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冷天出门,确实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即使坐在马车上,也能感觉得到这天气的寒冷。
夏枳紧紧把暖炉抱在手中,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狼裘,直到白亦给她递了杯热茶,才把身子暖下来。
白亦看着夏枳清冷的脸色,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小姐,为什么不让姑爷也跟着出来?”
姑爷二字,让夏枳愣了一下。
“谁说他是姑爷的。”夏枳有些恼怒地笑了一下,紧抿着唇斥责了白亦一句。
然而白亦却不在意,她只偏着头,稍微往夏枳的旁边坐过了去一点,压低声音说,“如果不是姑爷,小姐怎么只在他面前才有这么娇弱的一面,这跟平时训斥我们的感觉都不同呢。”
白亦调侃的话,让夏枳更为恼怒了,想想今天早上为了不让韩破立跟过来,她可没少在他面前许下保证。也正是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白亦刚好站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
“以后不准再提这两个字,韩哥哥还不是我的人。”把白亦的嬉笑给忽略掉,夏枳又喝了一口热茶才把心中的臊意给压下。
白亦却在夏枳看不到的情况下露出一抹诧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清冷的人会说出这么占有欲的话,她还以为小姐对什么人都这么冷心呢,看起来姑爷还真的同别人不一样,看小姐那羞恼的模样就知道了。
而且,姑爷看起来也好像很喜欢他们小姐。
身下的马车吱呀吱呀地缓慢前行,坐了许久才听到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白亦急忙掀起车帘,扶着夏枳下来。还转头跟赶车的人道了一声谢,“沈大哥,如果觉得外边冷,就跟着我们进来吧。我们小姐很好人的,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沈晃有些惊讶地看了活泼的白亦一眼,再看看夏枳并没有想要反驳白亦说的话,立马顺着应了一声。
白亦这么上道,他肯定得接住她的好意。毕竟沈晃是韩破立特意安排给夏枳的人,名曰保护,实则监视。韩破立发话,不准再让夏枳跑了,不然就让沈晃提着人头来见他。
感觉到沈晃一直在身后跟着,夏枳的脑中忽然晃过一个胡茬满脸的形象,她记得沈晃是常久的亲信,没想到他其实是韩破立的人,怪不得当初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
“小姐,沈大哥的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当兵的,跟我之前见到的那些人都不同,他的脸又白又滑。”白亦见夏枳对沈晃的态度有些平淡,便多嘴了一句介绍沈晃。
“我知道了,你安静一点。”现在夏枳是一个瞎子,对于外人的面貌也都是凭之前的印象,以及他人的描述,更何况她的性子也是一个清冷的人,除了在韩破立面前会变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以外,对于其他人她并不是很在意。
白亦吐了吐舌头,让沈晃也跟上之后便扶着夏枳进了屋。
大门敞开,连茯药行的账房先生早就在等着了。从一个月前即墨家传来消息要换掌权人的时候,连茯药行上上下下都开始准备,就为了给这位新来的主子一个好的印象。
账房先生姓谢,是一个处于而立之年的男子,由上一任账房带出来的徒弟,所以对连茯药行的业务都极其熟悉。之前也是他一直跟在方寅涵的手下做事,因为极其能干,所以方寅涵几乎能不忙于药行的事情也是有他的功劳在里面。
但是当他看到缓缓走来的女子时,谢账房原本就等得焦急的心此刻是更加不淡定了。
夏枳墨发红衣,一条束眼带子将整张脸遮住,看起来是极其神秘动人。若是长得好看的女子走在路上,说不定还会惹人看上两眼,但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是药行的新任掌权人,而且双眼都还瞎了。
谢账房揉搓了一下手掌,犹豫了一下才迎上去,“是即墨姑娘吗?”
仿佛能听出谢账房话中的犹豫之意,夏枳侧了侧头,让白亦上前介绍。
“小姐,跟您说话的这位就是连茯药行的账房了,目前只负责东凌这一块的管理,当初您提的将药材制成药丸出售,也是由他来带头实施的。”白亦站在夏枳的身边,不喘气地直接将谢账房的事都介绍给她听。
这就是夏枳为何会在即墨家挑白亦来服侍她的原因。虽然平时看起来是很天真,但是白亦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在一些人面前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甚至是这种旁着讲的话也能让人听得就有一种被人压制住的感觉。
而且白亦在即墨家待了许久,对即墨家经营的所有都有一些了解。
刚开始听到白亦在介绍他的时候,谢账房的心中还升起一股得意之色,毕竟他可是这连茯药行这么些年来,最年轻就能当上账房先生的人。然而白亦的后半句话,又让他的心中震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夏枳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竟然会是三年前就让他们药行起死回生的人。
三年前,因为其他两家药行的合力攻击下,连茯药行差点就要经营不下去了。
“那用药丸出售的事真的是小姐您提出来的?”可能连谢账房自己都没察觉,在白亦的话说完之后,他对夏枳说话的话中就带了轻微的敬意。
夏枳点点头,轻抿着唇,不打算开口便让白亦扶着她进屋。
谢账房还站在门口呆愣愣地看着夏枳的背影,过了许久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回过神来。
这可是即墨家的小姐,他怎么能因为小姐的外貌就怀疑她的能力呢!
夏枳在白亦的搀扶下坐进了屋,终于不用感受那漫天的寒气,夏枳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便听到谢账房犹豫地站在身前开口,“按理说小姐今日是第一天过来,应该是要看一下账本的,但是……”
夏枳知道谢账房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说她是瞎子,什么都看不了这事。
其实当初夏枳在选从药行这一块入手也是有过思量的。本身她就是个懂医的人,自然就是对药材这方面会容易上手一些。再者就是这无论是哪一个地方,只要有人就可能会生病,人一生病就要服药,从这药上入手,或许还可以掌握半个东凌的主导权。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记得宁言之前跟她提过,他之所以会把她抛到福山村,甚至是墨逐月其实就是那群来追赶他们的黑衣人,夏枳便觉得她的身上一定有墨逐月想要取走的东西。
眼睛已经被他刮走了,就不知道接下来他还想要对她做什么。因为不管是留在即墨家还是在她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夏枳总觉得有一群人在跟着她,虽然她看不到,但是她能感觉到背后隐隐的杀气。
从这药材里面下手,说不定能查的到一些蛛丝马迹,毕竟无端地把人的眼睛挖走,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肯定就是说不过去的。而西苍,据她所知,这世上有好几种药材是只有东凌才有的,凡是要运到西苍,都必须得经过这些药行的手。
墨逐月……
在齿间将一个名字绕上一遍,夏枳从未打消过对他的恨意。
至于其他人,看韩破立这几天的表现,似乎就有被她误会的迹象。
谢账房见夏枳不回答,也没有给他吩咐,就一直坐在那里,顿时有点觉得不知所措。因为他也是没想到夏枳的眼睛会是个瞎的,所以之前他们做的准备此时竟完全用不上了。
“我信得过谢账房。”夏枳抱住暖炉的手指在轻轻地摩擦,沉默了一下,便向谢账房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药是卖得有些奇怪的?”
听到夏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谢账房低头想了一下,才回道,“经您这么一提,好像最近真的是有一种药卖得特别好。”
“是什么?”夏枳脸色一凝,抓住暖炉的手渐渐收紧。
谢账房疑惑地看了夏枳一眼,皱眉答道,“沙苑子。对双目有特别好的效果。也是只有我们东凌才有的东西。”
一旦提到眼睛这东西,夏枳就感觉自己的心中一颤,“也是只有我们药行才有吗?”
谢账房眼中的疑惑更深了,肃容回道,“不只我们药行,其他两家也有。但是这东西产得比较少,并且大部分在我们手上,也就跟只有我们药行才有卖没什么两样。”
谢账房见夏枳听了他的话后,一直凝着脸,便继续补充道,“这沙苑子拿来入药是最好的东西,我记得以前曾在一个古书上看到,若是能用大量的沙苑子,再配上一些东西,就可以制成一颗明目的药丸。只可惜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个配方。”
夏枳愣了一下,心中的疑惑感就更深了,墨逐月想要她的眼睛,是为了获得这天下,那么如果再大胆猜测他其实是想用这些东西制成药给某些人服用的话,那么……
“对了,今日还是各大药行商议最新一批到货药材价格的日子,这其中也有沙苑子,如果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同在下一起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