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1)

盖氏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满脸带笑的女子,说起话来,竟是这么噎人!登时没好气道:“你们王府的确是没来闹!不然跟个市井镖局子的破落人家有何区别?我儿子的户部从缺,为何被淮阳王举荐的人给顶了?她这等子善妒,竟然坏了夫君的前程,哪个府门还敢要她?”

柳眠棠假装没有听懂她话里对自己出身的讥讽,但是眼里的精光却也不再遮掩,直直瞪向了老虔婆子:“庆国公夫人还真敢张嘴!你们府上的糟心事那么多,我们淮阳王府一句话都不说。怎么王爷向万岁尽忠,举荐人才还得受了你们庆国公府的辱骂?李光才大人才学过人,满朝皆知,只不过当年心生退意,才下野隐居。如今他受了新帝感召,想要入京为国尽力,乃是值得赞颂的好事。至于他去哪里为官,端看万岁圣心所思,难道姐夫因为与王爷有姻亲,才学就一定胜过李光才大人?你是不满意万岁的圣旨,想要改了万岁的任命不成?”

她这话一出,郭奕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他当初就不赞成母亲来跟这位王妃讲论,现在倒好,被这位淮阳王妃一路挖坑引路,掉进了不服圣裁的深坑里去了。

虽然如今的万岁受了太皇太后的辖制,但毕竟是九五至尊的万岁,母亲这番不敬之言若传入陛下的耳朵里,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郭奕连忙打圆场道:“王妃这话是从何说起?不过是我母亲以为崔芙她赌气才不回家的。既然是家事万万莫往国事上引。她若喜欢在弟弟家呆着,便呆得久些是了。”

那边庆国公夫人被柳眠棠拿话堵得心里越发憋闷,听郭奕这么说,便气哼哼道:“她既然不愿回来,以后她自己想回来,可就难了。”

柳眠棠的脸上此时半点笑意都没了:“久闻庆国公府的夫人为人严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以后的事情该怎么样,也不是你一家说了算的。你们郭家是世家元勋,可我们崔家也不是布衣白丁,府里的爷们也是为了大燕社稷拼过刀山血雨的。嫁出去的姑娘受了委屈,崔家没有白白坐视不管的道理,今日你们府上来的似乎没有个明白人,等哪日来个通透的,再跟我们王爷细说吧。”

说完也不待盖氏撂脸子,柳眠棠一挥长袖,带着丫鬟婆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此时这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也在宴会间口口相传,悄悄地传扬开来。

虽然庆国公府比淮阳王府似乎更有些根基,但是跟京城圈子的那些富贵王侯又不能比。

郭家看不起崔家粗鄙,可是他家的行事也实在是透了外省人家的不上台面。

尤其是这不跟儿媳妇打招呼就纳妾的事情,实在是犯了各府正室们的大忌,所以他们倒是不觉得崔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能把怀着身孕的儿媳妇气回家,庆国公府的夫人还真不是个善茬呢!

眠棠将盖家母子怼了一通后,便跟静安侯夫人告辞回家了。

静安侯夫人知道她是双身子,也没多留她,只是命人额外盛装了两罐子滇南茶园晒的新茶给眠棠道:“你们府上如今有两个双身子的,别的浓茶也喝不得,这两罐子特制的绿茶茶味不会太浓,配着黑枸杞泡水喝正好。”

眠棠看过那茶罐上的软泥封印,这家滇南茶庄子的茶叶可不便宜,便笑道:“侯夫人有心了。”

静安侯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有个远房的侄儿近几日要来京,这茶还是他请托了滇南的茶园拜托北上的商船送来,暂放在我府上的,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眠棠听得一挑细眉:“不知您这位远房侄儿是哪位?”

静安侯夫人微微一笑道:“您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便是户部新任的右侍郎李光才。”

这位李大人是眠棠当初的证婚人,她当然认得,只不过这位李大人貌似很节俭,在西州上任时,连马车都不肯备下一副,只在驿站里租驴子来骑。

现在他人还未到京城,怎么先学气了京城送礼疏通的风气,出手这么大方!

眠棠回到府上时,就把李光才托人送茶叶的事情说给崔行舟听。崔行舟接过茶罐看了看,也道:“光才兄这次可是舍了血本了……这茶叶我姐姐爱喝,你留些,剩下的都给她送去吧。”

眠棠正在拆卸发钗,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愣,觉得这话里似乎有话,便转脸问:“李光才知道姐姐爱喝,才送来的?”

崔行舟却没说话,只懒懒地半躺在软塌上,翻着书卷漫不经心道:“许是凑巧吧……”

眠棠有些不信这话,不过她也知趣没问。崔芙现在是已婚的妇人,肚子里还怀着个呢,她方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念头太匪夷所思,更不好问出口,便就此打住不提了。

这次崔家跟郭家算是掰脸了,若是眠棠自己拿主意,其实不会做得这么决绝。但是崔行舟却是这个意思,似乎立意不给郭家留情面,更不给姐姐的婚姻留退路。

当第二日午后,在侍女们在花园里领着锦儿扑捉蝴蝶时,眠棠便将昨日静安侯上,郭氏母子的言语学给崔芙听。

崔芙这两天气色似乎将养得不错。在弟弟的府宅里,她说话的底气也足,不必时时刻刻注意自己言语有没有冒犯了盖氏,更不必看着自己丈夫绕着个小姑娘转,别提有多顺心了。

听了眠棠的话,她悠悠长叹一口气道:“不听你说起,都忘了我那婆婆有多堵心了。以前离得你们远,我被她欺负得连个避一避的地方都没有,便是一直忍着,都忘了自己以前在娘家时,说话有多硬气了。若是只是婆婆顽冥不化,倒也无法,左右也活不过千年,可是如今,郭奕他是把我所有的盼头都给掐灭了……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了,我便让行舟替我张罗着,跟郭家和离了吧。”

眠棠一愣,没想到崔芙竟然这么快相通了,只小心问:“姐姐不是赌气之言?”

崔芙微微一笑:“昨日你外出作客,行舟回来的早,略跟我谈了谈。郭家能进京,其实走的是太皇太后的门路,他家祖上也是跟太皇太后的宫家有过命的交情。只是娶了我,倒显得庆国公府立场不清,似乎想要左右逢源了……所以,这也是郭奕升迁之路不能立竿见影的主因。我那婆婆为何要抬贵妾,你真当是为了开枝散叶?这是庆国公府在向太皇太后表明立场呢――他家虽然娶了淮阳王的姐姐,但是心却在太皇太后这一边,至于崔家嫁过来的女儿,无足轻重!”

眠棠听得一蹙眉,似乎有些明白了,便道:“那姐姐你……”

崔芙跟弟弟谈了一场之后,眉目间的多愁善感似乎消散了许多,淡定说道:“若是没有了母家父族,什么夫妻情深,都是放屁扯淡!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明白,如今行舟跟绥王暗地里的较量势同水火。若是不能全力以赴,说不得w州被人冲破府门的灾祸又要重演。既然他郭家急于站队,我岂好拖了庆国公府荣华富贵的后腿?”

说完这些,崔芙见眠棠沉默不语,便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柳眠棠伸手拿了葡萄,一边剥皮一边道:“我到底是比不得你们这些王侯深宅里长出来的,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崔芙苦笑道:“若是行舟不细细分析,我也想不到,更何况是你!别人都羡慕我们这些王侯子弟,可是他们哪里懂得,朝堂上但凡有风向变动,原本神仙眷侣样的夫妻,也会顷刻间恩爱全失,整个家都要分崩离析……”

那天下午,眠棠跟姑姐儿散了局,有些消沉地回到自己的寝室,躺在床上恹恹地发呆。

崔行舟见她进屋也不跟自己说话,便觉得有些奇怪,看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不理人时,便也躺在了她的身边,贴着她的耳问:“怎么了?”

眠棠沉默了一会,便径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其实不管郭奕纳不纳妾,你其实一早便计划着让你姐姐跟郭奕和离,对不对?”

崔行舟挑了挑眉道:“你怎么这么说?”

柳眠棠慢慢扭头,看着崔行舟沉静的俊目道:“因为庆国公府与你的政见不同,所以你姐姐便也要及时表态,跟庆国公府划清界限,也免了你到时候难办的处境。你甚至……连你姐姐以后的姻缘,都计划周详了吧……”

崔行舟竟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这么做有何不对的吗?”

眠棠竟然无言以对,只幽幽道:“乍看上去,没什么不对,你步步为营,安排得不是很周到了……怎么会有不对的?”

崔行舟低头看着她的脸,弯长的睫毛在高挺的鼻翼两旁投下阴影,隐着眸中的点点如星寒光,只轻轻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看上去像是生我的气?”

柳眠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因为崔芙的确是姻缘不幸福,若是她来选,也会选择离开郭家。

而且,她其实不是生气,而是心里突然生出了惧意。

如果有一天,她与滔天权势被摆在了一杆秤上,崔行舟会不会也如今日处理姐姐的姻缘一般,铁腕而干净利索地做出理智的选择,将她岂如敝履,丢到前行的路旁?

这个男人,无意中展现的冷血心机,真的叫人有些发怯。可是崔行舟却一脸无奈,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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