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寝宫里,独留北崇憬一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呆。
他手握长剑,泛着银白色微光的剑身上沾着斑斑血迹,与其显得格格不入。
北崇憬却只是盯着那些鲜血一动不动,可能时间有些长了,显得有点儿干。
门外的沧尧之前一直隐在暗处的树上,见莫睿笙三人夺门而出,他慌忙跳下树去。
他本想追去,谁知见寝宫里头半点儿主人的动静都没有,他不由得犹豫起来。
转身处,三人已经逃离了有一段距离了,沧尧最终咬了咬牙选择放弃。毕竟在他心里,那三个人跟主子的安危比起来实在过于微不足道了点。
沧尧深怕鲁莽而入会遭到惩罚,也只好按捺住有些急躁的心情,敲了敲门。
“叩叩叩……”可是良久,里面也没有传来声音。
“主子?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主子!主子再不出声,沧尧可要进屋了!”
若换作平常,北崇憬都会冷声斥责他言语间的大胆,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纵使沧尧这样说,寝宫里头也没有传来半点儿声响。沧尧只好暗自握拳,下定决心后猛地推开寝宫的大门。
里头有些昏暗,似乎经过刚才的动静,宫室里的烛光微弱了许多。
“主子?”沧尧握着腰间的剑,试探性出声,可是这里似乎没有北崇憬的存在。而宫室里面也是狼藉一片。走近点看,只见地上居然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这些,都是主子手下的杀手!
这一幕让沧尧不由得有些慌乱。
惨了惨了,若主子出了什么事,那褚药仙褚大人岂非无法轻饶自己?!主子到底在哪里啊?!
正打算离开去别处寻找,忽而角落里的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沧尧连忙提起心思,小心翼翼朝声源处走去。
随着脚步的深入,却见……原来是北崇憬呆坐在地上。
他这才松了口气。太好了,主子看起来没事……
“主子原来在这里?等等……主子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寒气重,主子还是快些起来吧。”
沧尧说着,就打算走过去扶他起来,却听北崇憬目不转睛盯着长剑上的血迹,忽而开口道:“沧尧,你说,女人的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啊?”沧尧被这么一问,有些无措,他又没碰过女子,这些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
最让人吓一跳的是,主子平日里对这些琐事向来不屑一顾,兴致不高,怎的今日竟问起如此无厘头的问题了?
“你瞧瞧,你也不知道,是个正常人都不知道的吧。那我刚才那么做,错了吗?”
北崇憬眼神有些涣散,仔细听,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悲伤的腔调。这可着实把沧尧吓了一跳。
“主子到底怎么了?方才那三人趁机逃离了,可是他们伤了主子?是否要沧尧将此三人系数捉回!”
说到这里,沧尧的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若是真的是那三人对主子做了什么卑鄙的事情,他沧尧决不轻饶!
“不……不用去。”北崇憬说着,从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料,只听得‘刺啦!’一声,他又拿起那布条仔细擦拭长剑上的血迹。
“世上有谁能轻易伤我?这次,便放他们走吧。”
北崇憬向来是有了敌人必然穷追不舍的家伙,这次说出这种话,竹月真的被吓得不轻。
“主……主子,这是为何?”
“沧尧,我想,我遇到了个很特别的人。明明我对她跟对别人是那么的特别和不同,可她还是领略不到。好言相劝,放下脾气对她,她也不理会。纵使伤了自己,依然能笑逐颜开奔去别的男子的怀里。沧尧,我头一次这么看不透一个人的心思……”
沧尧被他这番话弄得一愣一愣的,主子该不是在谈论女人吧?!
可是这么多年了,主子一直是一个人,对女人也提不起兴趣,怎么好端端的又……开窍了?
更何况刚刚逃离的那三人似乎都不是女子之身吧,那主子到底在说谁啊……
北崇憬又发起呆,此时布条已经被系数染上红晕的血迹。长剑上又变得银光闪闪。
自己刚刚就是用这把剑伤的她吗?这剑……瞧着那丫头皮肤那么薄,划破了一定很疼吧,应该是很疼了,瞧,流了这么多血。
‘北崇憬,希望我不是第一个让你感觉到挫败的女子。’……
这句话,那丫头刚刚说出口不久的话,现在仿佛魔咒一直在他耳边徘徊。
第一个,吗?
云织啊云织,你可真是个特别的女人,怪不得莫睿笙明知此行危险,还硬要来救你。原来你有值得他那么做的价值。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纵使伤了自己,也依旧毫不犹豫要逃离自己,奔向别的男人的怀里。
面对我和面对他,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我哪里比不上莫睿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可以,你要的我完全可以许诺于你,就因为莫睿笙抢先一步吗?那好,既然势均力敌,他就不信,他北崇憬稍稍用力还夺不回一个云织!
等着瞧吧,终有一天,要让你这小丫头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要让你……依偎在朕的怀里,纵使厌恶了、淡然了,也推不开你的依赖……!等着瞧吧。
北崇憬就是这样一个顽固的家伙,很多事情都是靠着他的一己之见才撑到今天的辉煌的。
虽然有时候带来的往往不是什么好结果,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对北崇憬来说,主要注重结果就好了吧,过程什么的,又何必在乎用的是什么卑鄙的手段呢。
他似乎又充满了斗志,眼眸明亮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有神了,再不是方才那副呆呆的模样。
他发誓,刚刚呆愣无措,犹如一个弱者的样子,此生不会再有。
北崇憬利索地从地上起身,他踉跄了几步,才发现不知不觉腿都已经麻了。
只见他朝沧尧扔去那条脏乱的布条,又看向地面上那些尸体,说道:“把这些都处理掉。”
“主子,没事了?”沧尧现在依旧还有些后怕,想到主子方才的样子,可真是太可怕了。主子可不适合那种表情。显得弱不禁风,空有皮囊。
“自然无碍,朕何时出过事?只是方才想不通一些事罢了。”说罢,他自信满满,嘴边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
“那就好,主子刚才那样子可真是吓坏属下了。”
沧尧活了这么久,今日经历的可真是要突破人生三观了。
“沧尧,你何时说过这么多话了?朕自己没事,只是你可还没有到可以随时随意关心朕的地步。”
北崇憬既然振作起来,性子也自然恢复了,对沧尧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
沧尧想到今日挨得一顿板子便不由得泪奔。
“诺,是属下放肆了,本不该逾越。望主子息怒。”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你退下吧。”北崇憬说着,便打算一个人去走走,忽然感觉都手中还握着什么,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那把长剑。
正当沧尧打算告退时,北崇憬唤停住了他:“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沧尧立马止了脚步,转过身来低头问着。
“这个。”北崇憬朝他丢去那把长剑,“这个也一并处理掉了,不管是用火烧也好,丢进水里也罢,总之不管用什么方式,别再让这把废铁出现在世上,要永久性毁灭,明白了吗?”
“这,为什么啊主子?这些剑虽比不上主子的专用佩剑,可也是世间罕见的材质所制成的,这又不生锈,就这样冒然毁损,岂不可惜吗主子?”
沧尧接过长剑,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这可是难得的好剑啊。
“沧尧,看来你今天不对劲啊,废话这么多?难不成是又想挨板子了?叫你处理掉,照做便是了,难不成朕做什么都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说到最后一句,北崇憬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几分。
沧尧顿时不敢再说什么,该死的自己这张嘴,怎么就忘了主子不喜欢别人左右他的思想了呢?
“属下这就去照办,再不敢妄言了。属下告退。”
说罢,沧尧一刻也不敢停留下去,急忙退出寝宫。因为那里的气氛,实在太过于冰冷了。
寝宫里只剩下北崇憬独自一人站在门口,见四下无人,他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那是把好剑,对于有用的东西,北崇憬向来不会轻易弃之的。
只是,那把剑上面沾了云织的鲜血,既然如此,他如何再用?
下边儿的人做事利索的很,不敢有一丝的耽搁,很快的,寝宫便又恢复如初,那些惹人作呕的尸体和一大滩鲜血也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北崇憬自己心里清楚,当真要以为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呢。
虽然知道今日,对自己来说,放走那三个人是极其不利的,相当于放虎归山的程度。
可是,那丫头都已经伤了手了,若是不放他们走又能如何?只怕那丫头该做出更加极端的行为了吧。
北崇憬站在门口,默默叹了口气。
云织,要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残酷的多,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用这种行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不过没关系,便让我来教你领略,这片大陆上人心的险恶吧……
北崇憬这样想着,眼里很快闪过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