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琴!你到哪里去啦?怎么一个下午不见人?打你手机也没人接!你外婆说你出去喊我之后就没回来!我们都急死了!”
晏雪琴一回到自家那条巷子的巷口,就见到一脸忧色的齐云梦,心一下子落下来,这才感到浑身脱力。腿一软,靠墙滑到地上。
“哎哎,你怎么坐到地上了?”齐云梦大呼小叫,扫一眼脏兮兮的地面,没忍心穿她的花裙子坐地,于是只在晏雪琴身旁蹲下,歪着头问:“琴琴,你怎么了?”
“累了。”晏雪琴言简意赅。
齐云梦沉默了一下,拽了拽晏雪琴的手,小心翼翼地道:“你究竟到哪去了?是不是生我气了?生我气也不能自己不见,让你外婆担心呀。”
晏雪琴看看一脸“做错事乖乖认错”模样的齐云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该怎么解释自己消失一下午呢?实话实说?不行,她今天的遭遇太离奇,说出来要么会把齐云梦吓死,要么会被她说成是自己在扯谎。其实到现在她大脑都是晕乎乎的,一团浆糊。经历过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就好像……睡了个觉,做了个梦一样。
晏雪琴张了张口,只是说:“我看到阿白了。”
“阿白?”齐云梦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白狗,于是道:“你看见阿白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愧疚感立刻消退几分,嘀咕道:“原来你是去找狗去了啊?”
晏雪琴嗯了一声,神思又开始恍惚。想起来,所有一连串倒霉的事都是由追那条狗开端的。如果她当时不去追那条狗……她是不是就不会掉到洞里?不会在禁林里醒来?
靠!她当时干嘛要追那条狗?以后看见那狗绝对绕路走。晏雪琴在心里唏嘘感叹,回忆了一遍当时情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眼睛大睁,脸色刹变。
“妈呀,琴琴,你吓人啊?你干嘛突然间这个表情?”齐云梦被她突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忙神经质地朝四处望了望。见什么也没有,便翻了个白眼。“我说,琴琴,你在想些啥呢?表情这么可怕。”
“没……没什么。”晏雪琴喃喃,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她记得,白狗破窗而逃之前她已经把狗项圈给卸下来了,那项圈现在应该还放在她卧室里才对。这么说来,她一开始发现白狗是因为听见铃铛响。白狗既然没戴项圈,哪来的铃响呢?再将追狗的那段经历好好回忆一番,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当时是血气冲脑,气得不轻才会以为那狗跑跑停停是在耍着她玩,现在回想起来,那明明像是在引诱她跟上去呀!
“啊呀,啊呀!琴琴,你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啊呀,啊呀!琴琴!你你你……你抖什么抖啊?”
“梦梦,我没力气了,你扶我起来一下吧。”晏雪琴抬头,朝齐云梦惨笑了一下。
齐云梦连忙托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
“唉……琴琴呀,你——”齐云梦看向晏雪琴,话刚说到一半,嘴巴忽然张大,尖叫一声。
晏雪琴被她叫得一懵,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你叫什么叫?”
“肩……肩……”齐云梦结结巴巴。
见她一脸惊异,晏雪琴眉头皱得更深,心跳不由自主加速,这才发觉脖子上似乎痒痒的。
肩上有什么东西吗?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别动!”齐云梦制止住她。接着,右手嗖地一下伸到她左肩上,抓住一条黑红色的蜈蚣。
“死虫子……”齐云梦低声喃喃了一句,一脸嫌恶地将手一甩,力气之大足以将蜈蚣啪一声摔在墙上,拍成虫饼。
蜈蚣似乎被摔得头昏眼花,扭了几下才忙往墙缝钻。
“嘿呀!死虫子!居然还敢跑?”齐云梦突然怪声怪气地说。接着,拖了高跟鞋就朝着墙壁狠狠砸去,边砸边恶狠狠地骂:“想跑?你还想跑?死虫子,臭虫子,看老娘不打死你!打死你!”
晏雪琴嘴巴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梦梦这是在干什么啊?她这是怎么了?她以前在寝室里见了蟑螂都要大呼小叫,见到蜘蛛更是要鬼吼鬼叫,怎么突然间见到蜈蚣……就这么……这么神勇?
“梦梦,别打了。照你这种打法,它早死绝了。”晏雪琴拍拍齐云梦的肩膀。见她还在一个劲儿地握着高跟鞋,猛地砸个不停,晏雪琴叹口气,扶额道:“梦梦,你这是中邪了还是吃错了药啊?”
“我没吃药!”齐云梦头也不回地吼。接着突然就停手不砸了,骂道:“我靠!还是跑了!”
“……梦梦。”
夜幕降临,善白檀香阁二楼的窗檐下,阿白靠着窗子,悠闲地在一个木杯子上雕着花。除了身兼守城灵一职外,她也是个手艺人,技艺要常练,不可生疏了。
“阿白。”有人喊她。
阿白回头,看见寒宵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含笑看着她。咖啡杯里升起一团袅袅雾气,模糊了他的脸。
“寒宵,谢谢你给我泡咖啡。”阿白甜甜地笑了,正要走过去端,忽闻身后窗外有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
扑哧扑哧——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没见着个鸟影。
“看什么?”寒宵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侧,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阿白摇了摇头。刚才突然间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嗯……肯定是自己奇怪。她又自顾自摇了摇头,模样有点傻。
“喝咖啡。”寒宵道。
“嗯。”阿白接过咖啡杯,喝了一口,眉毛动了一下。“寒宵……糖放多了。”
“嗯。”寒宵慢悠悠道:“你喝错了,那杯是我的。”
那你还把这杯递给我……阿白满脑黑线,默默地说了声:“算了。”
此时此刻,窗户外忽然传来颤抖的呼唤:“阿白!……阿白!……”
寒宵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问了句:“那是谁?”
“是小蜈。”阿白道,她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那只小妖怪。因为只有他才会用那么颤抖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小蜈是谁?”
“小蜈是城里的妖,落了户的。”
寒宵哦了一声。接着,伸出手,啪的一声关了窗。
“啊呀呀!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啊!”小蜈的声音被隔在了窗外,越来越小。显然……他是掉下去了。
“寒宵!”阿白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忙放下咖啡杯,准备奔下楼去看看小蜈摔成什么样了。她刚跑到门边,又折回来,一脸苦口婆心地对寒宵道:“寒宵,我们身为公务员,拿妖都总部的钱,就是给妖民群众打工跑腿的。妖民群众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这样对待自己的衣食父母,太不礼貌,这样不好。”说完,她一溜烟下楼去了。
寒宵无声地笑了一下。
“呜呜呜……阿白,我今天被人类恶意袭击了,你管不管?”
阿白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蜈蚣精,笑笑不语。她从来都只管过妖怪袭击人类的事,还从来没……呃……没管过妖怪被人袭击这种茬。
“呜呜呜……阿白,你替不替我伸张正义?”蜈蚣精泪眼汪汪地看她,身子一抽,身上的百足就跟着抖。他还是只刚修炼成人形不久的妖,道行不够高,还不能化成完全的人形,还保留了一部分妖形的特征。
“小蜈,这事很难办啊。你看,我还没有处理过你这样的案例啊……”阿白吞吞吐吐地道。
蜈蚣精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也就是说,你不会帮我咯?”
“……”
“唉……”蜈蚣精长叹一声,摇着头道:“仗着这片法律空白,人类早晚越来越猖狂。”
“……”
阿白没搭茬,蜈蚣精也没在意,继续自顾自说道:“阿白,我今天碰到个泼妇,好生剽悍。捉了我摔在墙上就一顿暴打。”说着,他指了指自己那半边被打肿的脸,眼泪汪汪。
呜呜呜……他今天真是不知触了什么霉头,被个人类毒打一顿。唉,说来也怪他自己犯贱。遇上个香喷喷的阴体人,就把持不住,想爬上去喝上一口血再走。谁料被一个泼妇捉了摔在墙上,拿鞋一顿猛捶。唉……其实他也是活该,本来已经在阿白这里签署了“人妖和平共处友好协议”,按规定,这里的妖怪只能偶尔限时限量地吸一吸人的精气,不可吃人肉也不可喝人血。可自己实在受不了那阴体人身上血气的香味,管不住自己的嘴,真想抽死自己。
“你怎么不逃啊?”
“我想逃啊!可是当时也不知道是哪一截腰扭了,硬是动不了。”
“这样啊……”阿白尴尬地笑了笑,她觉得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唉……阿白,我觉得我好像被打出毛病来了。我回来之后后脑勺就一直疼,总是有根筋一抽一抽的。我自己看不到。你帮我看一下吧,看看我是不是脑壳破了。”
阿白连声答应,转到他身子后方,朝他后脑勺一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阿白瞬间变了脸色。
“哎,哎,哎哟,哎哟!”蜈蚣精呼痛呼了半响,阿白也在他脑后方捣鼓了半响。好一阵过去了,蜈蚣精突然觉得头皮一痛,接着后脑勺一轻,什么痛感都没有了。
“哎?哎?不痛了?”蜈蚣精眨巴眨巴眼,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哎哟,阿白,你真是妖中的活神医哟!真是谢谢,谢谢你啦!”
“不客气。”阿白腼腆微笑。好像被夸奖了呢。
蜈蚣精摸着后脑勺,又嘟囔了一声:“对了,阿白啊,你刚才从我脑袋后面扯了个什么下来啊?”
“什么什么?”阿白疑惑地道,歪了歪脑袋,表情有点傻。
“呃,算了,没什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