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么啦?”见一向处变不惊的姐姐如此失态,浣泠满心不解问道。
“然后呢?”浣沙忙问道:“你遇见宇文楚天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啦!他说我们再见即是有缘,他问我喜不喜欢吃笑雅阁的玫瑰乳糕,他要请我吃饭赔罪。我想他应该对我没有恶意,他有意害我,在船上就害我了,不会等到现在……”
“于是,你就跟他去了?”
“对啊!他不但请我吃了很多美味,还带我去了很多有趣的地方。他带我去珍奇斋,说不管我喜欢什么,他都买给我。”看出姐姐惊异的神色,她又道:“我当时也很奇怪,就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因为他喜欢看我笑,我笑起来特别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是谁?”
“我也问他了,他没告诉我,只说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浣沙越听越觉心惊。像一个重要的人,这很像是托词,宇文楚天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是他对浣泠生了什么情意,还是别有他意?
“他可问了你些什么?”她又问道。
浣泠一脸不解:“姐姐,你干嘛问这个?”
“所谓人心难测,我怕他对你另有所图。”
“他不会的,我能让他图什么呀!”虽然如此说,浣泠看出姐姐顾虑重重,还是认真回忆一番,道:“他问我和萧朗什么关系来着。我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萧朗的哥哥是我姐姐的未婚夫!’他很惊讶,问我:‘你有姐姐吗?’我说:‘有呀!我们失散多年,三年前娘才找到她,带她回侯府。’他当时的表情有点奇怪,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见浣沙眉头深锁,浣泠急忙道:“姐姐,你相信我,他绝不是那种奸险之人,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浣沙不得不承认,他的容貌看上去的确不像奸险之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浣泠,你可知这宇文楚天是什么人?”
“我知道,他是江湖中人,不可亲近,可我真的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特别开心!”浣泠扯着她的衣袖摇呀摇,满眼的真情真意。“姐姐,你最疼我,你一定不会反对我和他来往的,对不对?”
看着妹妹深情沉迷的眼神,浣沙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发自心底的倾慕和爱恋。这世上之事,总有是非,总有对错。唯独真情,不分是非对错,也由不得局外人自作聪明地品评。
与其以善意为由去评判浣泠的真情,倒不如去真正读懂她这份感情。
思及此,浣沙复又点头道:“如果宇文楚天真心待你,我会帮你说服娘,可若他不是真心对你,我……”不等她说完,浣泠已开心不已地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我还没说完呢。感情的事要两情相悦,你对他一片真心,你可知道他对你如何?”
“他对我好着呢,这个不用你担心了,我的好姐姐。”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多问几句,浣泠却不愿多听,起身拽了拽裙摆,满脸甜笑:“好啦,你被我缠了一晚上一定累了,我不打扰你休息啦,明天我再来找你说话。”
行至门前,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姐姐,别忘了明天帮我在娘面前美言几句呀!”
“我尽力。”
兰二小姐迈着轻盈欢快的步子回房,浣沙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睁眼见外面夜色清幽,月光明媚,便起身披上衣服去院子里走走。
今夜没有月光,星光也被阴云遮蔽,木楼阁榭,青石小路完全被黑暗笼罩。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走得十分从容,因为这条青石小路她已经在黑夜里走过无数遍。
回到兰候府的三年中,涣沙每天都很忙,要帮兰夫人打理府里的大小事务,还为重回苗疆,重建圣域,苦修九黎秘术和蛊术,育养各种奇蛊毒蛊,可不管白日怎么疲惫,一到入夜,她都无法安睡。即便燃了催眠的香薰,勉强睡着,梦里也全是可怕的杀戮,将她惊醒。倒不如不睡。
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夜里,免不了想些事情,她又为浣泠忧心起来。萧潜说宇文楚天是支暗箭,这支箭已瞄准萧朗了么?浣泠又为何牵扯其中,因她和萧朗从小到大的情谊,还是巧合?
她一时心软答应了帮浣泠,是否会害她?
“泞王,宇文楚天……”轻吟这个名字,她愈发心悸。
倏然间,一阵冷风骤起,浣沙清晰感觉到身后一个黑影闪过,等她回头,只见几片翠绿的竹叶从树上飘落。
“兰侯府守卫森严,不可能有人随便出入,必定是我眼花了。”浣沙定了定心神,正欲回房,一个人突然晃至她眼前。
“啊!”浣沙正欲开口喊救命,那人忙用手指点住她的唇,“小尘,是我……”
身处暗夜,她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觉他紫黑色的衣袂随风轻动,荡起一种浓烈的忧伤。
一抹冷月恰从阴云中透出,借着微弱的一丝光,她看清了他的脸,黑眸深邃,孤清墨色的眸光沉寂而忧郁,微薄的唇,不笑也微微上扬的唇角,她顿时全身僵硬,血脉都无力流动了。
是泞王,宇文楚天?竟然是他!
宇文楚天缓缓抬手,指尖试探着伸向她的脸,却不敢触碰,像是怕触散了眼中的幻影一样。
“小尘,是你吗?”小尘,两个字被他低哑的嗓音唤出来时,他的眼底盈起被水雾覆盖的喜悦和柔情,好像一根针刺痛了她的心口。
他终于触摸到她的脸颊,眼中闪动着狂喜:“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你不会离开我。”
“你……你?!”她急忙推开他的手。“快来人啊,来人!”
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叫嚷,借着月光细细看她,她惊慌失措地退后,他又走近,她忙又退后几步,她并不怕他,可是她确实在发抖。“你别过来!我不是什么‘小尘’,也不认识什么‘小尘’!”
宇文楚天苦涩地笑笑。“你还在怪我?你还不能原谅我?”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叫小尘,我叫兰浣沙。”
他面露惊讶之色。“兰浣沙?你……”
“在那边,那边有人!”护卫的叫嚷声打断他后面的话。
闻声而来的护卫拿着火把跑来,宇文楚天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脸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一定以为这都是自己的幻觉。
“大小姐!”护院总管带着几个护院闻声跑过来,见她完好无损,都松了口气,问道:“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宇文楚天没有伤害她,足见并无恶意,为了不想让护院们过分紧张,浣沙平静地看看周围,道:“没什么事,刚刚看到一只野猫,受了点惊吓。”
“野猫?”护院们均环顾四周,哪里还见野猫的踪影。
“已经跑了。”
“哦。”总管松了口气,恭然劝道:“大小姐,天色这么晚了,什么都看不清。为了安全,您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好,我这就回房。你们继续巡视吧,记得要多加小心。”
“是!”
回到房间,浣沙回想起那宇文楚天的眼神和话语,心悸犹存,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清晨,晨雾刚散,浣沙便梳洗装扮完毕来到用餐的中厅。兰夫人端坐在镂雕着兰族图腾的檀木椅上,面色恬淡地微笑。坐立不安的浣泠一见她,忙偷偷对她挤眉弄眼。
“娘,早。”浣沙缓步走到浣泠身边坐下,暗自瞄一眼兰夫人的脸色。只见她神色平和,一身浅紫色的绸缎衣裙,袖口领口点缀着几处雅致的兰花刺绣,让她看来气若幽兰。浣沙知道这件衣服是娘亲最喜欢的,料定娘亲心情一定不错,暗暗为浣泠松了口气。
“沙儿,今天娘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杏仁糕,快来尝尝。”兰夫人将杏仁酥夹到她面前,宠腻的表情和贴心的话,让她还没吃已是唇齿留香。
杏仁糕吃得正甜,兰夫人忽然吹了吹热茶里飘出的雾气,道:“泠儿,听说你结识了宇文楚天。”
“咳!”浣泠捂住口,将刚放进口里的杏仁糕硬生生咽下去,结果咳了好一阵,拼命喝水才压住,转头看向浣沙,浣沙轻轻摇头,意思是:不是我说的。
兰夫人也不多说,简单明了道:“从今往后,你不许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