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被定通敌叛国罪后,赵家被罢官彻查。虽然查到最后,没
有确凿证据证明二叔通敌叛国,但那个时候赵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陛下为了弥补赵家才封我为公主,才步步提拔了赵氏旁系。
赵氏在旁人眼里,才像是弃武从文了一样。”
秦朝露闻言,夹菜的手一顿,侧头看向夜流怀,才明白这就是他曾经三缄其口,未言明的赵家付出的代价。
这个代价是付出他的师父,所以他才不愿意旧事重提。
夜流怀回望着她,一脸平静地替她夹菜,送入她口中。
秦朝露讷讷地张开嘴。
赵蕴文此时垂下头,哽咽了一下,晶白的鼻涕流淌出来,不得不侧过头,避开他们的视线,狠吸了一下,却不想这一侧头正好对上了温如玉的眸子。
温如玉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虚弱苍白的脸上挂着满是对她的担忧。
赵蕴文受不住这种眼神和表情,又转回头,双手掩面,心下情绪一浪翻卷着一浪。
不得不说,赵家败落之后,最照顾她的人就是温如玉。
温如玉对她的好,在她还是温成的妻子时就已经开始了。
那个时候,她觉得很不适,只能一再避开,以至于渐渐地对他埋下了厌恶的种子,所以才会选择住到别院去。
可到昨天晚上,温如玉那般奋不顾身的救她,甚至为了她差点命丧他手,让她彻底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以至于现在一想起以前对他的讨厌就特别愧疚。
温如玉管她太多,还一再不准她报仇,也不愿压上整个风义山庄去陪她赌,所以这点,让她很困扰。
觉得温如玉跟她性格不合,但除了这点之外,这个男人没有一处不是依她,不是对她好的。
赵蕴文心里很纠结,她鼻头一酸,又抬起头来看向秦朝露。
“阿斓。”
秦朝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她放下筷子,静看着赵蕴文。
赵蕴文双手握住她的手,抽抽噎噎道,“我们赵氏嫡系在京城是有地皮和宅子的。
但那些地皮和宅子如今都到了旁系手里。他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如今还要坐拥我们的宅子。
阿斓,我不服气,却也无能为力。如果你可以,请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声音陡然一昂,握着秦朝露的手紧了又紧,余光瞥向夜流怀,又匆匆收回。
她没看错,这个煞神王爷是喜欢她堂妹的,他看她的眼神温温柔柔,饱含感情。
所以,如果她堂妹肯答应复仇的话,夜王一定会助其一臂之力,他们赵家嫡系是有希望歼灭旁系的。
“阿斓,你答应我,你答应我!”赵蕴文双手托起秦朝露的手,额头抵在她手上,口气急促悲切。
秦朝露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掌心传来的刺刺的痛感让她明白赵蕴文多年来的痛苦和愤怒,但,无法感同身受。
毕竟她没经历过,也不曾亲眼看见,所以无法真正体会到赵蕴文那颗急于复仇又无法复仇的复杂心情。
“别伤心了。都过去了。”她抬手轻抚她的脑袋,试着用赵家人的身份接近赵蕴文,并安慰她。
但这种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有点特别,特别的不亲近,特别拧巴,像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她对她根本没有那种亲近的感觉,却要去安慰,实在是说不出多的话来。
她适时抽手,却被赵蕴文一把握紧,她的口气变得越发急促和焦躁,“阿斓,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属于我们赵氏嫡系的东西夺回来!
可以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但绝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是他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他们是杀人凶手,他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赵蕴文听出了秦朝露简短话里的意思,她不想报仇。
但她不允许她不报仇。
“阿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人会说你错。”
赵蕴文目光急迫地盯着秦朝露,似乎她不答应她就不放手。
秦朝露忽然有些不舒服,侧头看了夜流怀一眼,又急急抽回自己的手,心里卷起的奇怪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怼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是赵家人!”
赵蕴文急得拍桌而起,温婉庄重的表情陡然一裂,变得狰狞扭曲,着实让秦朝露和夜流怀都怔住了。
夜流怀见过赵蕴文,还不止一次两次,但每次见到的她都是温婉大方,处变不惊,不曾见过她这般情绪过激的一面,一时震惊,手里的筷子哐当掉地。
赵蕴文眸光扫射过来。
她身后的温如玉急喘,“文儿,文儿!咳咳……”
赵蕴文听到身后人的呼喊,理智才一点点回笼,怒火收回,又蹲身坐下,饶是有些不甘心又不得不妥协,“抱歉,我方才失态了。
阿斓,对不起,阿姐吓着你了。”
“没,没事。”秦朝露勉强挤出一抹笑,吓着倒不至于,但的确是震惊了一把。
此次来寻亲本想体味一下有亲人在的感觉,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的亲人还不如夜流怀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秦朝露看了夜流怀一眼,视线下菜碟里伸过来一双筷子,却是赵蕴文给她夹菜,她还冲着她微微一笑。
秦朝露头皮发麻总觉得她夹给自己的不是菜,是尸山血海。
她怔怔地看着她,视线里正好看见不远处温如玉复杂的眼神。
秦朝露猜想最了解赵蕴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身后那个温如玉,也不知昨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她并不好奇,也就没多问。
最后,这顿饭吃的干干巴巴,秦朝露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吃完的,总之吃完之后就随夜流怀上了马车。
夜流怀跟在身后,看她心不在焉的,连马车都上得颇为费力,索性抱起她,抱进了车里。
秦朝露顺势握住他的衣服,头埋在他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心跳声,心里才觉得踏实。
“太可怕了。”
夜流怀垂过眸来。
秦朝露蜷曲着身子,像猫儿一样趴在他膝盖上,闭着眸,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他听。
“太可怕了。这趟探亲与我想象的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