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走过来,问到:“王妃是何时发现的?”
“刚出尤城的时候,不要叫我王妃,我早不是什么王妃了。”阡婳牵着马,边走边道。若不是她告诉了云扬她和如夜的关系,云扬是不会找到永世皇宫的。
“我我怎么称呼你?”幽蓝知道她听力甚好,却不想她那么早就发现了她。
“就叫我姑娘吧。”
海棠花开,点点成簇。这一树的花在夜中,似是婴孩脸上的那抹稚气的粉红。晚风阵阵,一地的花瓣,月光之下,相较于路旁的那堆落叶,算得上是晚秋的一抹艳色。
阡婳一身烟青色锦袍,穿行在屋顶之上。跟在身后的幽蓝不禁回望了一眼,海棠花,魏王府的庭院中,也曾有这样的海棠。阡婳漠视过眼的夜色,轻身腾飞,这一次夜探州尹府,不知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夜还不算深,天却已是纯色的黑。两人落在青瓦上,掀起了一片,向屋中看去。在写字台旁站着一个女子,约磨十五六岁的模样,她婷婷而立,手中研着磨,眼睛却不时向一旁坐着的人瞟。
大木案旁坐着的男子,一身浅白的棉布束身长袍,领口,袖口,腰间,都绣有绛紫色的罗纹,发用一条锦布束住。在自己府中还穿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配得上他清廉的名声。
他的样貌算中上等,少了几分书生的文弱之气,多了几分出入官官场的稳重。他坐得笔直,手旁放着一沓写好的字,手正龙飞凤舞地写着两排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的不承认,他写得一手还字。都说字如其人,这样看来,也不尽然,就这么一副君子模样的人,卖国求容,用万少人的性命,保住了自己的乌纱帽。
“大人写了这么久,喝口茶吧。”侍立在一旁的女子,递过一杯茶水。眉目之间,都是柔媚。
“好。”连问天放下笔,接过茶水,虚抿了一口,抬眼看身旁的女子,娇笑如花。一只手拉住女子的手一带,拉那女子坐到了腿上。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手摸着女子的脸,笑道:“你又重了。”
“大人,您又取笑小青,小青还要去给大夫人准备沐浴的水,就先退下了。”那女子的细指在连问天的胸口一点,都站起了身来。
刚走出两步,连问天一个大力,让她又跌了回来,这次不是坐,是躺在了她的腿上。连问天一低头就要吻上去,那女子一皱眉,嘴边的笑多出了几分怯意,“大人,小青不过是一个婢女,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今晚之事,怕是会打死奴婢的。”
“整个州尹府都是本官的,我想要哪个女子,就要哪个,岂是她一个妇人说了算的?”说完,已经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吻着就要解那女子的衣裳,那女子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媚眼如丝,“大人,可会收小青做妾室?”
连问天抱着她向里面的床走了过去,边走边笑道:“那要看你你今晚,将本官服侍得好不好了!”
阡婳将瓦片移回原处,眸中划过一道彩光,她就怕他不给她下手的机会,他如此好色,她正好对症下药。阡婳的余光一扫,发现幽蓝的脸已然红透了。神色之间,也颇为尴尬。
“走吧。”阡婳清冷至极的声音,倒好像是给她降了温,她恢复了平常的神色,随阡婳腾身离开了。
阡婳一路格外谨慎。她虽然不知道,于修是如何知道她夜探孙贤府邸,又杀了他的。这一次,一定要不留任何可寻之迹。
州尹府离她们住的客栈并不远,阡婳同幽蓝回了客栈,便换回了女装,穿得依然是那条青底墨莲的长裙。幽蓝从尤城跟到冀州城,也有七八日了,她发现阡婳似乎是很偏爱这身长裙。
她在魏王府的这几年,耳濡目染,对布料还是有一些研究的,这长裙的缎子,分明不是千秋的锦缎。
千秋的锦缎随说光泽上好,色泽上却以纯色为美,不讲究调和。这长裙的青色看似深,月光之下又浅,这多多墨莲,似是开在了云里雾里,又随着人的步子,摇曳生姿。想必是永世的缎子。
她突然有些不了解姑娘的心意了,她爱的究竟是魏王爷还是华景帝?
阡婳与幽蓝走在大街上,看着灯火幽明,夜色清然,阡婳的心中其实是有几分淡淡的惬然的,她不喜繁华热闹,这等清冷萧索,更让她心静如水。
她们不是出来散心的,而是熟悉道路,也是在为连问天找墓地。
她此生,怕是任山高水阔,繁花似锦,再也没有欢心可颜了。
走过了一条街道,眼前的这条巷子,竟还热闹。其实人并不多。只是沿路的天灯,五彩斑斓,惹人留恋。
阡婳缓步走过去,巷子的两边都是卖天灯的摊位,只是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买卖天灯?
“今天是什么日子?”
阡婳清冷无物的声音响起,幽蓝的心竟无由地一凉,是不是这世界的美好,再入不了她的眼了?“姑娘不知吗?今日是中秋佳节。”
阡婳仰面看了看天空的明月,道:“你有家人吗?”
幽蓝轻轻叹了一口气,人皮面具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凄凉,“我是孤儿,流落街头,是华景帝救了我。”他不仅救了她,还让子冉教她武功。
皎月墨空人团圆,冷霜凄清茕一身。阡婳不再言语,淡淡在路边瞥过一眼,就准备离开。却因为一盏灯停住了目光,这盏天灯,做得极别致。
同样是用竹子为骨架,模样却与其它的花灯都不同。这盏天灯的是一座房子的形状,还是八角的小楼,楼瓦是红褐色。小楼的墙壁,都是上好的笼纱,小楼的窗口,贴我两块指甲大小素玉,天灯放飞之后,飞得再高,再远,终究是要化作灰烬的,不时是谁这么舍得?
然而吸引阡婳的,却是那两根屋柱上的字,相知相守,一生一世。
这字不知是用什么染料写上去的,刚看的时候,以为是普通的墨汁,仔细看之后,发现这两行字,隽秀流放,闪着莹光。
她曾在情丝上写下过八个字,此生相守,只此一生。她不贪心的,她不求生生世世,不求一生一世,却发现只这一生,也是不能。
她从永世离开,从如夜哪里拿走的,除了闭念剑,还有那纸休书。
阡婳缓步走过去,问道:“这盏天灯多少银两?”
那灯摊的老人笑道:“我这盏灯不是卖的。今晚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了,这盏灯是出自我女儿之手,她说了,要男子将这盏天灯送给心仪的女子。不瞒你说,我女儿下个月嫁人,她是想撮合一对姻缘,为自己积福气。”
阡婳淡淡一笑,便欲转身,听那老人道:“姑娘此等美貌,怎么会没有人心仪,何不试上一试?”
不等阡婳谢绝,便听到一声沉静而冷厚的声音,“我愿意一试,为这位姑娘赢得这盏花灯。”
阡婳一怔,寻着这声音望了过去。见来人负手走过来,在群中分外高挺,走过来自带一股冷气,俊美的容颜自带一股威严。一身暗紫色锦袍,极配他冷中含威的气质,她却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的凉薄。
穆少陵,她不该惊诧他为何会在这里,连问天是他的人。
他的出现,引来了路旁女孩的无数目光。她不得不承认他的优秀,她也曾迷恋过这样的他,曾经的她,他生来,便如此炫目。
直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他于万人是繁星,于她是致命的鸩毒。
如果说对云扬的恨,入了血,那对他的恨,就已经入了骨,她恨不能将他噬血剥骨头。
阡婳身旁的幽蓝一凛,立刻别开了目光,她怕这双眼眸,会穿过人皮面具,看到她的真面目。
“敢问店家,要如何能得到这盏天灯?”少陵在灯旁站定,嘴笑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只需要拿到这灯,便可以取走了。”老人笑道。
旁边的几个男子跟着问道,“这灯不是就在眼前吗?”“就是啊!”
“不知要如何拿?”少陵接着问道。
老人朝一旁摆天等的男子点了下头,那男子就从后面拿过来了一根足有三人高的木杆子,将天灯一挑,挂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这么高怎么拿啊?”“就是。”“怎么可能拿得到吗?”众人议论声越来越大。
少陵看了阡婳一眼,别过脸来勾唇一笑,刚跃起身,便听老人道,“这样可不行,要爬上去才算,灯掉下来也不算。”
少陵走到树下,把着树干开始往上爬,一旁看的男子,见他如此,也有几八个从另一边往上爬。
越向上,树的枝干越细,可能被人的体重压弯不说,一不小心灯掉下来,就可能摔碎了。
能爬到一半的人,已经不多了,看着天灯在树枝上颤颤巍巍的,所有女子都捏了一把汗,虽然得不到,可也不想悔了它啊!
唯独阡婳不想再看,转身便要离开,幽蓝却拉住了她的衣袖,从她到溪王府做细作,除了皇位,还不见他为了什么努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