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第一百九十章
东边天际方才亮起鱼肚白。凌月便已起床更衣。清荷在一旁帮忙收拾。若水已经去正门等着。说等一会宫里的人就來迎了。凌月拢了拢里衣的领口。望着活蹦乱跳跑出门去的若水。沒有拦她。
映着略有些昏暗的灯光在桐花镜前坐定。就听到妙笛慢悠悠跟屋外伺候的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就见她迈进房里來。虚指一下凌月。嗔怪道:“你怎么随着若水那丫头这么早就去前面候着。这才多会啊。”
凌月转了头看着她笑:“她昨天兴奋的一宿沒睡。我也懒得拦她。她开心便好。”
“一过年她也十六了。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妙笛用帕子掩住唇笑。扶着身边侍女的手在桌边坐下。忽然间想到什么。说:“凌月。你不是要带着若水进宫吧。按她这个年纪也应该看着许配人家了。你带着她进宫。怕是不太好说。”面上浮起一丝愁色。站起身直朝凌月的方向走过去。
凌月闻言冷哼一声沒接话。倒是正在帮她梳头的清荷开腔了:“蒋少夫人不知道。前两日凌月姑娘和若水提起这个事。若水好一通闹。说是终生不嫁。凌月姑娘再逼她她就绝食。凌月姑娘也是无奈。这才应了下來。”
她话才刚落。凌月脸色就沉了下來:“我就琢磨着。是我平时太惯着这妮子。你瞧瞧现在皮成什么样。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妙笛上前两步。从清荷手里接过梳子。一下一下帮凌月梳着。低叹一口气说:“说到底她还是离不开你。想说这几年都跟着你过。你现在不带她走。她自然不愿意。更何况。现在医馆沒了。方楚也回不來。你让她怎么办。虽然外面都称她是我的亲妹。但是说到心里。还是你在她心中占得分量最大。”
句句在理。现在凌月也沒有话再辩驳。撇撇嘴才注意到是妙笛在帮自己梳头。赶忙伸手要抢她手里的梳子:“怎么是你在帮我梳。挺着个大肚子多不方便的。”顺着瞥了一眼妙笛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顿时软绵绵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你好好给我坐着。梳个头还累不着我。且说从今起你就是皇后了。日后我就是想给你梳头。都不成了。”妙笛啧啧嘴。看着凌月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摸什么摸。实在喜欢的紧。自己去生一个。我算算啊。现在是年头。你若抓紧些。最迟明年二月就能有。”说着朝凌月眨眨眼。不怀好意的笑。
凌月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來。脸上顿时浮起两团红晕。瞪着妙笛:“你说说你都是再过三个月就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哎。不想理你。”语毕。就扭过身子不看她。
妙笛嘴角咗一丝笑。转头却是把清荷还有外厅的几个侍女都屏退了。凌月见状不明所以。只等着她们都出去了才疑惑的看着她。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挂在木施上的茜素红蚕丝金线绣凤的西服映着昏暗的烛光却像是要把整间屋子都映成红色。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喜庆。却又带着丝丝的落寞。
“妙笛还是不肯见你。”妙笛微沉的声音里有些紧绷。
凌月愣了一下。点头。
自她回來之后。她每日都去看如烟。却次次都被堵在门外。凌月知道如烟因为任宇驰的事情记恨自己。也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现在无法改变结局。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和忆冬。知道他们好就好了。她从沒期望过经过这件事之后。如烟待她还能像以前一样。也沒指望给他们带些东西就能抵消她的罪过。可是沒想到。如烟却是一个机会都不曾给她。而从如烟口里说出的那些话。才是真正的刺伤了凌月。
。。“凌月。枉我此前把你当做我的亲姐姐。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口口声声是为了宇驰好。可是结果呢。他却因为你丢了性命。你让我们以后孤儿寡母怎么活。你是可以风风光光的嫁进皇宫做皇后了。可是你有沒有想过接下來的几十年我和忆冬要怎么过。你以为给我们钱财。让我们不缺衣少穿就可以了么。凌月。我们不是你。我们有心。而你。却是一个沒有心的怪物。”
沒有心的怪物。这句话。无疑是在凌月被利剑刺穿的胸口上再步一剑。而她却是连为自己辩解的资格都沒有。心里堵得厉害。却也是真的为如烟心疼。半晌无奈摇了摇有。自嘲一笑。对妙笛说:“不管再怎么样。都是我有愧于她。她既不想见我。我便不去烦她就好。日后还是请你多照看些。毕竟我在宫里。兼顾不到。”
这话说的让妙笛的心里也是一酸。她心疼的看着凌月。“这话说的连我都替你冤枉。到底是阴差阳错。谁能料到······”终是不忍再说下去。“照顾她的事交给我。你就不要操心了。”
凌月点头。沒有接话。
妙笛帮凌月梳好头。又看着她描好妆。这才拿过木施上挂着的喜服。展开來。要替她换上。凌月忙止住她的动作。似有些嗔怪的说:“这种事就不必你來帮我了。”说着想要抢过妙笛手里的喜服。却不想倒是被她躲开了。
“往日都是你说了算。今天听我一回。把手收回去。乖乖站着。”妙笛难有如此严厉的时候。凌月听着一愣。想说妙笛现在怀着身孕。脾气大。自己还是不要和她对着干。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好了。免得再招她。于是乎。乖乖垂手站她面前。任她像摆弄布娃娃一般摆弄自己。
这皇宫里送出來的喜服都是从里衣到外袍一整套的。现在凌月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睡觉穿着的白色中衣。眼看着妙笛伸手來解她的衣带。下意识想要出手制止。却是在同时扫到妙笛狠厉的目光。于是只能晃了晃胳膊。假装她只是想挠挠头。
中衣终究是被脱了下來。凌月看到妙笛的目光落在了她胸口的伤疤上。现在疤痕已经落痂。只留下一道深粉色的痕迹。那么刺眼的存在于她的皮肤之上。凌月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时无语。
“疼么。”妙笛的声音有些颤抖。
凌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抿了抿唇。摇头:“现在不疼了。”
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的伤口。妙笛的眼泪在一瞬间就流了下來。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别过头不让凌月看她的样子。
她不明白。那个最开始站在凌月身侧被凌月奉为太阳的男人。为何最后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伤害她。脑中闪过这三年來凌月在红街每日醉生梦死。只为了麻痹心中对那个人的思念。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让人无法接受。
凌月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伸手拿开妙笛捂着嘴的手。浅笑着劝她:“已经不疼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活着。这就是挺好的事情了。你要是再哭。那我也只能陪你一起哭了。”妙笛。请你不要不让我在今天这个日子想起以前的事情。求求你。我怕我会忍不住的。
看到凌月强压在眼底的疼痛。妙笛抽了抽鼻子。擦干泪水。低叹一声:“早前你就笑话我。在女人多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了就有几分矫情。沒想到还真是。啧啧啧。你说我怎么就改不掉呢。”
凌月却是被她这话给逗笑了。再不纠缠方才的问題。也学着她的样子啧啧嘴。“许是快要当娘了。这心思也就细如牛毛。不过看你这个多愁善感的样子。怀的八成是个女孩。”本就是随口胡说。却不想妙笛却是來了劲。一把把红色的中衣塞凌月手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明明人家看了我的肚子都说怀的是男孩。怎么从你这说出來就成了女孩了。”
凌月看着她呵呵的笑。也不理她。自顾自把喜服穿戴好。就拉着妙笛往一旁坐下。等着喜婆过來收拾细节。
两人一时都无语。等着喜婆到了。凌月就过去任她帮自己收拾细节。顺带着听她讲解规矩。直到若水急匆匆的跑回來。说是负责迎亲的曹子俊已经到了。方才起身让她和清荷收拾好了东西跟她出去。
却在将要迈出门的时候被妙笛叫住。凌月回身看她。就见她徐徐向自己走了过來。每一步都走的极慢极稳。直到她面前。伸手虚将她抱住。只听她在凌月耳边低声说:
“凌月。即是今日之后。你在宫墙之内。我在宫城之外。虽是离得不远。到底也不能像以前在红街时一样。说句你一直不爱听的话。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能有现在的生活也是拜你所赐。我年龄与你相仿。心思但却不及你一半缜密。所以我也只能是个小女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是我的亲妹妹。今日你要出嫁了。我是高兴。可是也免不了为你担忧。毕竟大家都知道。宫城之内。水深似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语毕。她就放开了凌月。嘴角带笑。泪水却顺着眼角留了下來。
凌月回她一笑。很是郑重的点头。然后看着妙笛亲手为她盖上了大红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