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里,有好多年轻人,平时做保安,挣不了几个钱,暗地里就干这种帮闲的私活。一些道上混的痞子,都有这些人的联系方式,闹事的时候叫上他们,小事一般给个五十块钱,大事看严重程度,一百到一千的都有。
大多数接这种私活的年轻人,也就敢接五十一百的,再给多的不敢接,怕受牵连。
高崎这种大混混,太明白这个了。他过来往那里一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谁是帮闲的,谁是潘军带来的。
潘军带来的,也就是他打倒的那三个人。这仨人一趴下,潘军就狗屁本事没有了。
“你特么有本事别走,你等着!”潘军招呼那些帮闲的,把倒下的三个人搀扶上,临走还不忘撂下句狠话。
高崎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跟施工队长说话去了。
“你的伤不要紧吧?先去医院看看,费用我给你报销。我再给你加五百块钱,中午和大家伙去镇山,吃顿好的。”
原本气势汹汹的十几个人,吓的施工的二十多个工人大气都不敢出。高崎一来,转眼工夫就作鸟兽散了。
施工队长也看出来,高崎不是一般人了,肯定是个更大更恶的混混。他也就这么猜,根本不敢问。
这仅仅是一个村子里仗势欺人的小混混。如果高崎是一般人,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说,普通老百姓难活啊!
就算你有功夫,一个人可以打十几个人,好汉也难敌四手。潘军回去一打听你没什么背景,还得回来找你的麻烦。
就算他明着怕打不过你,暗地里也不会放过你。不说利用权势,处处难为你,只是半夜里给你院子里扔块砖头,打几块玻璃,往你门上泼些大粪,也足够恶心死你,让你在这里住不成。
所以说,普通老百姓真的难活。
潘军回去,肯定会找他姐夫。他姐夫能当上村委会主任,肯定不是傻子。他会去镇上找相关人员打听。只要有个关键人物,严肃了对他说一句,这人你惹不起。高崎连身份都不用暴露,潘军就再也不敢来找麻烦了。
高崎都不用找更高档次的人,只给胡波打个电话,胡波一个电话打到镇上,镇上自然就会有人主动找潘军的姐夫,让他管好他小舅子,别不知天高地厚。
事情办到这里,潘军姐夫要是再不知好歹,村委会主任就白当了,也根本就当不上。
果然,自此之后,潘军就再没敢过来捣乱。潘军的姐夫穆启胜,倒是亲自过来了,跟施工队长留了电话,嘱咐他说,等高崎来了告诉他一声。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过来给高崎赔个不是。
工程用时一个多月,到四月底,才算正式完工。
从外面看,房子和过去变化不大,只是在外墙上抹一层沙子灰,用来防潮和防止那些裸露的红砖继续腐朽。
其实,沙子灰里面,还加固了一层水泥。
另外,房子的屋脊整整太高的一米,这样里面的pvc吊顶,就高一米出来,让房间采光更好,就是在屋顶上装个豪华吊灯,高度也足够了。
高崎抬高屋顶,可不是为了装什么豪华吊灯,他也不装那些过于豪华的东西。房间高了,显得更通畅一些,陶洁住着就不会不感觉憋屈。
另外,房子和院子的地下,都挖宽阔的排水沟,安装了更粗的下水管道,连接到宿舍区的主管道上。这样,厕所和浴室用水就解决了,不想以前那样,三天两头下水道就堵,下大雨院子里的水也排不出去。
院子里的监控,设计师搞了个八角圆柱的样式,圆柱上面再加一个翘檐尖顶的仿古顶子,看着倒像一个个的仿古八角凉亭。
圆柱向外的四个面,都用了单向透明的镜面装饰。从外面看,像是墙上弄了个装饰物,其实里面装着红外摄像头。
房间里面,一水儿的中式家具,古色古香。中式的红木沙发椅上,放着厚厚的海绵垫子,将来陶洁坐上去的时候,会很舒服。坐累了,还可以躺在海绵垫子上,当床休息。
家具是暗红的,都是上好的松木制作,雕刻了古朴的福禄寿浮雕,还有些表现古代故事的。海绵垫子外面是金黄的立体丝绣,一个垫子就价值上万。
原有的水泥地板上面,铺了桦木的地板,保留了桦木原色。客厅沙发椅下面,和卧室里床前,还铺了厚厚的纯羊毛地毯。
一切准备就绪,高崎就得去找陶洁商量了。
陶洁已经不想和人交流了。和别人说话,往往会牵扯到过去的往事。说起往事,她的记忆里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越发觉得这世界不是她的,高崎也不是她的。她恳求高崎,不要再让别人来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呆着,这样她才不头疼,不痛苦。
高崎只能满足她,让她在卧室里一个人呆着,吃饭也由他亲自给她端过来。
好在岳帆这个大卧室,从洗手间到大浴缸,样样俱全,不出卧室,所有的事情也可以轻松解决。
没有人再打扰陶洁,她反而好了一些,脸上有了些红晕,人也好像胖了一些,不再那么瘦骨嶙峋了。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没有了神采,反应也迟钝了好多。依旧是怕有动静,依旧是经常半夜醒来,眼睛里全是恐惧。
她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就是和高崎,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基本是高崎问她,她用摇头和点头来回答。
多数时候,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宛如行尸走肉。
高崎知道,她这是在强迫自己,不去思想任何事情。她脑子里,好多的记忆都是不连续的片段,甚至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哪些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她已经弄不清楚了。
再继续思想下去,她会精神错乱,会崩溃。她这是本能地自我保护,不去接触外界的任何东西,不去思想任何往事,让大脑空白下去,实现自我修复。
春天很快就来了。
从陶洁卧室的落地窗子看出去,远处湖面上反射阳光的冰面,在渐渐变得黯淡。忽而有一天,她再去看那冰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池春水,在泛着麟麟光亮。
然后,湖边人行道边栽种的柳树,就隐隐有了翠绿。
很快,小道上遛弯的行人就多起来,脱下厚重的棉服,换上了靓丽多彩的春装。
周围的草坪也绿起来,很快绽放了一片一片的花朵。木槿、梅树、木兰、樱花,相继绽放,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这天上午,陶洁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看着远处的盎然生机。也只有看着这些春天的景色,她的心情才会变得轻松一些。
忽然,耳边就想起了高崎的声音:“我带你出去踏春可好?”
知道她怕动静,高崎在房间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陶洁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站在她身边的。
高崎对她是真好,如果没有高崎,她可能真的活不过冬天。
可是再好,她也从心里,无法完全认可他。因为她的心里,始终被那个常年穿着帆布工服,少言寡语的高崎占据着,他们有着醉人的美好回忆。她始终无法把身后站着的高崎,和心里那个高崎统一起来,她也就无法接受现在的高崎。
听他说话,她只是无声地摇摇头,接着眉头就皱起来,她不愿意有人来打扰她,就是高崎也不行。
每每她皱起眉头的时候,高崎总会默默地退出去,或者找个离她远一些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不在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这一次,高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说:“春天来了,玩物复苏,都在重新开始。我们也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兴许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和过去环境接近的地方,咱们待一段时间,你会有所收获,会把我和高崎统一起来。趁着年青,咱们还有机会,再重新来过。”
许久,陶洁竟然出声了。
她问:“如果不行呢?”
“那我就一辈子陪着你,直到你找到那个你心里的高崎。”高崎说。
过一会儿,她就又问:“有那样的地方吗?”
高崎就无声地笑笑说:“有,我这就带你去看可好?”
他们终于坐上高崎的越野,出发了,一路向着已经是一片苍翠的山里,一路向北,出发。
一路之上,高崎专心开车,陶洁坐在副驾上,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的绿色。
车子沿着盘旋的山道,在渐渐进入深山。深山里的春色,就越发的撩人。爬上一个坡,又下了一个坡,然后就又开始爬坡。
也不知翻越了几道山梁,高崎在一个山头上,把车停在盘山公路的一侧,对陶洁说:“到了。”然后就熄火下车,跑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把陶洁搀下车来。
陶洁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不用高崎搀着,也能自己下车,可高崎依旧要搀着她,唯恐她摔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公路边缘上,高崎指着山下的一片凹地,对陶洁说:“那就是咱们将来要生活的地方。”
陶洁放眼望去,只见一片东南西北走向的盆地里,各种房子都掩映在绿色里。
那矮一些的,零散着又集体分布在一起的,长方的房子,是她熟悉的工厂。那高一些的,红色的,紧挨着聚集着的,是工厂宿舍区固有的样子。
一条窄窄的公路,在阳光里闪着银色,把工厂和宿舍区分割开来。
厂区的工房和宿舍区,都很破旧了,透出了历经沧桑的颜色。
这的确和原来的唐城量具,十分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