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至半路,殷少岩发现今天似乎格外清净。
“诶?不对啊,季平人呢?还有小余。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想起来了。”陈靖扬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殷少岩老脸一红。
像陈靖扬这种级别的大神,出门带上一个小队的助理保镖化妆师都不奇怪,像现在这样手无寸铁地回来才比较有违常识。
看到尼桑就把其他人忘了这种事情殷少岩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剧组昨天杀青,其他人会留在当地玩两天,毕竟辛苦了大半年,应该休息一下。”陈靖扬说,“我跟他们说要回去陪家属过圣诞,人就放我回来了。”
“有约会?”殷少岩问。尼桑不是单身汉嘛,没想到平安夜竟然还有节目。想到自己备在冰箱里那些食材派不上用场了,殷少岩有点心情低落。
“不是约会。是陪家属。”
某位家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在说自己,好不容易白回来的脸立刻又红回去了。
“……洋节有什么好过的。”殷少岩别扭地嘀咕。
“那要看是跟谁……”陈靖扬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别说了……”这种没羞没臊的台词……殷少岩皱着眉头,眼睛完全不敢看陈靖扬。
难道所谓的家人都是这么肉麻的?
殷少岩的过度反应令陈靖扬心情颇好地扬了扬眉。这个弟弟似乎非常容易害羞。
殷少岩收回手,手心还残留着诡异的柔软触感。意识到那是什么,手心顿时像燃起了一簇火苗,热得厉害。殷少岩不自在地屈了屈手指,把手放到身侧,然后别过头看着窗外。
陈靖扬把这个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唇角带起了一丝温暖的弧度。他也不再逗弄殷少岩,而将视线投向了另一侧的窗外。
市中心的街道被布置得很有圣诞气息,圣诞老人站在路边派发廉价的小礼物,拿到礼物的路人无一例外笑得很开心。虽然还是白天,却已经有不少约会的情侣在街上放闪光弹。不管是什么节日,恋爱中的人总能将之附会成情人节,就算是讲究一家团聚的圣诞节,舶来到了本朝,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而对于陈靖扬来说,这是第一次郑重其事地与试图与“家人”过圣诞节。往年这时候要么是忙着出通告要么是直接忽略掉这个节日,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
陈靖扬又将视线转向身边的青年。殷少岩柔嫩的耳垂还泛着粉色,觉察到身边的人的视线,耳朵的颜色又加深了一点。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变态,陈靖扬只好退而求其次,伸手捏了捏殷少岩的耳垂。
殷少岩一个激灵,往后一缩,满脸惊惧地瞪着陈靖扬,水润的眼睛里明显透露出“你想干什么你这个变态!”的讯息。
好玩死了。
陈靖扬不加掩饰地微笑。
对于自己刻意的亲近,对方虽然有抗拒,会害羞,但却没有厌恶,有时候还会很笨拙地示好来回应这种亲近。这让陈靖扬觉得很窝心。
如果是几个月前,自己根本想象不到有一天能和陈靖涵如此和平地坐在一起。虽然一开始只是出于一种责任感才答应了老头子会照顾陈靖涵,为此还搭上了自己好一阵子的清静,但没想到陈靖涵车祸之后便性情大变……陈靖扬现在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弟弟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殷少岩捂着耳朵悲愤欲绝地看着陈靖扬笑得那样愉快。陈靖扬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平常面无表情久了,一笑起来效果就格外惊艳。殷少岩眼见那樱色的薄唇勾出一个摄人心魄的弧度,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一句歌词: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没见过的人不会明了。
绝望了!对成为兄控的自己绝望了!
殷少岩泪流满面地挠车窗玻璃。
回到家陈靖扬就脱了外套软瘫在沙发上,看样子这一趟拍戏很累人。
瘫也瘫得很好看。
悲伤地下了这么一个结论,殷少岩去厨房帮他倒了一杯水。
殷少岩腿还没好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这种体贴的事情,所以陈靖扬接到水有瞬间的诧异,随后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摸你妹啊……殷少岩无力地想,说点能让尼桑不高兴的事情吧,老让他这么开心总觉得心里不太痛快。
“哥,过了元旦我会去参加一个试镜。”殷少岩说出这话,然后见证了陈靖扬的脸色冷下来的过程。
看,果然不高兴了……
“这么快?”
“也没有很快,都快到年末了。”
“是什么试镜?”
“韩世砺导演的武侠剧,男三。”韩世砺与赵诚交情不错,两家人是世交。
“赵诚找的。”陈述语气。
“哥你才是算命的吧……”
“谁也是算命的?”陈靖扬似乎对现代汉语中的副词很敏感。
“没……当我没说。”
“我还以为你会通过我。”大神陈靖扬的背书,不是随便哪个新人都能有这个待遇。何况他们是亲兄弟,这么坚实可靠天经地义的后台,不用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惜殷少岩不是陈靖涵,没办法那么坦然接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事关男人的尊严,这次让陈靖扬牵线搭桥,那么以后呢?他不是想与陈靖扬撇清关系,只是想尽量凭借自己的力量,至少想平等地站到陈靖扬的身边就不能倚仗他的照拂。
此话一出口殷少岩立刻感觉周身的温度骤降了五度。
杀气,传说中的杀气!所以到了夏天的时候就尽情地伤害尼桑吧,省电费。殷少岩残忍地想。
“那你还让赵诚插手?”
“他会是我的经纪人,这是他的工作。”
陈靖扬冷哼一声:“一个连自己的艺人都保护不了的经纪人!”
殷少岩一愣。陈靖扬对赵诚的偏见是因为自己的死?
“……那是……一个意外。”而且我们以前好像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吧?这个疑问殷少岩没有问出口,“这次不关赵诚的事,不要扯上他。我只是觉得……应该靠自己的实力……”这种话说出来显得有点傻乎乎的,说到最后殷少岩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但是所谓原则,就是不管怎么不可理喻、怎么从头到脚冒傻气,也会不由自主去坚持的东西吧。不是义务,也不是意愿,而是一种强迫症。“如果哥哥你是我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
听到这言之凿凿的断定,陈靖扬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像是想起了什么。静默了半晌,然后叹了一口气:“你很会上纲上线。我只是想照顾你而已……”陈靖扬这种无奈的语气让殷少岩胸口有些闷。
伤害尼桑果然会遭报应。
但是有一些界线必须预先划定。
“算了,你喜欢就好。但是如果有麻烦我不会袖手旁观。”至于麻烦的定义,那就随意了。
“谢谢哥哥。”殷少岩笑着说。
陈靖扬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嗯”了一声。“哥哥”与“哥”意思差不多,听在耳朵里效果却不太一样。无疑是前者比较受用一点。
陈靖扬不喜欢弟弟违逆自己,但对方虽然好玩却不是宠物,他强迫不了人家的意志。既然强迫也没用不如退让,而且似乎尊重他的选择的话就能够获得名为“亲密度up”的奖励?陈靖扬喜欢这个奖励超过弟弟违心的顺从。至于顺便装装可怜装装无奈骗取同情心勾起人家的内疚这种事情,陈靖扬做起来是手到擒来,弟弟似乎特别吃这一套。那个赵诚不就是仗着会装可怜挖了自家的墙脚吗。陈靖扬阴暗地想。
圣诞节的晚餐并没有特别丰盛。陈靖扬做饭分量向来拿捏得很好,两个人吃刚刚好。只是和平常比起来饭桌上多了一瓶红酒。
“能不喝吗?”殷少岩愁眉苦脸地问。
“讨厌喝酒?”
“以前不讨厌,现在讨厌了。”看陈靖涵醉酒撞树的架势,不像是个不喜欢喝酒的。想到这点殷少岩又半真半假地补了一句,“我惜命。”
“少喝一点,意思到了就行了。”
“为什么吃个蚂蚁上树还要搭红酒……”殷少岩囧囧有神地戳着碟子里的食物。
“这样你以后会有很多粉丝。”陈靖扬一脸淡然地说着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
“谢谢你的祝福。这是什么黑魔法吗……”
“或者你想喝白酒或者黄酒?储物间有一坛黄酒,正宗鉴湖水酿的,我本来打算以后嫁女儿用,想喝可以现在就打开。”
“……不用了,事关侄女终生幸福,我不想害你嫁不成女儿。”
陈靖扬挑挑眉。
殷少岩驾轻就熟地开瓶倒酒,不喜欢喝酒不代表不会。
人类是怎么发明出这种既不美味又容易让人失控的饮料的呢?大概最初是一个重口味的家伙怀着非常重口味的心思品尝了一坨超过赏味期限的腐败谷物并非常重口味地觉得这坨谷物十分美味。至于酒后来为什么会变成丰收与欢乐的象征登上宴会的餐桌,这实在不是殷少岩这种讨厌喝酒的人能理解的。
陈靖扬当然不知道对面的人在脑内进行什么样的重口味想象,径自举起那杯色泽艳丽的液体。殷少岩知情识趣地与他碰杯。
水晶质地的高脚杯发出冰凉的撞击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言语,因为这不是需要觥筹交错与谈笑风生来点缀的宴席。
安静吃饭,吃完摸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身边还陪着另一个人,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