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狱卒恶脸掼，传车送廷狱。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十日月，百疠自辟易。
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文天祥的《正气歌》严格来说，在文学性上并不高。钱锺书先生在解放初期编著的《宋诗选注》里，就没有把这首诗收录进去。在当时偏左的政治环境下，钱先生为了这个事屡次遭到攻击乃至批判。但钱先生还是不改初衷：我选的宋诗，只看文学性。《正气歌》文学价值不高，不能入选。
不过《正气歌》的价值，本来就不在文学性。他彰显的是与中国同时代的文明都已湮灭，成为“古”文明的时候。中国却从来没有被称为“古”中国。是因为华夏文明能够始终存亡断续、不绝如缕。而华夏文明之所以能延绵不绝，靠的，就是这存在于民族血液里的浩然正气。
汉代，文学上占统治地位的是赋，诗词只是小道。但是到了汉末，赋的地位开始下降。诗歌已经从仅仅能作为歌词的地位逐渐独立出来。在文学上占有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同时，五言诗也逐步取代四言诗成为诗歌的主体。不过，这一切毕竟是刚刚兴起，汉代的五言诗还不是很成熟。而宋诗虽然在艺术成就上比不上唐诗，但那个时候的五言诗毕竟已经发展成熟了。所以，当蒋通又无耻的剽窃修改了文丞相的《正气歌》出炉后，诸多大家的眼前不禁一亮！
而《正气歌》整首诗中的浩然正气，不管什么年龄的人，只要胸中还有那么一点血气，谁读了不是热血沸腾？而汉代，又是最不缺血性的时代！强汉之名可不是说着玩的！那是卫青、霍去病、李广、陈汤、班超、窦固为代表的一代又一代的汉家男儿硬生生的打出来的！
所以，《正气歌》一出，蒋通的名声达到了极致！《爱莲说》和《正气歌》以超出这个时代可以想象的速度在大汉境内乃至周边迅速的传播！而蒋通那个子达的字，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称呼：蒋通蒋浩然。
“陛下，蒋子达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这竖子的名声越来越大。现在聚在宫门外的士子和百姓已经达到了七万余人，还有更多的人在聚集过来。陛下，不管要把蒋子达如何处置，都要尽快决断啊！”
“哼，有什么好想的，要是依我赵忠早年的脾气，哪里还用得着把他拉到廷尉狱去，直接到刘公山府上一刀砍下！陛下，蒋子达此人，随意指摘朝政，破坏陛下以卖官钱补贴国用的大计。居心叵测，一味求名。此为大奸大恶之辈！当诛灭三族！”
“大长秋好大的脾气，不是你直接去把他抓进廷尉狱，哪里有这样的事情！陛下！此子现在杀不得！陛下可知《正气歌》一出，当初跟着大长秋去抓蒋子达的狱卒，有七人羞愧自杀？陛下又可知，北军已然不稳，军中将士皆日日吟唱正气歌！各大校尉联名上书陛下。张让在这里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杀了此子，恐怕这满城军民就要生变啊！”
“竖子！逼朕太甚！阿母，你乱抓人，成就了这竖子的名声。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嚷嚷，给朕闭嘴！阿父，蒋子达无君无父，逼迫朝廷。就这么放了，朕胸中这口气出不了！朝廷的法令如何坚持？”
“陛下，说不得，只有循旧例，把他禁锢在原籍了。”
“如此，真是便宜他了，朕再加两条。东莱太守唐绢举荐非人，革去太守一职。原东莱郡从事蒋昌，教出忤逆之子，罚1000万钱，充入四园卖官所。”
“陛下，东莱蒋家不过是寿春蒋家的分支，1000万恐怕拿不出来吧？”
“阿父，朕不傻，你这么帮蒋家说话，他们私下给了你多少钱？蒋家表面上不惧生死，只求廉名。暗地里还不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跟那汝南袁家、弘农杨家一个模样。罚他们1000万，真是便宜他们了。要不然，朕拼着满城兵民造反，也要先诛了蒋通的三族！”
“喏，谨遵陛下旨意。”
大汉光和四年八月初六，蒋通被抓整整四个月后，经过一系列的暗箱操作，各大势力背后的讨价还价后。汉帝刘宏下旨：东莱郡孝廉蒋通，妄意指摘朝政，挑衅朝廷法度。所行狂狈不法。免去郎官一职，递解回原籍禁锢居住，未遇赦免，不得出仕。当地官员当严加看管，不得让蒋通踏出东莱一步。东莱郡郡守唐绢，举荐非人，免去东莱太守一职，召回雒阳述职。原东莱郡从事蒋昌，教子不严，无视君父，罚钱1000万。蔡讽蔡伯起，迁东莱太守。从光和四年起，郎官任职，免交买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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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儿，委屈你了。为夫连个完整的婚礼都不能给你。”蒋家东返的车队里，多了一个美丽的少女，这就是蒋通的新婚妻子黄琬之女黄薇儿。
“夫君何出此言，薇能嫁给名满天下的蒋浩然，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女子羡慕嫉妒。区区婚礼，便是完全没有，又有何憾。”
蒋通出狱时，廷尉狱外人山人海，都是来迎接善养浩然之气的蒋浩然的。结果众人情绪激动，齐声吟诵《正气歌》，搞得皇帝再次发狂，追加一条旨意：蒋通竖子，沽名钓誉，不思悔改，无耻之尤！宫廷卫士，立即将其乱棒打出，不准在雒阳停留。
于是蒋通连刘岱的家都没能去，被一口气赶到了荥阳。在荥阳等了两天，蒋家的车队才跟了上来。而车队里除了自己的父母、毛玠、典韦、蒋盛以及一众家将外。还多了自己的妻子、黄忠一家子。以及从青州赶来准备劫法场的太史慈。
两父子私下相见的时候，彼此都互相阴笑。
“招弟儿，这次玩得稍微大了一点。为父后来都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嘿嘿，大人，虽然是惊险了点，可是我东莱蒋家的收益也不少啊。”
“收益嘛，那当然不少。现在单就声望来讲，我东莱蒋家就算是号称大汉第一也不为过。要不是名分在哪里，宗家那块九侯堂的招牌就该拿到我东莱蒋家的宗祠里摆着了。不过招弟儿，这次我家扔出去的钱也不少啊。家里的钱直接缩水了四成。”
“大人，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儿子就是怕用钱解决不了问题。钱嘛，扔了再找回来就是了。回了东莱，儿子再弄几个方出来，把这次扔出去的东西全部赚回来！”
东莱蒋家这次是大出血了。私下塞给张让1000万钱，让张让保蒋通不死。给宗正刘焉500万钱，让其在私下通过宗室和董太后给皇帝施压。后来又被皇帝直接罚了1000万。又给了蒋盛500万钱私下组织家兵鼓动士子、市民围堵宫门。再加上蒋通出狱之前，蒋黄两家的通婚事宜，六礼当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步已经进行完毕，就差问期和亲迎了。蒋家送去的聘礼也是个天文数字。所以即便是被蒋通开了挂的东莱蒋家，一时间突然丢了这么多钱出去，也有点流动资金紧张的感觉了。
政治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纯洁的。不过，纯还是纯的，是纯粹的黑而已。蒋通在雒阳打皇帝的脸以求名声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皇帝能良心发现——汉灵帝刘宏虽然算是有心计有手腕的，但他对钱的喜好和自己生活的奢侈，已经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自己就他的买官钱上做文章，虽然名声来得很快，但实际上也确实相当危险。所以，蒋通早就准备好了后手：拿钱砸！用钱买通张让，让张让保自己不死。这是最可靠的手段。张让最近相当的差钱——光和四年元月，王美人生下皇子刘协，何皇后醋意大发，指使人将王美人毒死。刘宏震怒，要废黜何皇后，中常侍张让等人替何皇后求情，并献出千万钱财讨好刘宏。刘宏这才作罢——张让一口气自己贴了几百万钱，亏空得厉害。看见蒋家的1000万，还不赶紧笑纳。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汉灵帝刘宏对钱的喜爱到了什么程度，为了钱，杀妻之仇都忍了——虽然杀自己老婆的是自己的另外一个老婆。
于是最终蒋通被释放了。而且非常荣幸的被禁锢，上了“党人”的名单。“党人”是什么？在皇帝眼里是专门跟自己捣蛋的吃饱了撑着的士大夫。在社会上那就是名士的代名词啊。有着极大的号召力的！至于说仕途断绝？怕个屁，还有两年多就是黄巾起义了，那时候，党人会被全部解除禁锢的。小爷正好趁着这两年多的时间在东莱好好种田，到了张角振臂一呼的时候，小爷会给他大大的惊喜。
而通过这一件事情，蒋通也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手下人才的匮乏。蒋盛是个不错的，自己家的家生子，跟了自己十一年。虽然武艺只是二流。但为人谨慎，对自己忠心耿耿，对自己的任何命令，从来不问原因，只管执行。所以这次派人私下组织串联“群众”们堵政府大门的事情，虽然相当龌龊，但也能放心的交给他去做。
而毛玠，先不说现在根本就没办法把毛玠收入囊中，就算毛玠是自己的属下，要是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诉他，估计这孩子立马翻脸。也和自己来一个割席断交吧。
典韦？算了，杀人的事情交给他就可以，这些阴暗的政治斗争，利益交换让他去做。鲁迅先生的家族是怎么衰败的？（1）
至于黄忠黄汉升，这人是个讲忠义的。黄琬是个好人（恐怕未必，多少也有点借此邀名的意思吧），（2）蒋通被直接打出雒阳，他就直接把自己的女儿送了过来。问期、亲迎两个婚礼的最后步骤就直接省下了。因为搞得很匆忙，黄家陪嫁的家丁、财货什么的还在路上。所以黄薇儿过来的时候只带了十几个侍女、家奴。而黄忠果然说话算话，做起了出嫁小姐的亲卫队长。这是生生的把自己从黄家的普通族人降到了黄家家仆的位置。不过，性格这么忠义刚烈的人，你能让他去做黑暗的事情么？事情的真相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他直接捅你个肛裂吧？
太史慈倒是可以用的。这孩子从小就被蒋通教育得焉坏。不过等他在青州听到消息，匆匆赶到雒阳的时候，蒋盛都把事情做得差不多了。而且这孩子因为天赋的问题，终究还是一员战将。这种专业的谋划，确实不是他的长项。
哎，还是自己手下可以用的人太少啊。很多事情，明面的工作要人做，见不得人的阴暗的一面也要人去做。蒋盛好用，但是能力有限。要是自己手下有贾诩这样的毒士，郭嘉这样的鬼才的话，说不定自己这次的收益还要更大一些。
说到收益，还有一点附带的。自己的老师郑玄郑康成托被免职召回雒阳的唐绢带话：子达这个字以后建议不用了，因为他配不上蒋通。以后干脆叫“浩然”。而且说《正气歌》一出，也只有蒋通才配这个字。不错，浩然是比子达听起来威风多了！小爷以后就是蒋通蒋浩然了！
至于皇帝本人嘛。反正皇帝的名声已经是臭大街了，用后世海瑞批嘉靖的话说就是：“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大家早就不了你了。所以这次皇帝直接开口勒索自己家，不过是在贪财的记录上加了一笔而已。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嘛。何况这1000万钱，大概也能有一半去补贴国用吧，也算自己这个大汉子民为国家做贡献了。
一行人一路向东，到了陈留郡平丘县，全县之民再次齐聚，迎接蒋浩然。
“敢问可是蒋浩然当面？颍川荀彧、荀攸在此恭候多时了。”
“颍川辛评求见蒋浩然一面。”
颍川郭图、颍川陈群、颍川钟繇……
怎么颍川的士子们全都跑到平丘来了？哦，对了，现在小爷身边的毛孝先也是明扬天下的大名士了。没听士子们怎么说的：恨不能为毛孝先，从蒋浩然游！去年在平丘全县齐唱《送别》，今年自己东返，其他的地方不一定去，但因为要送毛玠回家，所以一定会到平丘来。
“浩然兄，西行雒阳时不入我颍川，东返东莱又不过我颍川。浩然兄待我颍川何其之薄也！”
郭图郭公则，历史上袁绍帐下的小人。这个时候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有了毒舌的潜质了。一开口就是责难，干嘛呢？这是来拜见本名士的么？分明就是想踩着哥的头颅扬自己的名吧？
“哈哈，公则（郭图）兄恕罪，浩然兄对颍川诸贤早已慕名不已。实在是玠思乡心切，拉着浩然兄直行陈留以便尽快归家。没想到惹恼了公则，玠在此赔礼了。”
嗯，好毛玠，自己就把责任给担过去了。不枉哥帮你赢得了那么大的名声哈。好吧，其实蒋通还真没直接为毛玠做什么。
“敢问浩然兄，此去归家，有何打算？”又有问题了，这次发言的是辛评。不过这个话题也不轻松啊。小爷是准备去回家“种田”的。但是小爷说的“种田”你们不懂啊。而且也不能跟你们解释。
“哈哈，仲治（辛评）何出此言，浩然兄这次回去，当然是在东莱继续善养浩然之气了。”你们这群王八蛋，颍川的大家族都没个好东西，这哪里是来拜见自己的，分明全都是想来打我这个天下第一名士的脸，好给自己贴金的。不过自己身边有毛玠，嗯，看自己的小弟为自己遮风挡雨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敢问浩然兄……”
“好哪好哪，浩然和孝先一路辛苦，孝先的父母还在旁边呢。还请先安歇，我等改日再去叨扰。”钟繇钟元长，果然是厚道人啊。
一众应和之后，一行人在平丘住下了。
“夫君，妾有一言，请夫君勿怪。”
“夫人请讲。”
“夫君，郭公则、辛仲治等人心怀不轨，还望夫君多加提防。现在陛下深恨夫君，愿夫君谨言慎行为上。”
“夫人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夫君不怪妾胡乱嚼舌，搬弄是非？”
“为夫为何要这样想，夫人不都是为了为夫好嘛。”
“可是……”
“夫人，为夫可不是那些普通男子，夫人有才，不必谦逊自抑。为夫不在乎那些女戒啥的。在为夫心中，夫人越有才华，为夫越自豪。因为为夫能够娶到大汉最有才华的女子，这是为夫的本事。所以，在为夫家中，夫人只管顺意施为就是了。”
“妾身谢过夫君宽容，那妾还有一言。”
“夫人请讲。”
“毛孝先古道热肠，为人耿介中直，若能得他之助，夫君行事，当可事半功倍。”
“嗯，夫人眼光如炬，实为当世女伯乐。为夫有夫人，日后内宅可就安如磐石了。”
“妾多谢夫君赞赏，那妾也有一问，敢问夫君之志。”
蒋通沉吟了许久，终于说出了那句天下读书人都奉为座右铭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刻，他没有作伪。腹黑男一样有高尚的理想。这是他的心里话。
1、鲁迅先生所在的周家，当时是绍兴的望族。1894年的秋天，浙江举行乡试，周氏家族有五户亲友要去应试。便凑了一万两银钱来找鲁迅的爷爷周福清。他们打听到，这次担任主考的殷如章是周福清的同榜进士。由于周福清自己的儿子也是今年参加乡试，于是他带上办事一贯精明的仆人陶阿顺，乘船到苏州去迎候殷如章。
清政府虽然腐败，但“严格执法”的文章还是要做给人看。为了防备舞弊，主考官出京不得会见任何亲友及熟人，也不准收发信件。周福清熟知这些规定，所以当看到殷如章的官船后，他自己不敢贸然前去，写了一信，然后把银票装在信封里，让陶阿顺悄悄靠上去，见机行事。
陶阿顺果然很能办事，船靠上后把信递给了殷如章。当时船上有一人正和殷如章在说话，就没有拆信。陶阿顺一看急了，忙喊道：“信里有万两银票，怎么不给个回条呢？”不料，那个跟殷如章说话的人是此次考试的副主考，殷如章为了表示清白，将信递给了副主考……然后，周家就这么败了。
2、黄琬，在东汉末年真实的历史中，是王允“连环计”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成功诛杀董卓后，李傕郭汜起兵攻入长安。黄琬与王允一起被杀。所以，他绝不是什么忠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