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从金达饭店的胖厨师口中得知元骁可能被藏匿的地点后,当即将情况通知老杜,请他加派人手前去营救,自己与何冬铭则即刻前往胖厨师所说的那处距离金达饭店不足二十公里的名为Osiris的冷鲜肉工厂。
二人一路沉默无语,谁也不愿妄加猜测元骁此时的境遇。依照胖厨师所言,方程果然找到了那家位于路旁的名为Osiris的工厂。只见厂门口高大的白色大门紧闭,透过栅栏可以看到院内横着一排有十几间窗户的平房,后身坐落着三幢纵身极长的镶着蓝色彩钢盖的白色二层楼,可每幢建筑的窗口都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并不像有人的样子。
方程小心地摸出腰间的枪,谨慎地慢慢靠近围栏,可就在这时,高大的厂门却突然被从内缓缓推开,裂出一条缝隙,一个身穿黑色皮风衣的男子探出身来用手中的强光手电照了照两人后,冷笑道:“哟!才来啊!冥枭的两位大爷!别紧张,那小妞已经安全了,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要不然你们那小妞可能就被做成肉干了!呵呵,怎么样?我们总是能处处先你们一步,事事压你们一头,你们不服都不行!请吧!两位大爷,好好看看我们是怎么办事儿的!”黑衣男子说着将门推开更大的一条缝,让两人通过。
方程一听这话,瞬间就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可他警惕着并未收起手中的枪,只将其紧紧握着垂在身侧片刻不敢懈怠。
当与何冬铭一同走进厂内后,黑衣男人回身锁上了大门,径直引他们走向最里侧的那幢小楼,方程犹疑着开口问道:“乌鸦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乌鸦?他可没工夫管这档子闲事儿!是异牟禽招呼我们来的。你们那被绑的小妞也不知怎么联系上了他,你也知道他是个出了名的风流种,一听到女人找他,火急火燎地就赶来了,我们一开始还纳闷他会个小妞干嘛带这么多人,到这儿才知道,那小妞是被人绑了,喊我们来是为了救她呢!”黑衣男子不耐烦地解释道。
进入楼内后,黑衣男子继续用手电照亮,领着方程二人穿过一条略长的空旷又黑暗的走廊,到达通向二楼的楼梯后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门缝内正渗出穿透了黑暗的刺眼光亮。黑衣人上前轻轻拉开小门,众人眼前当即现出一条延伸向地下的白色大理石楼梯,两侧墙壁上白色壁灯发出的强光投射在光洁的白色大理石楼梯上使得整个通道都被晃得亮如白昼。方程警觉地紧紧跟在黑衣男人身后,走在最后的何冬铭回手轻轻关上了身后的门。
走过三段楼梯后,方程与何冬铭被带至一道金属大门前,黑衣男人抬手心不在焉地轻轻抠门三下后,门便被向内拉开了,门口站着一位与领路的黑衣人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瘦高男子。他见到方程与何冬铭后也同之前的那位男子一样咧嘴冷笑道:“才来啊!冥枭的两位大爷!要是再晚来一会儿,黄瓜菜都凉了!”
方程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闪身踏进门内,举目四望,发现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内四面雪白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巨幅的油画,其中有一幅画,他一见到登时就不禁怒从中来,那正是一幅与金达饭店中一模一样的绿脸人像画,可尺寸却要更大上许多。
高瘦的黑衣男子此时已在那幅绿脸人像画前站定,与另一位黑衣男子一同握住画的边框将其摘下摆在一旁,油画背后的墙面上当即现出一道木门,比起金大饭店内的那扇可要宽大得多。方程与何冬铭见此情形等即明白过来,忙疾步上前,与高瘦的黑衣男子一同穿过了木门去到另一间屋内。
两人一进门便惊异地发现眼前竟是一间设备齐全、煞有其事的实验室,而他们刚刚通过的木门在这间屋内是掩藏在一个活动的医药柜后的,在与其对应的另一侧墙面上也有同样被移开的药柜和隐藏的门。实验室的地上跪着两个被反绑的人,身后立着负责看守的黑衣男子,这几人身前的地上还横着一具面目狰狞的干尸。
可方程的注意力很快便一扇大敞四开的金属门内传出的响动吸引去了,只见那屋内灯火通明,说话声与笑声此起彼伏,门口却不见人影,心中不禁诧异万分。何冬铭一头雾水看向方程,二人呆了半响后才犹疑着向那间屋子靠近。刚到门口,眼尖的何冬铭一眼就瞧见了屋内的元骁,他喜出望外地刚要开口喊她的名字,却被方程及时抬手制止了,并压低声音对他说“听!”
何冬铭莫名其妙地瞪着方程,凝神仔细去听屋内的声音,忽闻一女子厉声的呵斥道“爬进去!”,仔细辨来那却是元骁的声音。他与方程轻手轻脚地悄声步入屋内,异牟禽和他身旁的两位女子却当即就警觉到了两人的存在,可他们却只是转头淡淡一笑作为招呼,便回头继续看向前方完全当两人不存在一般,只有元骁还在背向二人死死盯着木教授浑然未觉到二人的到来。
方程与何冬铭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元骁用冷冰冰的语气命人将木教授投入盛着血水的玻璃箱并扣上盖子的全过程,只见方程脸上的忧色越来越浓,何冬铭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僵硬了,就在玻璃箱内的木教授几乎停止了挣扎时,方程忙大声喊了元骁的名字。
猛听得有人叫到名字的元骁木然地缓缓转过头来。
此时,映入方程眼中的是一张仿佛从未见过的寒若冰霜的脸,不仅如此,那脸上竟还带着一种少见的阴狠表情,一双亮如点漆的眼睛锐利得近乎凶残,看向他的阴冷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方程心中猛地一颤,一时间竟惊得说不出话。
略带片刻,渐渐缓过神来的方程忙跨步上前双手紧抓元骁的肩膀,忧心忡忡地沉声问道:“你还好吗?有没又伤到哪儿?”
元骁抬眼冷冷地瞧着方程,说道:“你们的监护可真是得力啊,赶来的也真是及时!”
方程一愣,羞愧地默默低下头,心中复又深深自责起来,但余光却注意玻璃箱内木教授好像已经停止了挣扎。他忙放开元骁,去推按着箱盖的两人,回身对元骁说:“你快让他们把这人捞出来!过后还有话要问他呢!”
迟疑了片刻后,元骁竟出乎意料地答应了方程的建议,“捞出来吧!”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力地说道,眼神也突然变得涣散,再不似之前那般亢奋。
被捞出的木教授猛烈地咳出几口泛着臭气的血水后,悠悠转醒过来,躺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慌乱地呼吸着。
何冬铭此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间屋内紧闭着的另外两道门上,他不禁好奇地凑上前去小心地推开了一扇,屋内映入眼帘的景象霎时间就将他惊得目瞪口呆。
极目所见尽是喜庆的大红颜色,大红的长绒地毯,铺着红色桌布的圆桌,盖着红色坐垫的鼓凳以及罩着大红床帐的雕花木床,另有两盏仿古式落地灯架上贴着金色“囍”字的红彤彤的纱灯将室内照得喜气融融。右手边靠墙倚着的一方黄花梨翘头案上设着一对未点燃的龙凤花烛更让何冬铭确信了眼前的屋子应该是间“婚房”。
他惊奇地迈进屋内不住左右打量着,忽然发现那张落着床帐的床榻上似乎躺着个人!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把掀开床帐,只见一凤冠霞帔,头戴绣着凤穿牡丹图案的红绸盖头的新娘平躺在铺着大红被褥的床上,双手端庄地交叠在腹部,仿佛在娇羞地静静等待着新郎来掀开她的红盖头。可细观之下,那双交叠着的干瘦的深棕色双手瞬间把眼前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拖入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惊骇之中,何冬铭的眼前倏然闪现出刚才实验室地上横躺着的的那具面目狰狞的干尸,眼前喜庆的氛围与惊悚的干尸之间产生的强烈反差使他后背汗毛直竖,忙踉跄着快步退出了房间。元骁、方程与异牟禽等人见状也均好奇地跟到屋内查看一番,出来时的表情都与何冬铭大同小异。
何冬铭心绪略定后,又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对面另一道紧闭的门走去,而这道门后的景象直接让他呆立在门前,心狠狠地一沉,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一样充盈着洋洋喜气的布置,一样红彤彤的大红大灯下,一样的凤冠霞帔,一样的凤穿牡丹大红盖头,一样的红色双喜绣鞋,一样端庄地交叠在腹部的干瘪双手,一样的新娘,在这间屋内猩红的地毯上竟并排放着十位!简直如同一座新娘仓库!
此时在何冬铭的眼中,屋内喜庆的大红装饰仿佛在一瞬间如海浪般涌动起来,鲜红的颜色仿佛流淌着的浓浓血液充塞在房内每个狭小的角落,并如潮水般汹涌地向他蔓延而来。
何冬铭被眼前这一幕骇人景象冲击得瞬间双腿瘫软,扶着门框缓缓坐在了门口的地上,眼睛仍惊恐地瞪得老大紧盯室内,苍白的嘴唇难以自制地轻轻颤动着,却吐不一个字。屋内纱灯投出的影影绰绰的红色光线均匀地扑撒在门口何冬铭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面容上,使他的脸诡异得恍若一位涂了腮红后“容光焕发”的“鬼新郎”。
此时,迟疑着凑上前去的元骁、方程等人刚探头在门口轻轻一瞥,便即刻转身别过头去,元骁不自觉忿忿地攥紧了双拳,心中一团怒火腾地一下蹿了上来!她突然发疯般冲向已经坐起身来的木教授,如一头狂怒的狮子,眼中射出暴戾的精光!方程一见她神情有异便知不妙,再见她猛冲向木教授心下更是一惊,忙疾步紧随,就在她高高抬脚准备揣向木教授时,方程陡然斜上一步伸出手臂从背后将她紧紧搂住拦了回来。元骁用尽浑身解数想挣脱方程的束缚,可在借阳人的怪力面前,她的一切反抗都是只徒劳。
异牟禽此时眼望着暴怒的元骁,心疼又无奈地摇着头,柔声说“颦儿,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如今想必只有这老贼才清楚那些姑娘的身世来历,倘若现在就将这老贼宰了,里面这些姑娘的身份可能就永远无法辨明了!你就暂且先忍一忍。等他把肚里的坏水吐干净了,到时候再收拾他也不迟啊!”
话音刚落,方程便转头惊异地望向异牟禽,似乎难以置信这番如此有道理的话竟能从他口中听到。
异牟禽立马看出了方程的诧异,于是凑前一步对他莞尔一笑,并调侃道:“怎么?爱上我了?小方程,我可是知道你秘密的哦!”语罢还狡黠地冲方程眨了眨眼。
方程闻言猛地一愣,面色微变,随即便扭过头不再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