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的第一天,早晨还不到七点,元骁就已经坐在一辆正驶离银滨市市区的面包车上,身旁的是司机方程,后两排的座位上依次坐着方程的济阳人何冬铭与骆暘。
事情还要从昨天晚上放学时,方程递给元骁的一张《中学生下乡‘学农’志愿者家长的同意书》,还标注着为期三天,这当然是老杜一伙人伪造。目的是带元骁去一座距银滨市三百多公里的名为齐锋镇的偏远小镇,观摩方程等人是如何执行任务的。
原本按计划,骆暘身边那位被元骁等人称作贴身丫鬟的刁春霜也要一同前来。但元骁鉴于此前的经历向老杜据理力争,论述称,此行途中如若骆暘发起疯来,方程和他的济阳人兴许还勉强能制止住,但要是再加上一个助纣为虐的刁春霜,那场面可就一发不可收了。
最终,老杜认同了元骁的观点,并与骆暘达成暂时和平协议,此行绝不找元骁麻烦。至此,车上的一行人才“组队”成功。
既然说是来观摩,元骁便只把这当做一次放松心情的旅行,反正每次过节她在家都特别不自在,特别是中秋和元宵两个团圆的节日,奶奶总能会提起“元骁”这个名字,虽叫着像“元宵”似的,可自从有了她,家中就再没得过团圆。
汽车刚刚驶出银滨市收费站,元骁已经吃下了三块月饼了,拍拍包内剩下的七块,她决定暂时歇嘴。
方程和他的济阳人何冬铭一路上都有说有笑地聊着天,骆暘则仰面靠在椅背上,用一顶鸭舌帽盖住脸,打着盹。
何冬铭是一位在读的研究生,一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与小巧的鼻子、嘴巴规整地排在一张白净的脸上,他左侧嘴角的上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会随着他微笑上翘的嘴角欢快地跳跃。他暖心的笑容让元骁对他留下了极好的第一印象。
在汽车驶离银滨收费站有一段距离后,何冬铭开始为元骁讲起一些浅显的风水知识,毕竟此行的目的就是让元骁来学习,于是这辆面包车自然成了移动的课堂。
“我们就从风水的基本概念讲起吧,我只先给你简单说一下,你放松听就可以。首先,何谓风水,风是气,水蒸发后也是气,气在空气中流动成为风。《金锁玉关》中言:‘风云雨雷皆虚气也’。风水又称堪舆,既勘查住宅(阳宅)或坟地(阴宅)周围的风向水流的形势。风藏则气聚,风荡则气散,分水则气行,界水则气止,使之聚而不散成为藏风聚气,山环水抱,藏风得水,称为好风水。
我国的风水学门派众多,虽都是基于八卦理论,但具体方法却不尽相同。其中重要的流派有‘八宅派’、‘玄空飞星派’和‘峦头派’即形势派‘金锁玉关派’。接下来我要讲给你的便是‘金锁玉关派’的知识。
‘金锁玉关’又称‘过路阴阳’,形容在门前过路即可断事准确。选择它来让你学习,是因为它既精简又实用,判断准确,调整有效。它将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结合起来应用,能测世上万物,上应天星,下合地理,中断人事。它是根据八个砂,八个水,阴阳得位来定吉凶的。
那么何为砂、水?风水学认为,高一寸为砂,低一寸为水,高大之物、起火之物、道路、建筑、灶等均为砂;低洼之处、江河湖海、一切有水之地、流水之地皆为水。又有一白坎、二黑坤、三碧震、四绿巽、五黄在中营、七赤兑、八白艮、九紫离,根据河图洛书和后天八卦通气原理,一二三四要砂,六七八九要水。砂为阳,水为阴,要砂得砂,要水得水则吉……元骁!元骁!你有在听吗?”
正讲在兴头上的何冬铭见前方座位上的元骁半天都没反应,伸手轻推了她一下,元骁的脑袋一下就耷拉下去了,看样子她早就投靠周公去了。何冬铭无奈地摇摇头,随即也在自己的座椅上打起盹来。
临近中午,方程一行人终于到达齐锋镇。这是一座喧闹而繁华的小镇,水泥路面宽阔而整洁,两旁林立着各种小型商铺,各式的小货车、拖拉机、马车在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穿梭。
一行人的面包车最终在一块写着“超生罚款你不缴,拘留所里见分晓”的宣传牌旁的警车后方停了下来。
这时,警车上走下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都穿着便服,方程先与二人打过招呼,又向忙其他人介绍。
高个子的这位名叫鲁大成,说他胖,倒不如说他是魁梧,无论身形还是长相,活脱脱一个剃了胡子的张飞,街面上嘈杂的叫卖声丝毫没能掩盖住他的大嗓门“可把你们盼来了!坐了那么老远的车,都饿坏了吧?赶紧地!咱先找个地儿垫吧垫吧。”
他身旁的那位名叫郭启的男人也热情地附和着,这位瘦小的男人刻意将脊背挺得笔直,轻踮着脚,正努力挣扎着缩短二人身高上的差距。
此二人都是齐锋镇所属的隆林县公安局的刑警,也都是“组织”中的成员。
经过短暂的寒暄后,方程等人还是决定先去事发地查看一番。
于是,在鲁大成和郭启引领下,他们穿过镇子,驱车驶向镇外,过了水泥路的尽头又沿着尘土飞扬的土路驶出一段距离后,车子最终停靠在一处院子前。孤零零的院墙只剩断壁残垣,齐腰高的野蒿却已有部分被铲倒,堆上了好几垛码放整齐的新砖和崭新的木材。院内还立着一座瘫倒了半边的没有上顶的房子,木料和砖头都是全新的,一条从中折断的房梁横躺在一堆乱砖头上格外扎眼。
鲁大成此时上前向方程一行人介绍起找他们来此的目的。
原来,眼前这座破败的院落在大约三十年前曾住着一户姓孙的人家,孙德忠老两口和女儿女婿小两口,他们共同经营着一家豆腐坊,日子过得很是和乐。可这一家人却突然在半月之内,先后离奇的失踪或死亡。先是身子向来硬朗的孙德忠老两口在同天晚上双双离世,女儿孙琴和女婿苑恩诚只对外解释说是心脏病突发,便匆匆下葬。
之后,还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孙家女婿又失踪了,孙琴对外人说他是连夜跟一个相好的跑了,却根本没人看到苑恩诚出镇子。但镇中的人对孙琴仍很是同情,纷纷骂那个苑恩诚忘恩负义,辜负了当初孙家好心收留他的恩情。几天后,孙琴也收拾行李离开了镇子,自此杳无音信。
于是,镇上的人便纷纷传言这孙家是中了邪,以至家破人亡,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周围的邻里也都先后搬离得远远的,这座院子便一直空置至今。
直到上个月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叫赵普发的外乡人,偏偏就看中这处院子。费了好大劲托人从镇政府手中把它买了下来,说要盖新房。起初镇中许多人就好言相劝,并把这院子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可姓赵的偏不信邪,紧锣密鼓地就张罗起来了。由于本地的泥瓦匠和木匠无论给多少钱都不肯进这院子,姓赵的只好从外地雇了瓦匠和木工来此开工。他们先是推到了老房子,又重新打地基在原有的位置上建屋。眼看房子已经大部分建好,只差上梁。
可能是其间经历过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蹊跷事情,这姓赵的也突然也来了迷信劲儿,特意请来一位风水先生选了吉日良辰,又摆了桌酒席准备上房梁。
没成想,刚把梁向上一架,那房梁竟突然从中折断掉了下来,当场就砸死两人。这下包括姓赵的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更奇的事儿还在后边,那位混事儿的风水先生眼见事情不妙,欲趁乱溜之大吉,竟不知忽被什么绊倒,刚好就一头栽在旧房子上拆下的一块木板上钉着的长钉上,长钉径直自眉心穿入,这人也当场毙命。
如此一来,这座院子闹鬼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镇上到处人心惶惶,姓赵的第一时间报了警,可公安局的人来后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断掉的房梁也不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断口处确实是像被硬生生折断的参差不齐状。
只是那杉木造的房梁最是结实,姓赵的还是高价买来的,怎么会轻易折断?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匆匆以意外定论。显然这样的说法难以服众,姓赵的便又从外地请来一位很有名气的风水师傅,可这位师傅下车后只站在院门口望了几眼,便摇头自称无能为力,返身离开了。赵普发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认栽,放弃这块地离开了。经过如此一番折腾,他再想转手卖出已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