有一半在抓狂了,他忽然一笑:“下来吧,去拿Miss的东西。”
这才对嘛…
‘逗你玩’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抬脚下车,不忘问他:“Miss是谁?”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怀里的小白团子,眼神里写着“明知故问”。
“这是我的狗,谢谢。”我必须得提醒他。
“好,你的Miss。”
他非常认真的说。
算了,狗还这么小,又才叫了几天,回去很快就会改过来的!
我坚强的想着,懒得再跟他争。
苏先生家很大,欧式的装修,高端大气上档次,又不显得沉重。
进门就是鞋架,换鞋塌,一面落地镜。
然后三阶楼梯,左手边是鞋室,一侧架子满是各种风格的男鞋,另一侧则完全空着。
他生活作风还真严谨…
起码这间装鞋的屋子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怀里的小白团子挣扎着要下去,正好苏昊拿了粉色系的崭新拖鞋出来,我顺势把它放到台阶上,接过拖鞋穿上,见它团团的朝着那面巨大的玻璃壁小跑过去。
巨大的窗帘幕从高处垂落,束缚在两边,落地处中间有一处榻榻米,中间雕花的红木小茶几,绣着素雅花朵的桌旗,淡紫色的流苏坠在旗尾。
小白团子从榻榻米右侧的台阶爬上去,行动有些笨拙,却很熟练。
然后我看见,它把头伸进小茶几底下,似乎在找什么,我回头问苏昊:“它在干嘛?”
“它在找Wait。”
“Wait?”我眨眨眼,看他越过我,去中厅倒了杯水,对我举了举,放在茶几上靠近我的方位,我走过去,问他:“那是谁?”
他把大衣脱下顺手扔到沙发扶手上,看向榻榻米方向埋着脑袋在小茶几底下奋斗的小白团子,启唇道:“另一只萨摩。”
“另一只???”我诧异的看向榻榻米,除了一只埋头在小茶几,露着大半个身子的小白团子,并没有看到另一只…“它在桌子下?”
苏昊点点头:“它喜欢那儿。”
于是开始了沉默,我们都在看榻榻米,看暂时叫Miss的小白团子埋头骚扰叫Wait的小白团子。
我还记得先头打电话说的那一句气话——“可爱你自己养一只去啊”,他还真就自己养了一只,他这是在较真儿么?
话说…他是这么孩子气的人么?
看着Miss费劲的扒茶桌底下,我忍不住问:“Wait多大?”
能趴进小茶几底下,也就几个月吧?
他说:“三个月吧。”
跟Miss差不多。
经过Miss十几分钟的努力不懈,我终于看到了茶几的另一侧露出大半个身子,唯独没有脑袋。
那是Wait的身子。
同样奶胖胖,毛茸茸的。
苏昊抚着唇角一笑,清晰唤了一声Wait,茶几下的那两只就都不动了。
然后Wait的脑袋从茶几下抬起来,因为绒毛而不怎么明显的耳朵动了动,朝他看过来。
他又唤了一声,Wait就摇着短绒尾巴一路从榻榻米上下来,小短腿很努力的跑到他脚边,蹲坐着,两只黑圆的眼睛看着他,不停的摇着尾巴。
Miss也从Wait那一侧的茶几钻出来,跟Wait走了一样的路线,做了同样的事,都在跟苏先生卖萌。
苏昊单手把Miss托起来放到沙发上,又拎着Wait的脖子上皮,把它拎到了Miss的面前…
两只小白团子瞬间滚到了一起!
我又被萌到了!
过去蹲到沙发边上看它们俩边滚边咬着玩儿,Wait明显让着Miss,一招一式都是假的,虚咬。
具体说两只都在虚咬。
但是Miss明显是纠缠方!
我问苏昊:“它们俩平常都这么玩儿的么?”
“嗯。”他轻轻应着,像是怕打扰了两只小白团子。而后又道:“Miss走了它会孤单。”
我纠正:“明明Miss纠缠它,它对Miss爱搭不理…”
“你怎么知道不是它喜欢Miss的纠缠?”他的长臂横在沙发背上,居高临下的看过来,眼里一片暗沉的光,颇有些认真的道:“我只看到了它在纵容Miss。”
纵容…是这样么?
我看向两只闹做一团的小白团子,似乎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如果Wait不喜欢跟Miss闹,有许多方法躲开,乃至真的凶狠的赶走它,可是Wait没有,并且还陪着Miss一起玩闹…
我有些难过的戳了戳Miss圆滚滚的身体,抿了抿唇,站起来笑道:“那就这样吧,这样也好,我就先回去了,也该去学校打个招呼什么的!”
他的眉头皱起:“什么这样?”
“让它们俩在一起啊!”我眨着眼睛不解:“难道不对?两只同性?”
他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抬起按了按额角,隐隐咬牙却又很平静的道:“付樱兮你真是好样儿的。”
我哈哈一笑:“您过奖了。”
他难不成以为我这么小心眼儿又记仇的人,会在他‘强吻’跟‘强抢民狗’的事儿后好声好语好脾气的一笑泯恩仇?
要说我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说出去会有人信么?
如果有人一定要唱反调的说‘信’,那我告诉你,连我自己都不信,天生就不是那个大度的人,肚子里别说撑船了,撑几斤凉水都还不舒服呢。
他要是连我带狗一起送回我家还就算了,偏他闲着蛋疼的把我带他家来,干什么?炫耀家大业大?
阴阳怪气儿都是轻的。
我特别庆幸进门时没因为中央空调跟地热的温度脱了大衣,不然这么一会儿就要走,脱脱穿穿的多尴尬?
还特别容易感冒。
我才刚走到台阶前,忽然听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就对上了他的胸口,只隔着一层浅蓝细棉的衬衫,有力的心跳清晰的传来…还有比温度更高的热量…
有第一眼的眩晕,他来的那样猝不及防,距离又是那样的近,呼出的热气从头顶洒下来,清晰灼人。
“留下来…”他说完,又觉得不妥般的补充:“朝阳出差了,187上个月换了门锁,没有备用钥匙,你一个女孩儿…”
我打断道:“我成年了!”
他一愣,“好,你一个女…”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天就快黑了,你一个小女人在外不安全…”
“你可以送我回学校宿舍。”
“……”他默了一下,认真道:“我不愿意。”
我蹙眉:“你不愿意干吾何事?”
话说出去就后悔了,这句话的挑衅意味太明显了,他整张脸都阴沉了,伸手抓上我的胳膊…
有些熟悉的动作,下一步就又要故计重施了吧?
这回我有防备了,他的唇就印在我的指间,我仰着头,满是微笑的看他:“苏先生,如今的我们不适合‘晚安吻’这样亲密的事了。”忍不住提醒他:“现在是2010了,不是千禧年以前。”
他有一瞬的愣神,转而就微笑起来,抬手移开我覆在他唇上的手:“那又如何?”说着反手握住了我的,半点儿收手的意思都无,轻易就把我逼退的靠在了墙边,笑意里带着七分邪气,三分隐怒:“我该教教你什么才是‘晚安吻’。”
尼玛,我当然知道什么是晚安吻!就是想气气他罢了!
只给这么一句吐槽的空,连给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的唇轻触在我的额头。
我的睫毛忍不住一颤,心脏就乱掉了几拍,一时间酸涩不已,竟然有些怀念那些年有过的无数,沁满甜蜜的‘晚安吻’…
那是单纯的晚安吻,而不是他的吻继续流连,落在眉角,落在鼻尖,然后唇边…
他说:“这是**的吻。”
话音未落,随着我心脏一颤,他的唇就印在了我的唇上,不顾我的惊讶,从辗转,到深情…
这到底算什么?
他知道吻的人是谁?
这到底…算什么…
我被这种心与唇间的折磨耗尽了力气,我被这种感觉折磨的想哭越来越过分的亲密让我终于抵不住屈辱的哭了,任眼泪冲刷着他带给我的…那一瞬间无法控制的感觉…这个人…他凭什么连我的意识都主导去了?凭什么…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我?
或许是我的眼泪打击到了他,这个吻结束的很突然,在我不知何时露出的锁骨处,他忽然侧开了头,呼吸比手心更加灼热…烧的我连这室内的温暖都承受不了,不住的颤抖…
他的手摩挲我的脸颊,准确的擦拭着我来不及风干,也止不住的眼泪…
“在国外,我无数次隔着空气想象这样的场景…”
“付樱兮,你说你是不是不知道好好歹?”
“我对你那样好,你怎么能去喜欢别人?”
“他对你比我好么?”
我拼命的挤出声音,仅仅一句“我讨厌你”,就让眼泪掉的更凶…我怕极了这种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感觉,紧咬着牙。
“呵。”他声音浅浅的一笑,那么笃定:“你又撒谎了,如果讨厌,我给了你四年的自由,为什么不逃?”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逃了,我试图摆脱过,可是每当我自认为熬过去了,他在我心里的阴影就又重一分…直到方才我才明白,数着日子一天天走过的四年之多,我从来就没有走出过他的影响,哪怕连边缘都没能触碰到…
我忍不住哭,因为悲凉,因为屈辱,也因为…他的吻让我想哭,明明想摆脱,却又预料不到的期待这个吻…前所未有的欢愉从心里冒出来,无法忽略,一时间就痛恨起这样的自己…
我死死的扣着置物台的边沿,要用多少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拥抱他,不去回吻他?
但那其实都是徒劳…早在他吻我的瞬间,所有的神智就都被蚕食没了,不然…他又怎么会吻了这样久?
“付樱兮,你回来吧,重新喜欢我…”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让我想要拥抱他…
可另一个我又在告诫我要压制,因为这个人,我斗不过。
他抬起头来看我,似乎很心疼的样子,像小时候我撞到门痛哭时那样,拂着我的脸,轻声问道:“为什么哭成这样呢?”
“放我下来…”我的声音颤抖,又嘶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哭过了头。
他双眉蹙起:“还是要走?”
我以为他会很生气,结果却只是无奈,浓浓的无可奈何。
小时候的我们可以共处一室,可以不需要理由的互相住在对方家,甚至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下脸颊…
可是…我们都长大了,儿时那些的亲密再也不适合我们现在的年龄了,我以什么身份留在这里?又拿如何心情来面对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以往苏昊离开的那些年,我学着习惯自己生活,习惯一个人面对生活里的大事小事,我做好了‘没有苏昊’的心理建树,剧情却忽然跟我开玩笑似的说我错了,不可笑么?
他拿我一个人坚强的那些年当什么?
还给我自由…
哈哈,我本来就是自由的,我需要谁给我自由?
明明四年前是这个人不告而别的,现在却说让我‘回来’,他难道真的忘了哪个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我闭上眼,遮住所有即将倾泻而出的不满,连唇也抿紧,生怕脾气上来一吐而快,那结果不是我的暴走,就是他被激怒。
他叹了口气,把我从置物台上抱下来,自然的整理着我的衣领:“你的脾气总是这样倔,以前拿你没办法,现在依旧没办法。”
我瞪着眼睛,仿佛不认识般的看着他,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苏昊?还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变的这么好沟通了?
从我记事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大家去猜,从来不向任何人交代,哪怕是父母家长。
而他现在居然说自己拿我没办法…
真是令人惊异的改变。
我有些吐槽的想,感觉脚踝被撞了一下,低头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在脚边闹成一团的两只小白团子,看起来那么笨拙,可爱。
蹲下抚摸两只白团子的时候,苏昊的声音从头上清楚传来:“现在还不能送你回去,要给它们做特制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