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初桃早早起床吃了早膳,然后和所有人一样站在江府门口迎接回府的江初樱,曹氏在门口张望着,时不时用手帕擦擦自己头上的汗,焦急道:“这会子应该到了吧,怎么还没到呢,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刘氏大喇喇说:“初樱怀着孩子,那些个抬轿子的也不敢走太急,是吧初桃。”说完刘氏给初桃使了个眼色。
睡眼惺忪的初桃忙宽慰道:“是啊婶婶,樱姐姐肚子里有小世子,身子重,跟我又不一样,我能在轿子上翻跟头。再说了初樱姐姐做事那么稳重,不可能出什么意外的。您别急,樱姐姐一会就到了。”
曹氏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说:“初樱这是头胎,她没什么经验,好在她性子沉稳,不似那些毛毛躁躁的小妇人,不然我可真得叫她爹派人去接去了。”
曾玉心说:“娘,听说三王爷把初樱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呢,要是爹派人去接了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初樱受了委屈娘家人过来撑腰呢。”
曹氏喜笑颜开,可又转眼不高兴道:“呵!既然是真心宠爱我们初樱,又怎么会丢下有三个月身孕的老婆跑去什么南离国。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原来初樱这次回府是专门为养胎而来,三王早些年走南闯北对不少地方的语言风俗有着一知半解,南离国是与东易隔海相望的小岛国,也属于依附东易的藩国,和东易贸易往来非常密切,最近他们的国王病逝,几个儿子闹得不可开交都想分一杯羹,搞得东易南部和南离国的生意中断许久,影响了不少百姓的正常生活,一方面受南离国邀请,另一方面东易皇室也有意干预他们的皇位继承人,略懂些南离语言的三王就这样当作使者派出去调和别人家的事情了。这样一来,三王恐怕好几月才能回来,江家担心初樱在王府受委屈,连忙让三王把初樱送回来养胎。
之前在信阳的时候初桃还听三王说过,南离国的水果和海产非常受东易人的欢迎,尤其是一种水果,外壳是紫色的,里面酸酸甜甜的果肉像蒜瓣一样,说得很是诱人,只可惜这种水果非常不容易保存所以初桃从来没有吃过。初桃想着想着,几个小厮在街上边跑边喊:“回来了!回来了!侧王妃回来了!”
初桃看见报信的小厮裤脚里灌满了风,鼓鼓囊囊的像装满了东西,初桃想起小红和自己说的话,分家以后曾玉心也倦怠于管理下人,他们那一房的仆人最会偷东西,甚至还有的下人在裤脚里灌上大米偷偷拿出去卖。于是初桃紧紧盯着那个报信的小厮,她想知道这个仆人的裤脚里有没有塞满了江家的大米,在鞭炮声中只能看见小厮嘴巴一张一合,抬轿子的人轻轻落脚,几个小丫鬟立刻迎上去掀帘子、撑华盖、打扇子、点熏香,这才把初樱扶下了轿子。
初樱穿着绯红的合宜宫装,披着软烟紫纱,手握一把玉柄带流苏的团扇半掩着面下了车,江母率先迎上去,呵斥仆人道:“这么大的日头,还不赶紧给樱王妃遮阳,杵着干什么。”
曹氏一看,初樱精神尚佳只是人瘦了几分,心疼道:“瞧你瘦了好多,要是早点把你接回来就好了,娘给你熬了一碗鸡汤,快去喝了补一补。”
初樱笑着说:“娘,鸡汤王府里多的是,我一回来您就给我喝这个啊?”
曾玉心也笑着解释:“樱王妃有所不知,娘足足炖了七只鸡才炖出来这么一小碗,火大了汤会被少干,火小了又炖不出来味道,只好叫上好几个仆人轮流守着。”初樱听了只是微笑,并不作答,惹得江程锦很是不爽。
“果然是做了王妃的人,就是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一样,你嫂子跟你说话你都当做听不见,怎么麻雀变凤凰了,看不上我们了?”江程锦看见妻子不受待见,立刻讥讽道。
曾玉心立刻怯怯拉着江程锦的手,怯怯道:“樱王妃一路劳累,口干舌燥,我说的又不是什么要紧话,不回不就算了。”
曹氏轻敲了江程锦的头,责怪道:“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说话的!”
初樱似笑非笑地侧身过来,她小腹微微隆起,浑身散发着华贵又逼人的气息,初樱美目流转,略带玩味的看着曾玉心,口中的话却是对着江程锦说的:“我哪里是不愿和嫂子说话,只是嫂子身上的香气有些冲了,怀过孕的都知道的,孕中的女人一丝重的味道也闻不得,不然胃里就翻山倒海般难受。”
刘氏过来打圆场道:“玉心没做过母亲哪里知道这些,程锦,你可不要错怪你妹妹,刚才那一番话说重了啊,快跟妹妹说个不是。”
前段时间初樱来了一封信,信里面是这么写的:“……哥哥年纪不小了,大哥的孩子都满地跑了,而嫂子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如你们夫妻二人唤个大夫过来瞧瞧。”这不就是怀疑自己的某些方面有问题吗?
这还不是最令江程锦生气的,后面这几句:“哥哥应当明白,你既无本事光宗耀祖,就该好好在家吃家底切勿再出去惹是生非……”这不就是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没用吗?这封信言辞之辛辣,简直不像出自初樱之口,把江程锦气个半死。
所以今日他才会对初樱百般不满,出言责怪。他又想起家中兄弟姐妹多为风光,愈发衬得自己窝囊,想起玉心曾委婉告诉自己家里人看不起她,顿时把平日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对着刘氏吼道:“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不要在这里装好人!”
从前刘氏管家的时候,发现江程锦用江家名义到处挂账逍遥快活,他一个人的花天酒地却要整个江府给他买单,迫不得已只能告诉江程锦的父亲江良端,江程锦因此挨了许多皮肉之苦,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是刘氏这个管家的多事,所以心中一直怨恨刘氏。
“放肆,你这孩子当真是被宠坏了,敢跟婶母这般说话!”曹氏气急了眼,朝着江程锦身上狠狠捶了两下。
曾玉心哭出了声,护着程锦道:“都是我不好,我多嘴做什么,娘要打就打我吧。”
刘氏心寒了大半,站在那里尴尬得很,初樱冷眼瞧着江程锦夫妇,厉声道:“江程锦!你少在这里蛮横!你自己想想这些年来你做过多少坏事,扔下多少烂摊子都是婶母和老祖宗帮你收拾的!要我一件一件数给你听吗?我不过是没回你老婆一句话你就不得了了?你在外面狎妓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这么疼爱内人啊?婶母还没说你呢,就是打你骂你你也该受着,你姐夫不在,爹和叔叔都不在,婶母替他们扇你几巴掌都不为过!”
江程锦梗着脖子道:“好大的口气!我江程锦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教训了!爹娘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胳膊肘往外拐!”
江母在一旁气得直哆嗦,初桃见情况不对赶紧把她扶回房间去了。江母捶着胸口道:“程锦……程锦这孩子怎么能说那种话,我们江家何曾对不住他了。”初桃倒了杯茶给江母,一边用小手给江母顺气,安慰道:“二哥今天发羊角风了,别理他。”
初桃心里烦躁得很,本来姐姐回府是一件高高兴兴的事情,他江程锦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坏了所有人的好心情。初桃也知道,初樱姐姐之所以对嫂子态度有所转变,大约是知道了避子汤的缘故。这事也怪自己,不该沉不住气一股脑全对姐姐说了,孕中本来就多思,一回来初樱就受了这样的委屈,初桃觉得跟自己也有很大关系。
江母叹气,浑浊的眼睛里滚出泪水:“这些腌臜的往事我本不该再提,程锦这孩子怎么这么顽固不灵呢,十四岁就跟房里的丫头乱来,后来那丫头肚子大了瞒不住了,我们能怎么办,他还没娶妻,要是让外头知道他有个私生子,哪有人家肯把姑娘许配给他?我们只好把那丫头送到庄子里待产。”
“后来呢?”初桃并不知道这桩往事,她也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寄养在外的小侄子或侄女。
江母泪水涟涟道:“死了……难产……一尸两命……程锦媳妇到现在没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报应。”
江母接着说:“他倒好,不招惹家里的姑娘了,改去外面玩了,他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任凭家里怎么劝,你端叔怎么打,他都是色心难改。”
初桃很是无语,像江程锦这样的贪恋美色的,初桃也是头一次见,江程锦不仅爱逛窑子还喜欢喝酒,一喝醉了就惹事,还有一次在青楼喝完酒和别人争夺一个女人,竟然指使手下的小厮把人打死了,初桃又记得江家花了好多钱摆平这事情呢。
江母也提到这件事了:“你以为上次那个陈家二子是江家小厮失手打死的吗?是程锦干的!我们府上的小厮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是他灌多了马尿,蓄意滋事,失手打死了人家,他身上背了三条人命了!这个孽障!”
初桃万分震惊,江程锦还做了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跟他比起来,自己离家出走这等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啊!难怪娘亲如此淡定,原来是比这棘手百倍的事情她都处理过了啊!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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