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此番南巡时日有限,是以在广州府的行程很是短暂。仅仅两日多的功夫儿,福临一行便登船往江南去了。
“歆儿感觉如何?身子可有不适?”一行人在浙江境内的宁波府下了船。玄烨担心梓歆重蹈晕船的覆辙,一路上不时的在她身边问着。现下停船靠岸了,那更是要问上一问的。
“无事的。先前身子不适,想来也只是因着第一回坐船的缘故。这不,一回生二回熟嘛。我现下挺好的。”梓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虽然恼怒玄烨轻薄了自己,可是玄烨对自己的关心,梓歆也是看在眼里的。日后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也不好一直摆脸色。算了,就当被狗狗咬了。心里想通了,口气上梓歆也恢复了以往的熟络。
“啧啧,怪道说天上天堂,地下苏杭呢。爷这不过就是在宁波港,还未到杭州府...这个景儿也是精致啊。”
“这就算精致了?那回头你见着杭州府、苏州府的景儿,你打算如何?脚下生根,不挪脚了?”
“小四,这话怎么说的?你几时去到过杭州府、苏州府了?”玄烨见博敦略有损人嫌疑的与苏勒这般说,奇怪道。
“哪儿啊!弟弟离没离过家三哥你又不是不晓得。这是弟弟在船上的时候,听容若说的。”博敦骚包的打开了骨扇,扇了扇,“三哥你是不晓得。容若这年纪虽说只比弟弟年长个三两岁的。可是这见识,弟弟是自愧不如。这苏杭,不过是容若去过的地儿里的个中一二罢了。”
“哦?”玄烨惊讶的看向的纳兰成德,“容若,小四说的,当真?”
“当真当真。阿浑你在船上只顾着照看表妹了。你是不晓得,容若和咱们说道了好些呢。耶布淳格和弟弟们可羡慕了呢!”不等纳兰成德说什么,耶布淳格就兴冲冲地替纳兰成德开了口。
“小姐过誉了。小的这些,不值当您羡慕的。”纳兰成德听耶布淳格这般夸他,显得极为不好意思。不单是他,耶布淳格方才的话,也让梓歆的脸上染上了薄红。
不过玄烨的注意力倒是没在耶布淳格的某些话上停留。听了耶布淳格,玄烨只顾问道,“左右咱们现下也是走着。容若不妨说说这些年的阅历吧。也好让爷开开眼啊。”
“三少您就甭一道打趣儿小的了。小的也就是这些年跟着师父在东边几个州府停留过。若说时日最长的,也只是那会去苏州府那趟。就是同三少偶遇的那回。”纳兰成德略显窘迫的解释着。
“原是这般。”玄烨这才了然的点点头,“不过容若啊,既是到了宁波府,咱们也自然是要耽搁几日的。这宁波府你可曾来过?有甚有趣儿的地儿没有?”
“唔...”纳兰成德努力的翻找着脑子关于宁波的那一点点模糊的记忆。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小的记得这宁波府吃食种类繁多,且各具特色。大致可分为点心、糕饼、菜品三类。其中点心类有猪油汤团、蛋花圆子、酒酿圆子、白糖方糕、多肉小笼、八宝甜羹、鲜肉馄饨、虾肉馄饨、雪菜大包、素包等上百个品种。但若说最出名的,那绝对是以猪油汤团为首的,包括龙凤金团、豆沙八宝饭、猪油洋酥糖、鲜肉小笼包子、烧麦、水晶油包、鲜肉馄饨、三丝宴面、豆沙圆子十大名点。再有就是糕饼类,似乎除了宁波府特色的一种糕点,还有宁波月饼、桃酥、酥饼、绿豆糕、白糖细糕、桂花软糖、冰片糕、苔生片。至于菜品...三少见谅,小的只记得有苔菜拖黄鱼、网油包鹅肝、海瓜子、卤汁田螺、烤泥鳅、丝粉面结、牛肉粉丝、五香豆腐、三北盐炒豆!”
等纳兰成德说完,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玄烨几个瞧他都瞧呆了。
“少爷小姐...你们这是...怎的了?”纳兰成德忐忑的问道。
“啊?哦...那什么。容若啊,这些你是都吃过?”最先反应过来的玄烨问道。
“是啊是啊!容若你这不是糊弄爷么!就你说了这么些东西,你这叫停留了几日?!”苏勒满怀羡慕嫉妒的咋呼起来。
“不曾不曾。”纳兰成德连连摇头,“小的只是听人说的。这些,宁波府的百姓都晓得的。小的只是把以往听到的,记住了罢了。”
“...”众人默!纳兰成德的话,着实让人无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容若既也是听来的。那咱们不妨去尝尝鲜。坐了小半日船,大伙儿想必也是有些饿了的。爷方才听船家说,这港口附近便有一家汤团老店开的分铺。爷叫上阿玛额涅,和几位大人。咱们瞧瞧去?”玄烨到底是被福临磨练过的。冷了场什么的,对他来说是极易的化于无形。
“好啊好啊。爷这就先同额涅阿玛说去。”有了玄烨的话,苏勒第一个挑起‘重’任!
在玄烨的提议,苏勒的起哄下。一行人用过了宁波府地道的汤团,便往内城行去。打算着找家茶楼,喝喝茶,顺道听听百姓这些年对朝廷的风评如何。
“小二,来壶西湖龙井。”在热闹的地方找了处茶楼,福临一行并未在三楼要了雅间,而是在二楼找了张大桌,让众人全都坐下。
虽说是搁了道屏风,但屏风外的几张桌子的谈话,全都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了一会儿,福临摸了摸下巴。对着纳兰成德说道,“容若。那头貌似都是些书生。你去和他们攀谈攀谈。”
“嗻。”纳兰成德虽也是自幼习武,可与生俱来的温润,加之后天墨水的浸染,让他多了几分出尘的书生气息。
“这位兄弟。在下方才不巧听见你与你朋友的谈话。似乎说的是朝廷这些年的政绩。恰巧在下也有一些浅见。不知可否与兄弟你闲谈一二?”领着福临交办的差事,纳兰成德跨出了屏风,便找起了他需要的人。坐在一旁的角落观察了一会儿,一个看似已到而立之年的人,入了他的眼。
送走了朋友,张敦复正喝着淡茶,见忽然出现在他桌边的纳兰成德,张敦复打量了他一会儿。许是纳兰成德的书生之气得了他的眼缘,一向不太主动与生人交谈的张敦复难得没有拒绝,“在下张英,字敦复。安徽桐城人。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敦复兄有礼了。小弟复姓纳兰,名成德。字容若。家住京城。敦复兄称呼在下容若便可。”纳兰成德打着骨扇,说着话。一派儒雅,好不倜傥。
“纳兰?”张英已经隐隐猜到了纳兰成德的背景,“容若兄弟,令尊明珠大人,安好乎?”张英低声问询。
“...家父...一切安好。”纳兰成德惊讶的看着张英,顿了顿,还是回答了他。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个儿不过一个跟着太子爷的哈哈珠子,怎么这般多的人晓得他的父亲!还有这个张英,他究竟是谁?朝廷大员中自个儿并未记得有这么个名儿。这脸...瞧着也生啊!
“容若兄弟莫惊讶。敦复乃顺治二十四年进士。不才,如今在翰林院做个庶吉士。”
张英的解释,让纳兰成德明白缘故,“原是如此。那为何敦复兄如今人在这宁波府?”
“家父二十四年十月过世,敦复丁忧回了桐城。如今时日已满,原是打算直接回京的。奈何朋友相邀一聚,敦复也不好推辞。”
“那想来这一两年,敦复兄是在桐城了。不知桐城如今可有新式官学?”纳兰成德此番是带着差事的,自然没那般多闲聊的功夫儿。
“敦复这两年虽不在京,但朝廷的政策,敦复还是略有耳闻的。桐城地虽小,不似苏杭、宁波这些地儿。但新式官学还是有的。只是桐城办的新式官学僧多粥少了些。据敦复所知的看来,还有许多百姓子女无法进入官学。”张英摇头感慨。
“怎么?这官学皇上不是下了明旨,不收百姓一分一毫的钱财么?难不成底下的官员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纳兰成德皱眉问道。
“那倒是没有。”张英笑着摆手,“这苏杭、宁波,敦复不晓得是否也是这般。只是这桐城...不满容若你说,朝廷在桐城只办了一所官学。可桐城学子说多不多,说少那也是不少。一所官学,一年能收教的学子,数量太有限。倒也不是官学里的官员拿乔,人家说的没错,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如此一来,晚了些的学子,到头来还是得去那些私塾。这得花银两去私塾并不是最紧要的,只是如今官学与私塾所授课业相去甚远,私塾只是教教国学和孔家之言。其他的课业哪里是私塾先生能胜任!”
“咳咳。”纳兰成德将张英的话记在了心上,打算将这话回头上报福临知晓。这时,屏风后传出他熟悉的轻咳,“敦复兄,那边还有容若的几位朋友。敦复兄与容若一道过去聊聊可好?”听到了暗示,纳兰成德便准备将张英引过去。
“容若既是相邀,敦复如何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张英谦和的说道。
“敦复兄也乃性情中人也。敦复兄请。”
“请。”张英跟着纳兰成德站起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吧唧吧唧~历史上著名的贤臣张英出场啦~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