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说:“爸爸,我不喜欢打架。”
爸爸说:“那就不看了,他们年轻人不服气想分个高下,让他们打。你闭上眼睛歇会儿,一会儿打完了爸爸叫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
张敏坐在我跟前,端着一碗醪糟汤圆,透着鸡蛋清香,来的很及时。
我不饿,但我不想要爸爸担心,我还是接过来吃了,一碗汤汤水水我还能吃了。
醪糟醇香,汤圆滑腻,鸡蛋蛋白如玉蛋黄金黄,味道不错,还有一点药,我都吃完了。
那边殷亦桀不知道和金刚走了几圈,大家都有些不耐烦鼓噪了,忽然殷亦桀先动手,一掌斜斜的酷酷的劈过去,看似不经意,力道却像锋利的刀子。
“好!”众人一声喝采。
金刚理都不理,很奇怪的转到殷亦桀身侧发掌的方位,脚飞快踢起……
“好!”大家激动了。
殷亦桀胳膊一转,像跳舞一样轻柔的转回来,化掌为抓,对着金刚的脚踝直掏他的经脉……瞬息,变化很快,两人出招速度越来越快,众人来不及叫,都瞪大眼睛看着。
金刚神色一直很安静,毫不变色,脚腕凌空一转,对着殷亦桀的手踢出去,身子诡异的侧过来,右脚凌空飞起提出,整个人都飞起来,顺势斜向后……殷亦桀一抓要落空,也后空翻凌空而起,双腿爆发……
“乓乓乓!”四腿相踢,金刚手以逸待劳,应了殷亦桀一抓一掌,还有虚影无数,看不清。
大家都看傻了,没人叫好没人起哄……二人错身而过,金刚翻身落地,手腕一抖,转身……殷亦桀手在地上轻轻一点,转个身,转身,对上金刚,眸子依旧冷酷,身上什么都没有。
金刚身上也什么都没有。
二人对视,金刚平静的犹如不存在,又危险的像豹子;殷亦桀冷酷,毫无畏惧,抖抖脚踝,准备再来,随时准备……
“哇,竟然势均力敌!”铭风笑道。
“这让我觉得很可怕,无论哪一个我都未必吃得消。”老六拿着麦克风做广告。
“这就完了?”大家此起彼伏的疑问,这才一招,就完了?
“金刚赢了,他完全可以在落地的时候继续,那个时间够他把对方打倒好几次。”爸爸说。
大家扭头看这边,有些人眼光灼热,不知道看什么。
“他没出全力。”冉桦摸摸脸,崇拜的说。
“好了,再好都没用,比不过人家一个阴谋。功夫好比不过枪,枪好比不过人多……下一个。”
布莱恩挥挥手,不想让大家再说了。
我低头,不知道他们比出了个什么,但打架我总是不大喜欢,看不懂也和我无关。
老六拿着麦克风道:“恩少发话了,取消这一场,那么,下一场……”
“下一个特别节目……秧歌!”铭风麦克风卡了,憋了很久才高喊。
扭秧歌?这个节目……大家都好奇了,我低下头,有些困了。
困的没来由,大概是布莱恩心情不好,对殷亦桀很不满,我有些难受。
布莱恩总高兴不起来,事情就一定很严重,我……少有的烦闷。
殷亦桀,带给我的,很多,不只是五彩的颜色。
操场上,响起锣鼓铙钹的声音,咚咚锵,咚咚咚锵锵……一会儿来了几个人,穿的大红大绿,腰里别着鲜艳绸子,头上戴着帽子……脚上穿着布鞋,晃着头扭着身子一刻不停,很喜气。
领头的,是廖亮!脸上抹着大红的胭脂,像个小丑。
周围大家笑闹成一团,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廖亮从腰上拿出一个大头娃娃面具,往脸上一戴,愈发喜气。
这下愈发有人笑趴下了。
那边有人抬着锣鼓拿着铙钹过来,往边上一放,音响停了,现场的锣鼓敲敲打打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锵咚锵咚咚锵!咚咚咚咚隆咚锵!”
我瞌睡和安静都被打发了,瞪眼,看着廖亮在我跟前不仅跳舞,还照着故事内容做样子。
她的样子……很好看,真的。
廖亮,大概扭过秧歌,不像我跳舞那么生疏;而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意思,这只是一种方式。
四五个穿鲜艳衣服的人都过来,在我面前扭,扭,扭……
“大家说,这秧歌扭得好不好?”老六忽然拿着麦克风大喊。
“好!”众人看的热闹,起哄。
“那么,下一个集体节目:扭--秧--”铭风最后一个字淹没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听不见了。
刚才围着篝火跳锅庄,他们还喜欢,这会儿则有说不出的感觉,都在起哄。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很喜欢或者推崇,但不知道缘故。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唉今天是个好日子……”
廖亮大嗓门开唱了,唱的很原声态,愈发喜庆,和她的秧歌有一比。
大家一块儿鼓掌,就是没人跟着跳。
廖亮调门一转,接着唱:“今天是个好日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没怎么听人唱过歌,不知道这两首截然不同的歌是怎么串到一块儿的。
廖亮唱的得意,哈哈大笑。
鼓声一换,吉他二胡响起来,三哥背着吉他,十二哥拉着小提琴,还有个人,拉二胡,胡乱搞。
廖亮一闭眼一睁眼,继续扭着秧歌唱。
廖亮拖着我的手起来,她唱的认真,和寻常不太一样;我就跟着她站起来。
她是我记得的唯一一个人,她对我有种特殊的力量,就像我只能听她随便乱喊而觉得舒服。
她拉住我边唱边转,这个秧歌扭得真是奇绝。
廖亮一定要我也跟着扭,我不会。
廖亮像十二哥带我跳舞一样让我跟着她就行。
我……拗不过她,只好跟着扭秧歌。
步子很简单,随着锣鼓特别敲出的节奏,我能跟上。
廖亮哈哈大笑,周围的人都跟着鼓掌。
我们扭着秧歌转到铭风跟前……廖亮抢了麦克风,对我说:
“妆可人,今天……我是最荣幸的!不论你遗忘了什么,你还记得我!不论你失去了什么,你也永远都有我!一年三百六十日,我陪你三百六十日!快乐,不只是爱情,还有我!失忆,也可以快乐!有我,希望能增加一点你的快乐!幸福!下面,希望所有爱妆可人的,都来和我们一块扭秧歌,哈哈!扭秧歌,是最轻松快乐的事,不要觉得这是农民运动。觉得也没关系,放下你的面子和架子,来吧!”
“来吧!”老六高喊一声,率先走出来,笨拙的跟着扭起来……
“噗通!”那边有人扭着……绊了自己的脚,摔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廖亮捧腹大笑,脚下愈发扭得欢实、得意洋洋,比丰收了还要高兴,拉着我嘴也不停:
“扭呀扭呀扭秧歌;挥起彩带扭秧歌,扭呀扭呀像条龙,扭呀扭呀像彩虹,你也扭,我也扭,你也扭,我也扭,扭呀扭呀扭呀扭……”
爸爸忙过来拉着我,笑道:“廖亮,你别让可人扭了,小心一会儿头晕。”
廖亮拉了爸爸一把,大笑:“老大你也来,妆可人过生日,你功劳最大,哈哈!”
爸爸脸色暗了一下,我和廖亮都没反应,我只是随着廖亮乱扭,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爸爸一咬牙,道:“好!我也来!可人,妈妈以前是县文化团的一枝花,那个秧歌才扭得好;爸爸也学过一阵子哟。二十五年了,我这老骨头……”
布莱恩扭的像街舞,转过来拉着我笑:“可人,你跳什么都好看,哥真高兴。”
殷亦桀也……跳舞了!
他一跳,周围的人都看他,地上摔倒的也爬起来,围着他打转。
殷亦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大红彩绸,先跳了一段很热情的恰恰,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立刻甩着大红彩绸,学着廖亮的样子,舞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一片!
殷亦桀扭秧歌像干活的农民,脸色还是酷酷的,一点也不在乎人家笑他,还让那几个穿着鲜艳衣服的人教他。
布莱恩冷哼一声,鄙视,继续跳着街舞一类秧歌的拉着我,搞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廖亮。
爸爸扭了几下,样子……爸爸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但骨架大又很胖,扭起来……很喜庆。
别人看着笑,爸爸喘了一下,连红扑扑的,拉着我笑:
“可人,爸爸扭的还行吗?廖亮,你给我指导一下,寻常没事……恩儿,咱在家弄个秧歌队,早起和可人一块扭秧歌。”
廖亮呵呵大笑,道:“你放轻松,放轻松……对,跟着我的脚步……everyone!注意脚步,总共就这几步,横跨,退步,横跨,进步……哒哒哒哒……妆可人你跟我数,一二三四……”
殷亦桀挤过来,冷不防拉着我就往人群里钻。
我踉踉跄跄,靠在他身边,他脸上抹了胭脂,很喜气的样子,和过节一样。
布莱恩往这边冲,讨厌殷亦桀。
爸爸忙拉着他,说:“好了,让他们玩去吧;可人不舒服了会回来的。一个男人肯为她放下身段,已经很难得了。”
布莱恩黑着脸,接过人家递过来的桶往火堆里一泼……
“轰!”火星四溅,差点烧着人;火堆顿时光芒万丈,亮如白昼。
热气球在风里摇晃,这会儿已经不引人注意了。
操场上大家扭作一堆,什么样子的都有,还是有人腿脚打拌,不会摔跤也差不多,大家笑作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