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在朦胧中好像听到“咔嚓”的自行车支架的声音,她敏感地竖起耳朵,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又被打回来了?是不是孩子们……接着听到了敲门声:“妈,你还没醒吗?”
啊!是女儿的声音!虽然她的声音微弱、抖索、沙哑,一定是自己的女儿!马上问道:“是雪怡吗?”
“妈,是我。(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你先穿上衣服,给我开开门吧。好冷的天啊……”
白母没穿衣服,先拉开了灯。赤条条下地,急匆匆开门。把雪怡拽到热炕上,又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却生气地叨叨着:“黑咕隆咚地,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路上走呢?你就不怕碰上动物?就不怕碰上坏人?就不怕碰上鬼吗?前几天咱村里死了一个年轻人,就是因为两天前他走黑路,碰到了一个通天达地的女人才得急病死的。你是一个女人呀!你怎么就不怕……”
面对没穿衣服就为她开门,而又唠唠叨叨的妈妈,雪怡心里的暖意就要溢出来了。
为消除妈妈的担心、后怕,为减轻妈妈的心理压力,调侃说:“妈,没事。我没有害怕。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拿我当人待,我的命是最不值钱的。所以,没有什么比我更狗屎的东西想啃我咬我,想要我的命……”
没想到她装模作样的风趣没有逗乐妈妈,反而使妈妈流出了痛惜的眼泪。“孩子,你为什么要那么糟践自己呀?你有孩子还有我,我们都会疼爱你的,我们都离不开你呀!”
白母说着,疼爱地看着女儿的脸:啊!红肿的眼睛、浮肿的面色,再加上悲哀的表情,她的脸已经变形。又惊恐地问:“你又怎么了?不至于你大妗的死让你这么伤心吧?”
“不是。妈,我又被打了。”雪怡避开妈妈的眼光,诉说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后,母女两个是抱头痛哭、泪如雨下……
窗户发白了。她们的悲哀、沉默被鸡鸣狗吠声打破,妈妈似乎也从刚才女儿传递给她的、好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饿的痛苦、累的痛苦、恐惧的痛苦、冰凉的痛苦中钻了出来。问:“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吗?如果是正常男人,为什么要反对老婆住到一起?”
妈妈的问题更加刺痛了雪怡的心,她知道丈夫早已不是正常的男人,但她羞于启齿,说出了另一半理由:“我想,可能是惧怕在城里的二十四小时的监管和约束,他不自由,最主要的是嫌苦嫌累。所以他口口声声说:这是在温平村,不是在城里。”
“在城里你经常管他吗?再说,你不是也一样受他的约束、一样受苦吗?”
雪怡说她没有管他。是邻居对他有压力,舆论对他有压力。鉴于两个人的心态不同、意识不同。雪怡是自己约束自己、自己督促自己,受的苦已超过他的几倍。雪怡为孩子想,为家庭想,只要销出去、只要多挣钱、只要孩子愉快、家庭富裕,受苦是高兴的。
三柱的心理年龄就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把依赖父母的思想转嫁在妻子头上。他以为给‘大人’干活要的是表扬、夸赞、回报。他认为‘大人’的钱是无止境的,他要偷着花、逼着花、耍他的小聪明来花。
雪怡说到这里忽然提高了声音:“可是妈,我觉得他才是应该对家庭负责的男子汉、才是来钱的渠道、才是应该宠爱、鼓励、夸赞别人的人。他干活不如女人,脾气超过魔鬼,谁能说他好?说他能干?谁能夸他善良?”
母亲问:“但你供的孩子也是李家的孩子,难道他们家人就不理解?不支持你吗?”
“妈,你让谁理解?他们恨不能毁掉孩子们的前程、毁掉这个家庭。谁愿意看着别人的孩子超过自己的?我大哥都不服气,他们能服气吗?这就是咱们农村人啊……”
雪怡想起为培养孩子一路走来所遭的非议,她对农村人的落后观念非常惋惜、痛心!
他们为什么不想办法赶超别人,而盼别人倒霉来显露自己?
为什么在竞争激烈的社会里还想坐享其成,还想打土豪分田地?
为什么不培养孩子长本事,而是依靠天赋、依靠命运、想着天上掉馅饼?
为什么不懂得“家有三家穷亲戚不富,家有三家富亲戚不穷”呢?
二曼在李梦带着姜媚回来之后对她说过一句话,她至今都弄不明白什么意思,这句话却每天都在她的耳边响着:“为什么好事都集中在你们家?为什么你们家事事顺利?难道以后还会顺利吗?”
这时,白母唉声叹气地说:“唉!我三个儿子也没有你一个让我这么操心。你前世造的什么孽呀?今世遭到这没完没了的报应?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敢回去吗?”
是呀!雪怡敢回去吗?她沉思着:如果三柱试几天感到有压力,如果三柱还有一点点为孩子的人性,就一定来毛家庄与她重归于好。如果不来,这次可能彻底完了。
……
雪怡走后,三柱不仅没有压力,而且非常舒心、开心,就是丧失了良心。
他当晚就兴冲冲地来到二曼家对二曼说:“大嫂,我也学会擀烧饼了!这不,今天上午我还烤出四十多个烧饼,买的人还说挺不错的。不过,就是速度跟雪怡差远了。她能连烤带擀两不误,我就只有烤的时候不擀,擀的时候不烤了。”
“真的吗?你打的烧饼都卖了吗?雪怡半天能打多少个?”二曼问。
三柱先把自己的烧饼说的多么好,多么供不应求,怎样挡走了依依不舍的顾客。最后才不得已说:“雪怡半天能打五六百个,一天也就是一千多个。”
三柱看到二曼惊奇的目光,阻止了二曼想问的话,说:“雪怡越是出的数量多,受苦的其实还是我。”
三柱当即算了一笔账:因为她打的越快,和面、发面就越多,烧饼铺最累的活就是和面、发面。一次一大盆,一大盆三十多斤,全用开水搅拌,和三盆面才能装一瓮。
和一盆就是汗水淋漓,和三盆那得多大的力气?她两天一瓮面,只要打完一瓮她就催促快和、快装,从来不让瓮空着。
然而,三柱一天只用十斤左右的发面,现有的那几瓮就够他一个月用了。三柱庆幸自己,有这几下子就能撑起这个门面,再也不受雪怡的管束了!
二曼听到两个人相差的烧饼数字,暗自窃喜。一拍三柱的肩膀,赞扬他刚开始打四五十个已经不少了,雪怡刚学的时候远不如三柱,这说明咱三柱的技术已经超过雪怡。雪怡在的时候有存货,三柱一上手,烧饼就供不应求。哈哈哈哈……
二曼笑一阵说一阵,东一言西一语,唾沫四溅、矛盾重重。
她告诉三柱,趁雪怡闹别扭,三柱绝不可心慈手软,绝不可给她回来的机会。
她告诉三柱,拒绝雪怡回来的事绝不可露出马脚,而是要想办法把雪怡怕苦怕累、骄横跋扈、懒惰成性传出去。从而证明在梯云阁,她也只是指手画脚、居功自傲,把丈夫的功劳强加在自己头上的投机取巧的泼妇,从而让佩服雪怡、夸赞雪怡、崇拜雪怡的言论不攻自破……
二曼最后说:“没人做饭是小事,挣到钱还怕吃不到饭吗?你可以去小卖铺、可以去饭店、还可以到城里。你可以挑着吃,捡着吃,要想吃家常便饭还有你嫂子。
你只要把烧饼铺的白面扛来够我们家吃就行,油、盐、酱、醋,老菜、鲜菜你就不用操心。谁让我是你嫂子?反正烧饼铺的白面也是雪怡买来打烧饼用的,花不到你的钱。”
二曼的一席话的把三柱说的晕晕乎乎,很是舒服、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