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发出一声嗤笑,“你以为,我于他还像当年那样重要吗?若真如此,他怎么会眼看着我入宫,却不反抗,还那么快的便和张家联姻。如今和那张家的丫头打得火热,早就将我忘之脑后。到时候李继宏若是被诛,那张家丫头也跑不了,我等着看这对奸夫**是何下场。”她微微的抬了抬头,潋滟的眼波瞟了一眼韩保正,面带轻蔑,“所以,我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我恨的人告诉你那个秘密呢?”
“李继宏不重要?”韩保正冷笑,“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他不重要,那你那几岁大的小侄女绿芜也不重要吗?那可是你们董家唯一的血脉了。”
“我不相信,如意早就死了,拿一个编造出来的侄女来骗我,真当我是傻子吗?”董玉又缓缓的垂下头去,声音有些弱,气息也很纤细。“这是我唯一能保命的护身符,我不可能为了这些不重要的人放弃的。”
这样一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人,落在韩保升的眼中,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有些难过,深沉的眸色里闪过一丝不忍,董贵妃风情万种娇嗔含笑的模样似乎还是昨日,转眼便狼狈不堪,宛如马蹄下泥尘中的残红。他忽而想到,董玉说的不错,若是李继宏与张丽华有婚约,那李家被诛是早晚的事,可是李继宏这逆党死了,张丽华怎么办?想到那张绝美的脸,他的心里忍不住的担心。怎么办?如今这样的局势,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帮得上张丽华?
忽听一声哨响,那个头戴铁面具的白衣人疾步走了过来,低声对着韩保正道:“事情有变,赶紧带她离开,我断后。”
韩保正面色一沉,伸手在董玉的身上点了两下,便见她晕了过去。韩保正将她打横抱起,对着韩保升说道:“快走!”然后率先离开,韩保升见了连忙跟随,他无意中瞥了一下那个带着铁面具的男子,恍惚中发现他的唇角好像扬着一丝怪异的弧度。
“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韩保正回头对着韩保升斥道,闻言韩保升连忙跟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密道的拐角处,铁面男子从容的将一张纸笺放在沾着血迹的石床上,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一处,暗下机关,一道石门便从石道两侧出现,将他与原来的石牢阻隔。
……
阿武带着一队兵将随云岚来到假山旁,他的神色莫名,沉着脸问云岚,“你确定是这里?”
云岚怯怯的点了点头,“奴婢就是从这里进去,见到娘娘的。”
“那你看看,到底哪里才有你所说的石洞。”阿武面露不虞,他这副生气的表情看在云岚眼里分外的恐怖,她惊恐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才伸出头来,向着黑漆漆的石洞看去,但是石洞只不过有两尺深,根本没有什么密道。
云岚不敢置信的摇着头,嘴里喃喃着,“不可能啊,不可能的。”她甚至一个不小心在后退的时候踩到了一个兵将的脚,那人将她一撩正好推到了阿武面前。阿武一把便将云岚抓起,然后怒斥,“你说的密道呢?娘娘呢?莫不是在骗我!”云岚被他抓着衣襟,呼吸艰难,她哭着摇着头,“没……没有……小人不敢……”
阿武生气的将云岚一扔,她瘦弱的身子撞到了假山的一个石块,却听“咔嚓嚓”的声音,那个原本深不过两尺的石洞,竟然开了一个洞口,望过去漆黑一片。
阿武和随行的兵将们互相看了看,他推了推云岚,“你,先进去。”
云岚咳了两声,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向那个石洞。阿武紧随其后,带着一众兵将走进了石洞。
云岚仿佛认得那条路,一众人等很快便带了石牢处,却见石床上稻草凌乱,带着血迹,旁边还有十字木架,上面的铁链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深黑的眼色。旁侧还有炉火、烙铁和皮鞭……
云岚走上前,扑到石床那里便哭,“娘娘,娘娘,您在哪儿啊……云岚找人来救您了……娘娘……您怎么就不等等奴婢呢……娘娘啊……”
阿武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到四周看看董贵妃到底还在不在。”
“是!”众人听命四散开来,阿武环顾一圈忽的瞧见石床上有一张纸笺,他走上前去,将那纸笺打开,面上便露出凝重的神色。
……
“啪!”杯碟坠地的声音接连响起,云岚吓得往后缩了缩,她怯怯的看了阿武一眼,而阿武也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中仿佛都带着些许的困惑。
李继宏坐在椅子上,他的手里此时正攥着一张信纸,锋利的剑眉紧蹙,面带怒气。他沉声问:“你们到的时候还见了什么?”
阿武嘴唇动了动,悄然上前一步,略带着犹豫的说:“回主子,那间石牢上有刑具,还沾着血迹,看来……看来……想是……”
“砰!”李继宏一掌拍在桌上,一张上好的黄花梨木桌便碎屑飞溅。他满带着怒气的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定不饶他!定不饶他!”
阿武低垂着头,神色莫名。忽听李继宏说:“阿武,你准备一下,我有事要马上动身离开帝都。”他一怔,难道……“是,少爷。”然后他略带着为难的说,“可是,爷……这时候您离开帝都,小人恐怕皇上那边……”
“行了,我速去速回,不碍事。”李继宏摆了摆手,皇上将他留在宫中任职,自是将他当成了质子,可是现在唐军压境,皇上重用李家还来不及,定不会与他为难。而且……这是他唯一能为玉儿做的了,虽然有负于张家丫头,但是他以后都会偿还她的。
李继宏不自禁的便摸到了脖子上个那个玉珏吊坠,碧绿的荧光,柔滑顺泽,一看便知道定是经常被人把玩。这个玉珏吊坠是玉儿的,那是当年福庆长公主在她百日宴上给她的玉珏,他便是凭借着这个玉珏认出了玉儿,所以这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可是自从她的父兄被杀后,玉儿便托人将这个玉珏给了他。他懂,她不愿再看到这枚玉珏,她恨孟知祥,也不能再和从前那样崇敬福庆长公主,而他则是灭她满门的凶手,她要和他恩断义绝。他曾经很痛苦。所以这枚他们之间珍贵的信物他一直带着,想她了就看看。
李继宏想到了当初他和董玉两人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简单却无忧无虑。若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定是董玉。当初他随父来到西川,玉儿为了不与他分离便乔装成男子随父来东川,而她被她的父亲董璋嫁给孟知祥的时候他却没有反抗,面对她的故作坚强他选择了沉默。当孟知祥要他去杀了董璋以表忠心的时候,他为了父亲和李家上下带兵讨伐东川,使得她父兄惨死,满门被杀。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