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郑焰红的娇憨的样子,赵慎三不由得微笑了,因为他太了解这女人在任上是何等样让人发憷的主儿了,严厉起来大帮的总监级大老爷们被她吼得孙子般低声下气,却能够天天在他怀里娇柔成一朵风雨里的牡丹花,这也不能不说是上天对他赵慎三的恩赐了。
暗自幸福了一会子,赵慎三赶紧定了定心神,接着分析灵烟的事情,经过对那首词一字字的推敲,赵慎三总有种感觉--灵烟很可能离开之后就会彻底离开红尘俗世,遁入空门陪伴青灯古佛了!
那首词的前半部分都是说的跟卢博文有缘无分的那种怨怼也就罢了,单看最后两句:“无亲无牵无情,自得其乐,了无挂,不甘笑看尘世情,逝矣!”
怎么样的离去能做到“无亲无牵无情”什么样的地方能让她做到“不甘笑看尘世情,逝矣”一个人能够真正的从尘世中逝去,如果不是剃去三千烦恼丝了却尘缘,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赵慎三推断出这么个结果之后,内心猛地一阵振奋,他心想反正灵烟没有离开本省,那么能够让她落脚的寺庙一定不多,仔细排查不愁没有结果,只要发动所有的朋友一起帮忙寻找,过年的时候就一定能够一家团聚的。
回到县里,赵慎三还没走进自己办公室,就听到有人在他屋里大声地说话,他微微地把眉头一皱,并且保持着这种状态走进了屋里,一个人看到他就冲过来叫道:“赵总监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只能去市里找纪检部的李总监反映问题了!”
赵慎三一看冲过来这个人居然会是原城建所长叶少良,更加把眉头皱得紧了,没好气的说道:“有话好好说,看你叫喊的半边走廊都快塌了,成什么样子啊。”
乔丽丽可能早就被他吵得头大了,就嘟着嘴说道:“是啊叶叔叔,我都说了赵总监回来会解决你的问题的,他不在你冲我大叫也没用的,你偏是不听。”
叶少良也是之前在县里跋扈惯了,这次跟刘天地一样,落了个削职为民回到桐县,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虽然那个鼎盛公司也有他的股份,以后吃喝不愁事不成问题的,但是奈何作威作福惯了,一下子成了平头百姓,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变得十分暴躁,看到不顺眼的人都想踢三脚一般,也是家人再三说人平安就好,让他适应现实安心做富家翁,他刚消停几天,刘天地的来访恰便似正瞌睡呢给他送了一个超级舒服的羽绒枕头,让他一肚子的无名火登时有了宣泄的出路,这可就收拾齐整走马上阵了。
叶少良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正总监郭富朝。
虽然赵慎三那天跟郑焰红走了之后又去了国外,一共三天没上班,而郭富朝也言而有信的帮他处理着不能耽搁的急务,鼎盛公司的冻结款项郭富朝更是听从了赵慎三的建议,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听任刘天地走完了手续抱着钱得胜还朝了,但是,刘天地明白这笔钱就算郭富朝参与也毫无悬念的能拿到手,所以才不感激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他心里淤积的愤怒已经因为自己刚回桐县就跳进郭富朝的陷阱那一刻被彻底点燃,此后,他要做的就是弄倒这个阳奉阴违的小人,反正是老子已经落马了,就算不东山再起,也要把你老小子从副总经理级的美梦中拉出来,陪老子尝尝走麦城的滋味不可。
搭档多年,谁手里没有谁的小尾巴啊?之前郭富朝能够用刘天地的小辫子勉强维护的一方平安,也是因为当时刘天地屁股底下坐着常务副总监那把金交椅,等闲不愿意以身犯险罢了,但此刻他平头百姓一个,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是用你的小尾巴整你,我都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你就算报复又能拿我怎么样?难不成还能把老子开除出地球去不成?
说起来刘天地拿郭富朝说事儿这件事儿呢,其实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如果他有足够清醒的头脑的话,手里掌握郭富朝灰色的事情太多了,随便找一两件大的都能翻起浪子来,可惜他被怒火跟妒意冲昏了头脑,就拿了一件最容易查实、证据也最为明确的事情做杀人的钢刀了,但却丝毫没想到他选择的这把钢刀居然是把双刃剑,一边能收拾了郭富朝,一边居然也能触动此刻绝对不能、也绝对不应该触动的人物--赵慎三!
这到底是件什么事呢?就是房子。
房子是人人都需要的,大也罢小也罢,新也罢破也罢,没有房子就不算一个有家的人,就连狗都有房顶遮盖的,那么房子怎么会成为问题呢?这就是有价跟无价的问题了。
有价的房子,顾名思义一定是用合适的价格买回来的,那么就是合法的财产了,就算刘天地告到省集团纪检部去,郭富朝也是理直气壮的很,可怎奈这套房子偏偏是无价的,而这个“无价”可不是贵到极点无法衡量的意思,而是“零价值”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套位于云都新城区的单栋小别墅,当时开盘价是捌拾万元一套,按今年的市价已经高达两百多万的房子是郭富朝一分钱没掏白得的!
“零价值”得到高价值东西这种问题,也是几说几讲的,送的人心甘情愿,收的人付出了比得到的价值更高的收益值给了送的人,那么就成了一个很恒定的等式,不存在任何纠纷,也就民不告官不究皆大欢喜了。但一旦送的人觉得吃了亏,或者是当时觉得挺划算事过几年又反目成仇了,就比如刘天地跟郭富朝的例子,这就是个很成问题的问题了。
这套房子,是在五年前,刘天地想要拿到县里的一个高利润的开发项目承包权,而郭富朝却死活不放的情况下,经过当时还担任城建所所长的叶少良出面,给郭富朝买下了这套新房子,并且背着郭富朝先把郭总监夫人接去看了房子,那女人一看就喜欢的要命,二话不说就按照叶少良的要求签署了房产赠与手续的接受合同。等郭富朝回去以后,看老婆摆出一副要是不要房子就离婚的劲头,那时他也自忖还没有跟刘天地分庭抗礼的资本跟实力,这次闹闹别扭不让他顺利拿走承包权也无非就是提醒他一下,桐县还不是他刘天地能一手遮天的,现在人家把上百万的房子送来了,面子也光鲜了,里子也舒适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抻着呢?也就顺水推舟的闷声大发财了。
如果郭富朝肯仔细一点,从老婆手里把房产手续要出来仔细审核一下,以他的狡猾程度,一定能发现这东西是存在漏洞的,当时补齐了也就万事大吉了,怎奈他纵然是有一腔的谋略,唯独却有季常之疾,最怕的就是那个他依靠人家家族势力爬起来的老婆,刚听到他说要房产手续,那女人生怕他脑袋灌水了把房子还回去,一叠声的说没任何问题,手续她都妥善保管了,结果郭富朝也只好丢开手了,这就留下了今天的隐患了。
房产赠与协议,顾名思义自然是赠送人送给被赠者的财产了,历来都有父母把房产赠与儿女的,或者是夫妻之间的赠与手续,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要不然郭富朝的妻子也不是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怎么会那么傻就签了呢?就是那个出身领导家庭的女人优越惯了,拿这种零价值的物质也习惯了,就不以为然了,认为老公只要在那里干着,谁敢拿这种白纸黑字双方签字画押按手印的东西做文章啊?
殊不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更加有“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的千古至理,可是郭富朝家里却有这样一个习惯了伸手的“贤妻”何愁郭富朝不被刘天地反攻倒算?
“赠与”协议的确是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发生的问题,但是问题却在于赠送者跟接收人的关系问题存在太过明显的问题--一个部下,一个上司,这样的协议明眼人一看就是权钱交易,那么叶少良拼着一身剐要把皇帝拉下马的狠劲拿出这东西来,也的确够郭富朝喝一壶的了。
这个问题十分明显,郭富朝挨收拾势在难免暂且不讲,再说说这为什么会是刘天地在跟郭富朝狭路相逢先亮剑,却不慎抽出的一把双刃剑呢?这把剑又怎么会触及到那时还没到桐县的赵慎三呢?这就又是一个玄机了。
领导的工作环境,可以用一个“大染缸”来形容,虽然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当然还是清者占大多数,但是这个环境摆在那里,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身上的一袭白衣就被点点油污所污染了呢?就如同赵慎三,当初八大金刚为了买他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惜出手就送出了桐县的一栋单门小院,虽然赵慎三并不稀罕,也并没有把那里真正当家,但他为了“和光同尘”也曾去住过几晚,更加在那里留下了跟尹柔颠鸾倒凤的点点回忆,所以这栋房子属于他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所差者也无非是他去不去住罢了。
纵然是像赵慎三这样依旧保持者一个基本良知、替老百姓真心实意干事的领导,心里对于同僚们的人品也是十分计较的,更加是有着自己的一杆秤的,就比如送东西办事情这种事,在赵慎三这种正直的领导看来,也是十分理所应当的,你既然花费了成本换回了收益,就应该安安分分的保持你的良好人品才是,怎么能事后翻脸再去算旧账呢?更何况还是用房子这么敏感的、他身上也有污点的问题去说明问题呢?这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了,所以,刘天地抽出这把剑显然是一大失误,不过此刻还不大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