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懿儿……”出事了么?
风原修还未冲进浣淽山的冰室,就已急匆匆地问了出来,只是最后那几个字,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嗑得他,心难受。
他一脸苦涩,他怕,他真的怕海懿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他。
冰室里,寒霜天叶散发着幽幽冷光,迷蒙的冰雾幻化了一室的景致。
硕大的寒清雪肌石上,一个淡素的女子安然地睡着,青绿的丝衫垂下,随冰雾起舞,却不觉凌乱。女子苍白得似乎透明的皮肤似是要与冰相融,虚弱得令人心碎。
寒清雪肌石边,一个身穿一袭蓝素绮罗裙的女子安静地将手按在躺着的那名女子额头上,眉宇间藏着一抹淡淡的忧愁,苍白的脸色没有半点红润,宛如脆弱的玻璃娃娃,一碰就碎,我见犹怜。
良久,她缓缓收回白皙的手,黛眉微微蹙起,望向风原修,眸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愫,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不太乐观。”
风原修的心猛地“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径直走到玄石边,黯然地看着那个安然闭着眼的女子。
冰蓝的寒清雪肌石散发着淡淡幽光,映射出徐徐流动的寒雾,倾泻着彼此的悲伤。
“懿儿……十五年我们都过来了,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我不准你真的睡!”风原修每走近一步,他就愈觉寒气逼人,可却冻不过心底的冷。
他伸出手,轻轻拨开遮住海懿双眼的几根青丝,稍重的语气却蕴含着无尽的悲恸和无力。
水橆依看着风原修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颤抖的声线就像是簌簌发抖的枯叶,悲零凋碎,心痛不已。
她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那么健壮,可自从十五年前他找到她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他真正的笑容。她看着他一日一日消瘦下去,却发觉自己做什么都不能帮助到他。
风原修不知道,每当他在为海懿黯然神伤憔悴损时,一个女子总是静静地在他背后守护着他,给予他最真挚的笑容,可她的心却在滴血。
她就是水橆依。
“寒清雪肌石的雪融冰已经不足以与海懿体内的阴灵抗衡,海懿的灵魂愈来愈不稳定,阴灵侵蚀的速度也开始加快,若是再找不到天莲冰珠,恐怕……”
水橆依望着风原修只有在见到海懿时才会露出的温柔神光逐渐冰凉,心底也很不是滋味。她别开脸,不忍再看。
风原修全身震颤了一下,一颗泪珠,就这样悄然无声地滑了下来。
他紧握拳头,双手青筋暴起,双目滑过一千猩红,像是突然做下了一个决定,一个死不足惜的决定。
“哈哈哈哈!我一定会把它带回来的!一定!”风原修突然仰天长啸,笑声凄然却决绝。
水橆依无声地听着他的笑声,泪,簌簌地往下流。她咬紧唇,不让风原修听出她的异样。
她知道,从现在起,风原修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风原修了。
“夫人----”
一声急促的叫声打破了冰室的沉寂,水橆依闻声走出冰室,眉宇间积起一抹凝重,出去前,她关上了冰室的暗门。
“怎么了?”她看着火急火燎奔过来的弟子,抬手挥出一片水雾,稳定那名弟子的呼吸频率,看似柔软的秀眸闪烁着威严的神光。
“夫人,水宁带着海璃和殇翎一起进来了!”
水橆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让水宁带他们去议事厅稍等片刻,我一会就会过去。记住,好好招待他们,别丢了我们浣淽山的面子。我们浣淽山,不比他泮羁山差。”
弟子听罢,眼中瞬时充满了亢奋和热血,她重重地点头,再次飞奔而去。
“修,恐怕是,到了瞒不住的那天了。”水橆依走回冰室,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从璃儿找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猜到了。呵,看来上天,确要亡我。”风原修松开握住海懿的手,拍了拍散落在她身上的残雪,抬头,双目,平静如水,却静得可怕。
“什么?”水橆依并没有听清风原修最后说的那句话。
“没什么。走吧。”风原修黯了黯眸,率先走出了冰室。
暗门逐渐关闭,背后依然安然而睡的海懿一点点地退出他们的世界。暗门镶嵌得密不漏风,隔开一室的压抑与,黑暗。
“啊,你们的议事厅比我们的还要大啊。嗯嗯,不错不错,啊,我们泮羁山是谁修缮的?也太寒碜了……唉唉……”
“……”水宁默默地偏过头,不语。
海璃淡定地观察着议事厅的布置,果断不理会殇翎。
究竟谁才是泮羁山的王啊?!哪有自己贬自己的?!呃,好吧,可能泮羁山鼎鼎大名的狼狮王也不知道他自己无意中骂了自己……
“让你们久等了,橆依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偏室处传来,三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个柔弱的女子挂着温柔的笑容款款而来,温和的笑容不免让人放下心中的警戒。
“夫人。”水宁微微屈身示礼。
水橆依微笑地点头,双眼望向殇翎,道:“狼狮王,久仰大名,果然气魄不凡!”
“哈哈哈,依依你不要这么说嘛,我都不好意思了……”殇翎哈哈一笑,似是羞涩地挠了挠头。
海璃听罢,暗暗在他背后狠狠拧了拧殇翎的厚肉,依依?!敢情你见过水橆依了?!让你叫得这么亲切!
殇翎吃痛,却依然隐忍着痛意露出扭曲的笑容。他暗自抹了把辛酸泪,冤枉啊璃儿,这不是在套近乎么?!你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吃醋啦,好痛!
水橆依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心里却不自觉地产生了羡慕的情愫。
“海璃,啊,不,应该是狼狮王夫人,你的拜访可真是一鸣惊人呢,确实吓着我了呢。不知你……到浣淽山,有何指教?”
殇翎看着水橆依掩嘴而笑,说出有意无意的话,他眼角泄出的笑意瞬间冷了几分。水橆依察觉到殇翎多了几分冷意的眼神,笑意不改,毫不畏惧地直接与他的视线相撞,溅出无数火花。
“哼,别假惺惺了,我听着都觉得恶心!我不是来算你我的恩怨账的,我只说一句,让风原修出来!别他妈的当缩头乌龟!”
水橆依听着海璃带着明显怒意的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刚想说什么,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如钟鸣的话:
“我就在这里。”
“呵,风原修,久违了。”殇翎狭长的狼眸眯了眯,缓缓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