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太太六十岁年纪,自是不会使出“哭二闹三上吊”伎俩逼迫当家人颜五爷就范,装作被颜五爷气病（其实不用装,已经被气病了）又怕五爷因此而被御史弹劾素儿婚事迫在眉睫——八月桂花飘香正日子,总不是在这二个月出乱子
颜五爷始终不肯让步,他也自己考量,颜府养了四年外甥女,吃穿用度从来不输自己嫡长女睡莲,老太太又偏着她,所孙女加起来抵不过个外孙女颜府亏待半分这位外甥女
可是外甥女婚事就像防贼似防着自己,任凭王家隔了房叔父婶娘给她下婚事自己完是个外人颜老太太也是在婚事下婚期后才诉自己——就这样从颜府发嫁？做梦吧！这不是被人打巴掌逼着交好吗？
颜渣爹又不是圣父何况这个外甥女又不是亲白白养了四年养熟马上出嫁成了别家人就什么情分可言
当然颜渣爹也私心王素儿只是嫁给个庶子做添房出去也并不是什么脸上贴金事情干脆撩开吧给了银子添妆就是
其实颜府除了老太太其他老爷夫人也不愿意素儿从颜府发嫁特别是当家夫人杨氏刚刚品莲那场盛大婚礼就是从公中支银子办但是贺礼什么入了莫氏房私库（其实这个是必然因为将来人情是莫氏房来换）公中半点沾不这年刚过半呢就留下老大亏空！这了年底了得？！真当银子是天上掉下来！
六月品莲婚事是颜渣爹压着杨氏办已经不情不愿了过个月就是八月若又这么亏空场我乖乖！这样下去今年过年银子了年底家打饥荒头来是我这个主母不是！
杨氏是继母不是圣母别王素儿不是亲外甥女就是亲她也不愿意当家人知道柴米油盐贵银子赚不容易
连什么发言权九夫人沈氏也不愿意为何？品莲出嫁自己作为九婶娘帮忙招呼客人、打理些琐事什么也费些心力——可是沈氏愿意
因为莫夫人为了宝贝女儿婚礼好排场明里暗里送礼打赏了东西出去内院管事妈妈外院大管事头目那个得好处？九夫人是得了个包着二百两银子银票红封！
可是给王素儿婚礼出力能什么好处？背后颜老太太做阵办好了是应该办不好老太太翻脸就罚谁体面不顾九夫人沈氏这个庶子媳妇光吆喝张罗半点好处末了老太太心情心情好给个赞扬心情不好给个白眼沈氏是个少心机人但是她又不傻
于是颜府上下不愿意王素儿从府里发嫁恨不得马上打发这位表姐去王家）
倒霉是七夫人柳氏她内心里是希望素儿从王家发嫁离儿子远是远可是她又不能表明自己立场整天忙着准备张罗素儿嫁妆
仓促间凑够嫁妆难买现成肯不上提前好年就开始制
因为大户人家嫁女儿是从七八岁、甚至出生就开始张罗了选择好木料打家具雕刻上漆费时间些珍贵木料单是切开晾晒去除水分就是好年品莲嫁妆就是如此素儿肯无法照着做
柳氏就打消了和品莲样嫁妆打算着居家过日子买些田地铺子这些抬数实在些
素儿从成来燕京时粗笨家具等物封在库里头古玩画是睡莲和刘管家帮忙卖了出去折成银票带着
素儿来京之后财物交由老太太收着现在嫁妆现买老太太回了容嬷嬷重坐镇拿出自己部分体己银子素儿财物柳氏给素儿置办嫁妆
容嬷嬷是帮忙其实也是种监督好万银子事呢柳氏心里不舒服幸好儿媳妇宋氏劝慰协助心下稍缓
曾在素儿嫁妆抬数上颜老太太就了柳氏难
“什么？六十八抬？”颜老太太将柳氏初拟嫁妆单子甩向地面“素儿她娘出嫁是整整百二十六抬嫁妆我不是切照着品莲来吗？你怎么私自减了半下去？三万两银子不够百二十六抬？！”
是去做填房品莲嫁游大少是个白身素儿嫁许二爷却是个从五品武官嫁妆怎么可能品莲少？
柳氏缓缓从黄花梨圈椅起来解释道：“媳妇在拟嫁妆单子之前遣人去打听了当年永侯夫人嫁妆正是百二十六抬素儿总不好和永侯夫人齐平就是先头那位许二夫人嫁妆也是六十八抬”
“媳妇是打算给素儿买些田地铺子和房屋房子和铺面租出去将来居家过日子手里些活钱总不能动压箱银子燕京郊外大两个田庄因担心北方干旱媳妇打算在南边也买个田庄或者林地如果余钱在旧南京也置办个铺面将来无论旱涝能保证收成也留余地”
柳氏是着永侯府复杂万素儿嫁过去守不住嫁妆得自己这个亲舅母出面调停——那王夫人根指望不上别合起伙来哄骗素儿就不错了房子田地铺子这种东西是守成别人若打主意也困难
遥当年素儿她母亲被里外勾结骗了半嫁妆出去事实柳氏对素儿能否在侯府立足悬心素儿过好儿子才会放心老太太就能少些唠叨她才能过清净点日子
颜老太太听了这话面色稍缓不过底是抹不开面子鸡蛋里挑骨头又训了通柳氏恭恭敬敬着反驳句
宋氏见婆婆无辜被训心下也难受但又不敢出言帮忙辩解依宋氏揣测若自己替婆婆好话或者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替婆婆开脱颜老太太肯会变加厉训斥婆婆
起颜老太太近命彩屏送自己房里补药据助生育宋氏心里嘴里是苦涩相公月才回家两次时候恰逢自己日子哪那么容易怀孕呐婆婆体恤自己不用着急放宽心等相公得了功名再也不迟可是太婆婆催那么紧……
国子监放了旬假明日可以在家休息天后日早回去宁佑童早早驾着马车守在离国子监不远处巷口等待主子下学等久穿着身宝蓝色道袍宁佑来了
“少爷是径直回府是去街上逛逛？”童问道
宁佑了：“去六必居买两坛酱红萝卜祖母和母亲爱吃这个在去上次那个烧饼铺买五个烧饼少奶奶爱吃”
“好咧！那个烧饼真不赖咬下去满地是渣”童扬起了鞭子车轱辘开始转动起来
宁佑点头道：“少奶奶喜欢又香又脆吃食你好好记着留心类似点心我好买给她”
童连忙应下暗公子这半年变化真大越来越留意少奶奶了
其实宁佑转变除了宋氏温柔贤惠寄居在颜府穆思齐功劳穆思齐在颜府家塾念因是早年丧父也追逐着学问功名所以思齐和宁佑熟识起来
某天思齐和宁佑偶然起去年冬天从重庆燕京艰难行程以及寡母为了他们兄妹前程付出了努力来来动情处思齐黯然泪下个大男人哭像个孩子似
宁佑自愧不如思齐孝顺也不如思齐体恤体会寡母难处再起自己为了婚事暗地里和寡母置气是觉得万分惭愧
宁佑心补偿寡母可他住在国子监心余而力不足见妻子宋氏伺候寡母尽心尽力处处妥帖周便对宋氏暗生敬意每次买些物件逗寡母和祖母开心时也顺道买些宋氏喜欢玩意或者吃食带回去着宋氏如获珍宝欣喜眼神宁佑也觉得心里暖暖
回颜府宁佑先命厮将给柳氏和宋氏酱菜烧饼送回去自己提着拳头大酱菜坛子去松鹤堂给颜老太太安途中遇刚从松鹤堂出来王素儿
“表哥”王素儿在路边敛衽行礼
宁佑以长辑“表妹”
两人目光接触客客气气行礼后便分道扬镳了
在表妹亲以前那双含羞带怨秋水眼会自己眼如今唉自己得知表妹给人做填房后也曾偷偷打听过未来妹夫来历也瞧过妹夫模样他不甚满意总觉得表妹应该会嫁好些表妹满腹采夫婿却只会弓马之事难为知音也难为知己——可是自己什么办法？
百无用是生离开了颜家荫蔽自己什么不是连妻子寡母养不起只好好读考取功名将来专注于仕途经济封妻荫子祖母和母亲才会放心表妹在深似海侯门也能个依仗
夏天门窗是大开隔着远远就听祖母大发雷霆训斥声“……你怎么私自减了半下去？三万两银子不够百二十六抬……！”
宁佑脚步滞他清楚祖母在发作谁领着宁佑彩屏些尴尬低声道：“祖母在和夫人管事们商议表姐嫁妆奴婢先去通报声？”
“不用这酱菜你先替老太太收着晚饭时候摆上去老太太爱吃这个”宁佑忙拦道“今晚我在外头个会你和老太太、夫人、少奶奶声不用给我留饭了”
“是”彩屏接过了酱菜坛子送宁佑出去暗九姐料事如神老太太教训七夫人被八少爷撞了个正着……
宁佑心情烦闷独自出了门连童厮带愁绪如蜘蛛网郁结在心头
祖母母亲表妹妻子是他在人他希望她们能和睦相处可是——宁佑再单纯他也是二十大人了慢慢能清这四个女人矛盾甚至能够见妻子宋氏每次提素儿时眼神黯然和强颜欢笑可这四个女人矛盾无法调和……
剪不断理乱别是番滋味在心头宁佑漫无目行走在黄昏大街上直黑夜完掌管整个城市华灯初上
腿脚酸痛厉害宁佑随便坐在桥底下个大碗茶摊上歇歇脚两碗大叶子茶下肚反而激起了腹中饥饿感宁佑打算去找个酒楼点个菜再喝上杯消愁却在付大碗茶钱时候发现钱袋里只两个约五分重银馃子和个铜板铜板付了茶钱那两个银馃子却远远不够上酒楼
平日吃住在国子监轻易不得外出即使在外头买了东西也是厮跟着后头付账自己少用钱袋根注意囊中空了
真是屋漏偏逢夜雨宁佑连叫倒霉却又不回家见不远处夜市灯火辉煌不少路边摊上打出了“酒”旗幌来那种地方饭食应该会便宜
宁佑走处稍微僻静点路边摊上拿出银馃子对着摊主道：“这个给你上些酒菜来”
摊主掂了掂银馃子分量爽道：“好咧客官上座”
宁佑坐在靠背竹凳上不会摊主就切了斤酱牛肉、大盘臭豆腐、叠粗盐腌萝卜条、两个酱肘子、半斤猪口条搁在满是油腻饭桌上末了又搬了两个饭桶大酒缸来！
宁佑顿时感叹这两个银馃子居然能买这么些东西？酒楼和路边摊价钱差距这么大
“客官酒菜齐了”摊主后在宁佑面前摆上个粗陶、带着手柄大酒杯“客官慢用！”
宁佑捶开酒缸封泥股不同于酒楼佳酿香气扑面而来宁佑赞道：“好酒”
摊主呵呵笑道：“是自己家酿粗陋”
宁佑将粗陶酒杯往酒缸里舀就着满桌子菜慢慢喝起来
酒入愁怀愁愁宁佑喝了大半缸渐渐些醉了歪倒在酒桌上
摊主习以为常这里是燕京外城夜里不用宵禁酒客是醒醒醉醉喝晚上直次
日开了城门才回去
“宁佑醒醒”
感觉人在叫自己宁佑缓缓睁开眼睛“九叔？”
颜九爷穿着身黑色道袍就坐在宁佑对面
“九叔怎么来了？”宁佑欲起来行礼被颜九爷把按住了
颜九爷道：“你外出半夜未归老太太和七嫂甚为挂念城里宵禁又不方便我东城兵马司令牌就出来找你”
颜九爷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找个人是较方便
“半夜？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宁佑慌忙取出怀表着居然已经是丑初（凌晨点）了！
宁佑急道：“糟糕祖母和母亲着急我——”
“无妨我已经亲随回去报信了”颜九爷安慰道：“城门已经关闭你也不能回去是等明日开城门我是坐着藤筐从城墙上放下来”
宁佑羞满脸通红像个做错事孩子似“谢九叔我这酒这么厉害喝了半坛子就不省人事了”
颜九爷爽朗大笑道：“男人嘛迟早醉倒回醉倒过后人就清醒了长大了那些不切实际空、那些泛泛而谈抱负舍弃脚踏实地干出番事业无论是大是那是属于你自己成就”
颜九爷着宁佑和那个人神似眉眼起那个人和七哥亲夜里自己也曾大醉过场醒来后见太阳照常升起
作者话：扔下个重磅炸弹然后逃走其实我已经暗示次了~~~~~~
图为宁佑用粗陶杯子春秋战国时期物绍兴博物馆藏战国黑陶杯但是和现代马克杯好相似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