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生辰宴过后,柳贵妃和柳宰相一家在大盛朝廷和后宫的繁盛,可谓独一无二,孙皇后与孙大将军虽然依然是武帝面前和朝中的第一人物,但是柳贵妃如今身为正一品的贵妃加宠妃,身边又是有皇子傍身的人,在大盛后宫里和皇帝跟前的盛宠,她算是抓的稳稳的。
柳贵妃的父亲本就是朝中的宰相,长女光耀门楣,朝中第二的皇子又是他的亲外孙,他们柳氏一族自然从此都是风光无限。
如今一个多月已经过去了,二皇子长的很快,不但会吃会睡,小脸蛋还长的粉嫩粉嫩的,与昔年孙皇后生下的旧太子不同,这二皇子的小身体可是棒棒的,甚是得武帝欢心。柳贵妃凭借着这个儿子,早已经是后宫中除了孙皇后的第二人。就是孙皇后,现在也要让她三分。
每每听到武帝出入柳贵妃宫廷的风声,再看武帝对自己虽然也还看重,却不是当初那般的宠溺了,朝阳初起的清晨,孙皇后孤零零的坐在凤仪宫的风椅上,满身凤彩艳丽,雍容华贵的面容却总是忍不住会布满阴云。
艳丽浓妆的皇后并不曾忘记过,当年的她也是从宠妃上位,昔年周皇后是如何失宠惨死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而如今,柳贵妃不正是当年她风光时的写照吗?而且,当年的她也是因为有了皇子,才顺利的冤死周后,夺走后位,那么如今……
凤仪宫中,又是一日众妃前来向中宫请安,八品之内所有的嫔妃都服服帖帖的对孙皇后屈膝问安,孙皇后傲慢的心理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可是放眼一看,在众妃之中,根本就没有柳贵妃的身影。“贵妃柳氏为何没来向本宫请安?”孙皇后面色不虞。
立刻有宫中的主管太监出列回话:“启禀皇后娘娘,今早皇上已经传来圣谕,柳贵妃昨夜侍寝繁劳,皇上说今早恩准其不必来向娘娘问安。”
孙皇后听到这里,面子上的色彩更加难看,但是碍于武帝的意思,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偏偏有愚蠢的嫔妃在此时酸溜溜的说道:“这个柳贵妃啊,如今恐怕已经把皇上迷的神魂颠倒,她刚进宫不过一两年,年轻貌美,如今又是有皇子的人,谁知道她以后会是怎样的恃宠而骄呢。”
孙皇后闻言,心中犹如被毒针一刺,立刻横眉怒目的骂道:“静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本宫的跟前议论皇上和贵妃!”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是有口无心的。”静妃原也不过是口无遮掩的随便一说,谁知却非常不小心的戳中了孙皇后长久不平的心思,如今见皇后动怒,她吓的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跪下,冷汗连连。
孙皇后却是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冷酷着脸面,直接招手示意道:“嫔妃宁氏,不留口德,着罚在凤仪宫外跪省一日,不到傍晚不准起身!”
宁妃就因为区区一句话,便受了皇后的重罚,殿内众妃看在眼里,不由得个个心惊胆战,赶紧都低下头,再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孙皇后坐在雕刻着凤凰于飞的凤椅上,想着朝阳宫里的柳贵妃,心中又气又急,真是犹如被猫抓一样的难受!
半个时辰之后,依旧还是凤仪宫孙皇后的殿里。
“你说什么?皇上今天中午又要留在柳贵妃宫里?混账!”盛怒之中,孙皇后气的一把拂下身旁桌上的花瓶瓷杯,“本宫让你去请皇上过来用膳,你这个狗奴才没有好好说是不是?皇上怎么会因为柳贵妃,而置本宫的请求于不顾!”
可怜的小太监吓的一把跪在地上猛磕头:“皇后娘娘请恕罪,奴才实在是冤枉,奴才真的是奉娘娘您的意思去请了皇上,只是皇上告诉奴才,他上午已经答应了贵妃娘娘,今天一天都会陪在朝阳宫的,奴才,奴才真的尽力了!”
“皇上今天一天都会留在朝阳宫?”小奴才的这句话,更是令孙皇后的眼底撕裂着通红的恨意,她绝美的容貌虽然依旧可以比作御花园中盛开的最贵丽的红芍药,却是盛时不在,气势大减了。“皇上怎么可能会一天都留在朝阳宫呢,汝襄王还在京中,皇上应该会忙着政务和西疆的事才对!”
“回娘娘的话,汝襄王今日一早已经带着妹妹咸宁郡主进宫了。如今正在朝阳宫,皇上特意命柳贵妃设宴款待汝襄王和咸宁郡主。”
“汝襄王和咸宁郡主进宫,皇上怎么会不告知本宫!本宫才是后宫独一无二的皇后!”孙皇后惊怒之下,周边的气息都变的杀机四伏,“柳贵妃设宴,她算什么,本宫才是她的中宫!”难道这个柳氏当真是年轻貌美,心机厚重,她不光想着要霸占皇上的恩宠,甚至在朝堂之上,她们柳家还有更大的打算?
汝襄王是朝中手握重兵的异姓王,如果让柳家的人与他联合了,那么后果会是怎样!
“你可听说,汝襄王这次带着妹妹进宫,所为何事?”
小太监微微颤颤的说:“奴才偷偷的问了御前伺候的小德子,他说是皇上下旨将汝襄王和咸宁郡主召进宫的,小德子听说,皇上此番让汝襄王进宫,一为恩留汝襄王,使其在京城多留片刻,不必急着回西疆。二是为了汝襄王的妹妹,咸宁郡主。”
西疆地处边疆,与西宇等外邦相邻,汝襄王作为大盛朝唯一的异姓王,手中的重权早已经让大盛几代的皇帝内心波动,如今武帝之所以要留汝襄王在京城,恐怕是顾虑他手里的重兵,希望能在他留京的这段时间软化他的力量,但是这个咸宁郡主……
孙皇后疑惑道:“这跟咸宁郡主有什么关系?”
小太监说:“小德子说,二皇子生辰之日,咸宁郡主一曲西疆舞蹈惊为天人,皇上甚为惊艳,所以有意要将咸宁郡主纳入后宫为妃,今日便是让汝襄王进宫,谈论这事。”
“什么,皇上要招咸宁郡主进宫!”孙皇后闻言,真可谓大惊失色,这真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事,如今后宫有一个柳贵妃得宠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如果再进一个更为年轻娇美的咸宁郡主。皇上啊皇上,难道真的如世人所说,皇帝的感情都是不堪一击的吗?
孙皇后连连被小太监的话打击,心头悲愤不已,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咆哮道:“你给本宫滚出去!给本宫滚出去!”
“是是是,奴才告退……”小太监也是吓的不轻,连忙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退到凤仪宫的大殿角落处,他见到了早就等在这里的紫袍少年,赶紧又一溜烟
萧乾生等在殿门外,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凤仪宫正殿内的响声,他听的一清二楚。如今身穿一袭淡紫色的锦袍,玉树临风的他手持一柄玉扇,眉目清冷内敛的笑着。
“奴才给大皇孙殿下请安。”小奴才见了紫袍少年,赶紧偷偷的弯腰行礼。
萧乾生凤眼悠悠的看了凤仪宫一眼,偏头朝身后随着自己前来的侍卫席真看了一眼,再给小奴才使了个眼色,小奴才见了,立刻随他走到殿后更偏僻的无人之处。
萧乾生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问道:“本殿让你对皇后娘娘说的话,你都说了吗?”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皇孙殿下请放心,奴才在皇后娘娘跟前,都是按殿下您的吩咐说话的。”
萧乾生满意的微笑,“很好,你下去吧,该得的奖赏,本殿自会派人送到你手里。”
“多谢皇孙殿下,多谢皇孙殿下。”小太监眉开眼笑的鞠躬屈膝,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压低嗓音对萧乾生说道:“皇孙殿下,奴才还有一事已经跟皇后娘娘说了,但是殿下您恐怕也还不知道。”
“什么事?”萧乾生悠悠的对折把玩着手里的玉扇,白皙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片漫不经心的笑意。后宫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波动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的他心情好的很,相由心生,好心情造就的便是他令人瞩目的潇洒外表,带着皇廷翩翩贵公子所独有的高贵和优雅。“说吧。”
小太监得令,连忙说道:“皇上今日在朝阳宫宴请汝襄王和咸宁郡主,为的就是同汝襄王商议,想要招咸宁郡主入宫为妃。”
“哦?”萧乾生的脸上露出很讽刺的笑意,这真是让他也没有想到的事,皇爷爷那人,当真是好色,不看自己后宫佳丽三千,也要看自己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那咸宁郡主不过十五六岁,想来真是可悲。但他一向不是会对别人同情的人,此时听了这话,萧乾生也不过点点头,“你下去吧,然后在凤仪宫中,皇后娘娘但凡有任何举动风声,你都要来向本殿禀告,本殿不会亏待你的。”
“是,奴才告退。”小太监赶紧依命退下。
今日入宫来向孙皇后请安,温子慕并没有跟在萧乾生身边,大盛朝很快便要举行新一届的武举,朝中大部分的武将都是从武举里诞生的,萧乾生有意让温子慕在民间武林盟里挑选一些有用之人,日后随他一起参加武举。想到今日温子慕不在身侧,他很多话想要跟他商议讨论,身后也没有人在了。
萧乾生不喜欢这种时刻,他的身后只有侍卫席真,吩咐席真就等在殿门外,他抬眼望了一下凤仪宫富丽堂皇的凤雕拱沿,脸上摆出温顺的笑容走了进去。
“乾生给皇后娘娘请安。”高堂之上,坐着他最恨最恨的女人,可笑的是如今他被她当着普天下人的面收在身边,成了他的养者,每日上午,他都不得不前来向她屈膝请安。
孙皇后尚在愤怒之中,见了萧乾生前来,向来对萧乾生就皮笑肉不笑的她此刻更是笑不出来,只是烦躁的挥挥手,“你来了,来人赐坐吧。”
萧乾生知道孙皇后现在的心情犹如油锅里的蚂蚁,他不动声色的在眼底泛起一丝冷笑,表面上却温顺恭敬的点点头,“乾生谢皇后娘娘恩典。”
孙皇后心烦意乱的坐在凤座上,心里情绪因为柳贵妃和咸宁郡主将要进宫的事难以平静,她的眼光浮躁的从萧乾生的身上划过,好半天,她的眼底多了许许多多的不甘。
如果,如果当年她的皇儿能够活下来,现在大概也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了吧,皇儿依旧是他的太子,她也依旧是太子的生母,是大盛朝最最尊贵的皇后。可是如今皇儿夭折,柳贵妃后来居上,眼看着她的二重就要被夺走了,否则她怎么会沦落到要收养萧乾生这个庶出皇孙的地步!
如今柳贵妃母凭子贵,难保不会有成大势的一日,她既然已经没了子嗣的希望,那倒不如就在萧乾生这个养孙身上发挥作用,原来把萧乾生从民间找回来时,她只不过是居安思危想着或许会有需要培植皇嗣的一天,没想到这才区区半年,这境况便已成了真实。还真是可悲啊。
“乾生,近来在自己宫里,你过的好吗?”孙皇后虚假的端出长者慈爱的笑容,心里却在撕裂的怒骂,如果不是她身边无依,她怎么会看得上这个自幼便散落民间的庶子!
萧乾生从孙皇后的眼底便看出了她的挣扎,卷唇微微一笑,道:“仰仗皇后娘娘的恩典,乾生一切都好。”
孙皇后点点头,偏眼沉默了好半天,突然说:“你今年多大了?”
萧乾生的心里一惊,孙皇后性格虽然暴烈,但他从不认为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回皇后娘娘,儿臣今年已经十七了。”
“那就是长大了。”孙皇后笑的分外可疑,“当年你父王像你这么大时,早已经娶了几房妃妾,如今你既然已经到了本宫的身边,那皇孙妃一事,自然就由本宫替你打算了。”
“有皇后娘娘厚爱,乾生感激不尽,一切但凭娘娘您的安排。”萧乾生心里冷笑,原来这女人打的是这注意,她也真是厉害,居然想到要在他的妻妾上控制他,如果他真的就让她这么控制了,那以后枕边之人便可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真是麻烦。也不知这女人想要塞给他谁家的女儿!
孙皇后很满意萧乾生的顺从,她突然凤眼一弯,笑眯眯的说:“这次汝襄王进宫,随他前来的妹妹咸宁郡主你可见过了?”
萧乾生暗自稳住心神,心中蓦然敲响了警钟,“乾生在二皇叔的生辰宴上见过。”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要……
“如此甚好。”孙皇后端起香茶笑语盈盈,“这个咸宁郡主是汝襄王的掌上胞妹,不但人长的漂亮,性格更是活泼可爱,名门千金,配你皇孙也是足够了。你觉得如何呢?”
萧乾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娘娘的意思是?”
孙皇后的唇边泛着一丝算计的光芒,“本宫有意栽培你,如果你能与咸宁郡主联婚,那边是与镇守西疆的汝襄王联姻了,将来的好处自是不必多说的。只是这事是你的终身大事,最大的荣耀莫过于你亲自去向你皇爷爷求亲,如果能够求来你皇爷爷的朝堂赐婚,这恩宠就是无与伦比的。明白吗?”
萧乾生心里极怒,这个女人,真是会一箭双雕!这是在教他与皇爷爷抢女人呢,明知道皇爷爷已经有意要纳咸宁郡主为妃,她却偏要他去求娶咸宁郡主,一来自己讨好了汝襄王,二来又为自己在后宫除掉了一个威胁者,但是他就下场难说了。皇爷爷那样的人,敢跟他抢女人,刚刚才回到皇宫的他是不想活了么!
萧乾生并没有当面拂却孙皇后的意思,站起身子,他屈身对着孙皇后温顺的点头回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儿臣会将皇后娘娘的话记在心里的。”
“光是记在心里有什么用?”孙皇后笑意艳媚,“你要付出行动才是,可别教本宫的一番心意白费了。”
“是,乾生遵令。”萧乾生面上微笑,心里嗜血。这女人,催人送死的本事是越发的见长了,莫非当年,她也是用这样的阴狠算计,算计他的父王,他的母妃,还有他?
出了凤仪宫的门,萧乾生的脸色是怎么也装不出笑意,心里只有一味的愤怒和恶心。
席真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见主子的面容阴沉,他纠结了半天才问道:“殿下,您怎么了?可是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
萧乾生看都没有席真一眼,直接烦躁的摇头:“没有,回去吧,温子慕出宫了这么久,也该要回来了。”
席真听到这话,脸色一怔,点点头低声称是。“属下遵命。”
…………
萧乾生心情不悦的回到自己宫里,尚在宫道上,就见宫门口站着的男子,眼前像是刷时间敞开了一道天窗,阴暗的心房因为前头那总是在等候着自己的身影而弥漫着温柔的暖光。
“殿下,您回来了。”温子慕远远的看到自己等的人便迎了过来。
“你在这里等我?”萧乾生觉得,现在,他有很多话想跟这人说,每当他在宫里受了堵,有了气,他都想在这人跟前发脾气耍狠,然后再听这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安慰自己,看他俊朗的脸上露出宠溺而温柔的光芒,他心里就像被暖流熨烫,四肢百骸都舒服了。“等我多久了?”
“额,这……”温子慕望了眼跟在萧乾生身后的席真等侍卫仆从,脸色有些尴尬,“也没有多久,属下一办完殿下吩咐的事就回来了,也是刚刚才到的。”
“你说谎,每次你一说谎,耳朵就会红,自己知道吗?”萧乾生仿佛戏谑一般,手持玉扇挑起了温子慕的下颚,冷清如玉的眼眸望尽了温子慕羞怯的眼底。“你看,就像现在。”
“殿下!”温子慕大惊失色,好恐怖,这人太过任性了,居然当着身后众人的面对他这样,仿佛挑逗一般。温子慕的俊脸红的简直不能再红。
“本殿逗你玩罢了。”萧乾生满不在乎的笑着,刷的一下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流出折扇上美丽幽静的江南山水画,是温子慕亲自为他泼文洒墨画的。“走,到书房去,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其他人堵散了吧。”话刚说完,这人便什么也不顾的扬长而去。
“是,属下遵命。”温子慕又是好气又是无奈,眼底含着无限柔情的瞪了前方出色的少年背影一眼,向席真等人抱歉的笑笑,他向着少年追逐而去。
“哎,殿下和温头儿的感情真是好啊,几乎形影不离呢。”
“是啊是啊。”一干侍卫们忍不住发言感慨。
“这也难怪,温头儿心肠好,对咱们这些手下都好的没话说,殿下看重他也是应该的吧。”
他们原本都是武林中不上不下的习武之人,后来被萧乾生带入皇孙宫里收在身边时,他们都是归皇孙宫里的侍卫长温子慕管理,对于温柔淳厚的温子慕,这些侍卫们都十分的尊重。
年轻的侍卫们全都被萧乾生带动着,单纯的像要为萧乾生效劳,追随他干一番大事业,而站在最前头,最受萧乾生欣赏的第二侍卫席真的眼底,却泛起了一丝复杂的色彩。
望着自家殿下远去的修长身影,再看身后那亦步亦趋的紧跟在他身后的温柔男子,想到殿下说的那句话——他们有事相商。他明明在凤仪宫的大殿外就问过殿下了,殿下说无事,怎么对温大哥就成了有事呢?
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
席真目光凝结成了一块刺眼的光,一直一直注视着温子慕的背影,他发现,他非常非常的羡慕他,能够被这般俊美优雅的殿下光明正大的戏谑着,拳头在衣服底下捏紧,年轻的侍卫眼底弥漫着一片汹涌的撕裂和不甘,这种滋味,应该很幸福吧。
…………
皇孙的书房里,温子慕脸上的红潮还没恢复过来,但是看萧乾生面容不是很正常,他还是担忧的问道:“殿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乾生坐在书房正前方的椅子上,闻言抬起了头,“我不是说过,如果身边没有旁人,不用你叫我殿下吗?”
温子慕闻言,低下头面色更红了,低下头,他鼓起勇气细细的唤道:“乾乾。”
萧乾生怔怔的望着温子慕的脸,好半天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是看着看着,他入神了。
温子慕等了好半天都不见回应,疑惑的出言唤道:“乾乾?”
萧乾生这才回神,嘴角轻轻的扯了扯,仿佛是随意又像是故意的一般冲口而出说:“温子慕,也许不久之后,我,将要迎娶自己的皇妃了。”
“什么?”温子慕的脸色刷的变的惨白,因为萧乾生这般直白的话,他的心脏像是被谁拿刀狠狠的捅了一把,“你说什么?”
“我说,”萧乾生高高的仰起了自己的下颚,白皙的五官闪动着最最诱人的色彩,面容惊艳,此刻的他就如一个掌控了人所有生杀大权的尊者,面无表情的一字一顿宣判了他人的生死:“皇后的意思,她希望我能尽快迎娶皇妃。”
“她是想要通过皇妃来控制你!”第一次,温子慕失去了素日引以为傲的冷静,“乾乾,那么你的意思呢……”这嗓音听着有些颤抖,“你……也想要娶妃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长大后的乾乾会有自己的妻子侍妾,而他终其一生,可以跟乾乾做尽了夫妻间亲密的事,可是他也终其一生都不会得到乾乾更为亲密的名分。两个男人,会有什么名分给他呢,尤其乾乾还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他都在自欺欺人,说乾乾或许会为了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娶妻了,但是这怎么可能!
萧乾生冷静的望着温子慕惨白的俊容,“你问我,我却想要问你。我知道孙皇后说让我娶妻,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我拉拢其他势力,也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我,但是现在我不想想这些,我就问你,如果是你,我要娶妻,你会怎么想?”
他还能怎么想?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逼他,为什么不干脆的让他当一个懦弱的男人,耳边真切的听闻自己捧在心上的少年会在不久的将来娶妻生子,这少年却还要问他他会怎么想,残忍,实在是太过残忍了。温子慕的表情几乎黯然的像要落泪,但是他依旧面如死灰的强撑着。“乾乾若要娶妻,自然要迎娶这世间顶不错的女子,如此才能般配。”
这般违心的话,伤的是他自己的心,鲜血淋漓。
萧乾生的笑容冷的透骨,“我刚刚都说过,如果你在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你忘了吗?慕慕。”
温子慕低着头,没有说话,俊朗的脸庞被额间的头发遮住了一大片阴影,他的肩头一触一触的动着,像是颤抖,又像是绝望,更像是绝望之中的茫然和无助。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他明明就早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一旦少年决定的,谁都不能改变,就算是,他。
萧乾生嘴角讽刺的扯着:“你就不问我会迎娶谁家的女子?”
温子慕还是沉默。
萧乾生突然捏紧拳头,重重的砸在书桌上,“温子慕,你有没有再听我说话!你到底关不关心我!”
关不关心他,这个问题,少年以前也经常这么逼着问他,几乎是从年幼逼问到长大,以前的他倒能无限宠溺的抱着少年温柔安慰,只是现在少年已经回到了京城,成了尊贵的皇孙,他只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侍卫,他的抱负是怎样,又岂能容他阻扰?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坐在书椅上,一个站在书桌外,彼此都沉默着。
良久,书房里响起了男子颤抖的声音。
“你明明就知道,从小到大除了你,我的眼,我的心,再也不会关心任何人。”温子慕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感伤,无从宣泄,“你又何必……还来问我?”
萧乾生蓦的抬起头,凝视着神情挣扎而痛苦的温子慕,薄唇一弯,轻轻的说:“慕慕,你过来,我想抱你。”
…………
自从那里在书房听说萧乾生或许不久之后就要娶妻,温子慕便开始夜不能寐,每晚一闭上眼睛,梦里所见的就都是少年和其她美貌如花的女子站在一起的身影,他常常在深夜的噩梦里醒来,醒来之后一摸身旁,冰凉的床榻,少年最近很忙,已经极少与他同榻而眠了。
温子慕原本就很是沉默,如今的他更加沉默,他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少年交代他的事上,还有三个月就是大盛朝新一轮的武举大试,除了暗中的辅佐,他不觉得自己对少年还能有什么作用。少年既然有一番雄心壮志,那他便全心全意的帮助他便是。
在忙碌的日子里,一日下午,皇孙府中突然来了从未有过的客人,汝襄王尉迟宏浚。
“汝襄王?”萧乾生当时正在后竹林与温子慕练习剑法,听到太监的禀告,他疑惑的和温子慕对视一眼,“你速去迎接,我随后就到。”
“乾乾,这个汝襄王怎么会突然来访的?”等到四周的下人都退下后,温子慕眼底担忧的说,他早已经在萧乾生嘴里听说,汝襄王的妹妹咸宁郡主已经被武帝盯上,准备将她迎入后宫为妃,可怜那么年轻活泼的美丽女孩,居然会逃脱不了沦为皇廷的嫔妃命运。
萧乾生转过身子:“慕慕,我一直都忘了告诉你,皇后说要我迎娶的女子,就是汝襄王的妹妹,咸宁郡主。”
“乾乾!”温子慕闻言心中一痛,脸色也是大惊,“这万万不可!咸宁郡主已经是皇上中意的女子,如果你此刻插足进去,不是会惹怒皇上吗?”于公于私,都不可啊,温子慕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该作何感想,他只知道,就算是在这种时候,听到少年属意的女子,他所想的也是少年是否会为此所害。
萧乾生抿着嘴轻轻的笑,“如果你这声不可,说的是自己的意思,我恐怕就会真的想想了。”一看,便知是调笑,明明就是那么高傲凌厉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哪里会被他人挑动。
温子慕神情无奈,低声说:“我相信乾乾一定不会这么糊涂。”
“我当然不会。”萧乾生深深的看了温子慕一眼,笑容慢慢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傲气,“孙皇后打的一手好算盘,我岂会让她如意,汝襄王此番前来,估计也是受了孙皇后的提醒,哼!走吧,你随我一起去看看,这个烫手的山芋我也不会这么愚蠢的接过来!”
温子慕点点头,“嗯。”
明明知道不应该的,就算不是咸宁郡主,日后也会有别的女子会走到少年身边,成为少年名正言顺的妻子,但是此时此刻听到少年说不可能,他的心里还是像被挪去了一块大石头,压抑了许久的心房舒坦了不少。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自己所爱就不容她人觊觎,他也不例外。
…………
“王爷来访,乾生不及远迎,还望王爷原谅。”萧乾生走到迎客的厅堂时,脸上的笑容灿烂俊美。
汝襄王尉迟宏浚正坐在客人的椅子上喝茶,听闻声响赶紧起身,一抬头目光却穿过萧乾生的耀眼光芒,笔直的被萧乾生身后的温子慕所吸引。他英气勃勃的年轻脸庞蓦然一颤,像是在大白天里被奇事震撼,俊宇的眉间带着既惊又喜的色彩。
像,真的很像!
“王爷?”萧乾生已经入了座,发现汝襄王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身后,想起在二皇子生辰宴会那日,这人也是用那般*裸的目光望着温子慕,他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股浓浓的不悦。
重重的咳嗽一声,萧乾生压下心头冷酷,似笑非笑的说:“王爷一直看着乾生的温侍卫,怎么?难道王爷认识温侍卫吗?”
温子慕听到这话,真是无辜被波及,他听到了少年嗓音里那股强烈的不满,抬起眼看了汝襄王一眼,只见这位年轻的王爷虽然年纪比自己都要轻,但是长相英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边疆将王的勇猛和尊贵,英俊潇洒,实在是少见的青年才俊,只是他确实不认识他啊。
温子慕不想让萧乾生误会,赶紧紧张的解释道:“殿下说笑了,汝襄王镇守西疆战功彪赫,属下哪里有机会认识王爷呢。”
汝襄王尉迟宏浚却在此刻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有一种十分激动而复杂的情绪紧缩着温子慕,嗓音欣喜的温柔问道:“原来你,可是姓温吗?”
萧乾生问话在前,温子慕说话在后,尉迟宏浚的一门子心思却明显只在温子慕一个人身上,他的问话刚刚落下,萧乾生的嘴角一僵,俊美的脸上波澜不现,眼底深处却是已经明显的怒火冷烧了。
可怜的温子慕也因为尉迟宏那句暧昧而摸不清头脑的话而浑身一僵,站在萧乾生身后,感受着萧乾生内敛的怒气,他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礼貌的屈屈身子,对汝襄王讪笑着敷衍道:“是,属下姓温,见过王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