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渚古城西郊外,禁林内,一群石头人稀稀拉拉地站在杂草丛中,歪嘴笑。一只黑鸟仰头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落下,爪子踩在一个矮墩墩的石头人头顶。
黑鸟的脑袋左右转了两下,眼里乌黑的眸子一闪一闪,又张嘴叫一声,飞走了。
风动,树影摇晃,暖阳零碎地洒下,落在一个男子身上。男子斜躺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枕着头,翘着腿,眯着眼,好不悠闲。
又一阵风起,只见一只黑鸟从林影中窜出来,扑扑扑扑落在不远处的枝头上,歪着脖子看着他。
男子看了鸟一眼,轻蔑地笑了一声,翻身盘腿坐起,手支着下巴,朝树下斜斜一瞥,道:“你找我?”
寒宵抬头盯着树上男子,既不言也不语。
“来找麻烦的?”男子觉察到下方突然腾起的妖气,眼睛微微眯起,神色却依旧一派悠闲。
“你怎么出来的?”寒宵语气如冰,七月的天里听着都无端让人背脊生寒。
树上男子却没被他的话冻住,依旧眯眼斜斜看着他,一字一顿慢慢说:“我自有我的办法……真想不到之前居然被你摆了一道。你拿了浮屠金印,却又言而无信,把我的肉身封在塔底。”
寒宵冷笑,“你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么?”
男子戏谑地笑了笑,“托你的福,和你一样,还没完全出来,你难道会不知道?”
寒宵又问:“你何时走?”
男子细长的眼睛里幽光转了转。“反正不是现在。”
寒宵沉默不语,瞳孔里一层紫色的浮光若隐若现,过了一阵才开口道:“在我复原之前,你若还不离开,便是你的死期。”说罢,转身走了。
“在取回我的东西之前,我不会离开。”男子悠悠道,眼睛眯成细长的两条,眼角上翘,眼珠盯着寒宵的背影。
呵呵……谁雌谁雄尚是未知数,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杀得了我?
善白檀香阁内,阿白正围着围裙切土豆丝,一边哼着小调。悠闲过日子真好啊。
有同事就是好,不用凡事都自己操心。
阿白将古城最近一摊子烂事都丢给寒宵去办,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能者多劳嘛,寒宵既然修为那么高,就该多出点力。再说了,他之前一直将本事藏着掖着,忒不厚道。不过自己一下子将包袱都丢给他,自己在这磨洋工,也有点不厚道。
唔……寒宵喜欢吃什么呢?等他回来做点好菜犒劳一下吧。阿白想了想,纠结了:貌似她做的菜他都吃啊,不挑食也似乎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一道菜。
半天想不出结果来,阿白只好从寒宵的妖性来判断:他是一只蛊雕,一类很古老的妖种。阿白以前听她的山精妈妈说起过,蛊雕的原形是一种鸟类,叫起来像……好像是像……呃……像青蛙吧。汗,阿白记不清了。
唉……只知道这些,还是不知寒宵喜欢吃什么啊。换做温醉就很好判断了,他是猫妖,肯定是喜欢吃鱼的。
阿白切完土豆丝,发现时间离饭点还早,索性解下围裙,来到店门口站着。果然事情一少,时间就多了。她在青石板上来来回回游荡了一会儿,有些无所事事。抬头眺望远方高耸的镇魂塔,她的眼皮一跳。
只见镇魂塔上方的高空聚着一团黑云,遮住阳光,将佛塔笼罩在阴影之中。以人的视角,只能看见这一团乌云,多半以为要下雨。可是以阿白的视角,看到的却是一团黑紫色的邪气,隐藏在乌云之中,压住下方佛塔。
镇魂塔最近怎么尽出异象?
阿白皱着眉,远远遥看那一团邪气。心道:寒宵现在才上岗不久,还没跟临渚双塔建立起联系,所以靠近不了镇邪驱妖镇魂塔。看来塔上异象还得由她亲自查看。
思及此,阿白身形一晃,跃上屋顶,踏着砖瓦朝镇魂塔方向奔去。
镇魂塔顶,阿白端立一角,仰首遥望头顶乌云。
乌云浓密,其间邪气翻滚。云缝之中好似有无数双眼睛正从云端之上向下俯看,静静地注视着她。阿白心生疑窦:云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吗?
思及此,阿白周身聚气,忽然朝天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一道妖气凌厉地从掌心射出,箭一样朝高空射去。妖气射入云层,如一滴水汇入江河,了无声息。过了片刻,乌云深处忽然骚动起来,云层翻滚,如浪花滔天,无数声响嘈杂成一片。
忽然间,就像是炸弹爆破一般,乌云霎时爆裂,撕裂的云块被迸飞。云层中央露出无数双黑色的眼睛,一群黑鸟张开翅膀,呼扇成风。忽然,哗啦一下,如同一盘被打散的沙,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飞蹿。
鸟翼掀起一股风,吹得阿白衣袂翻飞。她站得纹丝不动,依旧抬头望着天上那团又迅速聚集起来的乌云,久久移不开目光。
哪来这么大一股风啊?
齐云梦正在龙回河边讲电话,突然一股大风袭来,哗啦一下风吹乱了她的发型,让她一阵烦躁。她从风中觉察到一丝熟悉的邪气,背脊不由一阵发寒,忙四下里张望。
是那鸟吗?那鸟又出现了吗?
“怎么了?”手机那头的人沉声问。
“没事,呵呵,没事。”齐云梦心神不宁地敷衍道,又看了眼四周,没见着个鸟影,这才收回神来。“对了,哥,你刚才在说啥来着?”
“……我问你在哪?”
“哦,对哦,我在……呵呵,我还在临渚古城呢。”她有些心虚,声音也变小了许多。由于上回她出了事,她哥就警告过她,让她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没听,从道观离开后还是来了这里。她总觉得晏雪琴的事情还没完,怕她还会出事,所以还想等晏雪琴从道观回来后再陪她一阵,于是又来了古城。
“你还在那里?”她哥疑问句用了肯定句的语气,平平淡淡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她不会听话。
“是啊,我还有点事没办完呢。呵呵呵……”齐云梦发出一阵傻愣愣的干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齐云梦仍在心虚,嗫嚅着说:“哥,那个,没事我就挂了啊,拜拜。”
她说完,还没来得及挂断,手机那头忽然道:“我和你姐也来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