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怕见到陈温不自在,刘杨木隔天就不来了,只拖了客栈的小二说有事要办,过段时间再来看银杏。
他不来,陈温半是遗憾,但又暗暗地松了口气,不来也好,让她把这尴尬劲过了再说。
但心气稍微顺了点的陈温,睡了一觉起来,再经历了一场染脏衣裙事件后,心情不太美丽了。
她拢共也没有几件衣服,再沾可就没有衣服穿了。于是她尽可能地规范自己的行动,足不出户。
正好,刘银杏也被勒令不许出门,趁着这关头陈温准备教她如何绣花。
就这样学了半日之后,张阿兰急匆匆地跑进来,指了指外头,说:“咱店里来客了。”
陈温放下手里的绣帕,看了张阿兰一眼。
“真的。”张阿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欣喜道:“是王姑娘和一个不知名的姑娘,嬉笑着快要走进巷子里了。”
陈温忙不迭地站了起来,顾不得汹涌的感觉,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店里许久未来陌生的客人了,真好。陈温紧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心。
看来王五不负众望,真的穿着那身衣裳在那场宴会上,为她吸引到了客人,她要怎么答谢王五才好?
不懂陈温激动心情的王五和一个世家的姑娘走进巷子里。
叶芽站定了脚,见王五指着一间小店,还没过去看一眼,就有些吃惊地说了一句:“这么偏的店,你真是找里头的绣娘做的?”
她用一副,你莫要框我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王五。
“你不信我啊?”王五故意气道:“我还会把你骗来不成?”
叶芽有些怔愣,末了巴巴地抓着王五的手,晃了晃:“好姐姐我错了,我就有些不敢相信罢了,不是说我骗我,你怎会骗我呢。”
王五原本也是故意做样子的,她倒不敢真的同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姐妹生气,也不需要她怎么哄,只是拍拍她的手背,小声道:“还有让你更意想不到的。”
叶芽瞪大了眼,转了转眼珠子,许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更让她意想不到的了。
毕竟三日前的王五已经够让她意想不到的。
三日前,为了参加那场目前为止最大的宴席,为了不输攀比,小姐们都拿出自个平生最好看的衣裳穿上。
其中王五和白三穿着一身大家伙从未见过的衣裳款式来参加,可谓是让人眼前一亮。
她们是一起被侍女带进来的,两人穿的又都好看,叶芽当时目不暇接不知道看哪个好。叶芽反应慢,但旁的姑娘反应可快了,两个人都瞬间被人包围起,问东问西,嘈杂得很。
当然最后她是走到王五跟前了,因为家里跟王家来往更深。
她就挤进去看了一眼,当即就被王五的衣裳吸引到走不动道了。
那料子软,轻飘,绣娘要是功力不好,捏得紧了,绣出来的花样就皱巴巴的,捏得松了,就容易走线,然而王五身上那一件绣花精致到看不出瑕疵,她还是平生头一次见到。
最稀奇的是,这样的料子做出来的裙子,褶子很好看,走起路来像是有风吹。
王五脸白嫩,穿上就像朵清新秀丽的花。
不止她觉得好看,周围的人都在夸。
然后她就光顾着看王五了,没来得及看白三的衣裳。但听旁人说,白三的绣娘比不上王五的厉害,虽然绣花较多,比较考验耐心和时间,但是绣花的精细却比不上王五的。
正巧叶芽的夏装没做,当下决定要在两个小姐中间抉择一个,做几件夏装。
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眼见的好。于是她就率先来找王五了,因为家里同王家有生意往来,较为亲近,她就悄摸着顶掉了比她早巴结王五的人,成为被王五带来找绣娘的第一人。
她大老远来,听王五说那并不是她家的绣娘,叶芽当时还以为王五厉害的紧,居然能让这样的绣娘为她做一件衣裳。
然而现在……
按理来说有这么大能耐的绣娘,被召走做御用的绣娘都不为过,还会屈于这么一小间店里?她原还以为这样的绣娘应当隐于山林之间,需得人一求再求,才会松口答应,没曾想,就在不起眼的地方开了间小店维持生计。
……
叶芽一进店,就成了店里三个姑娘眼里的金铂铂。
张阿兰甜笑着走上前:“王姑娘好,这位姑娘也好。”
“阿兰好。”王姑娘回之一笑,倒把叶芽看傻了。
王五这么平易近人?居然会对店里一个小姑娘报之微笑?她叶芽可真没看错人。
“这位姑娘是来订做衣裳的?”
张阿兰刚问完,刘银杏就倒了两杯水上来,叶芽接过的时候还有点愣,哪家店会为客人倒水?要不是端来的是水不是茶,这般行为叶芽还以为只是来到哪个好友家中叙旧。
渐渐的她也就放松下来。
“是。”
“那姑娘过过眼。”张阿兰袖子一抚衣架子上的样衣道:“这都是我们店里最新的款式,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叶芽这才别眼去看店里的衣裳,这一看把她又看愣了,几步上前,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陈温也往前走了两步,趁那专心致志看衣裳的姑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冲王五比了比大拇指。
真有成效。
王五谦虚地笑了笑。
叶芽清了清嗓子,收回直勾勾的视线,又看了一眼三位姑娘,她不需要众星捧月,只想奔绣娘而去,于是她侧头对王五说:“那位绣娘人在何处?你能替我引荐吗?”
能做出这等衣裳的绣娘,她一定要亲自见见。
王五不拐弯抹角,直指陈温:“在那儿。”
叶芽定睛一眼,笑开了花,轻推了一把王五:“你骗我作甚?”
陈温和王五:“……”
“这就是我对你说的,更为意想不到的事了。”王五也很认真地解释。
她就知道叶芽不相信,所以一早就对她说了。
叶芽的笑容渐渐消失,看了看陈温,看了看王五,皆在她们面上没有玩笑的痕迹,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小声地对陈温说:“你当真是……?”
“你要说王姑娘参加宴席的那一身衣裳,确实出自我之手。”
陈温不胆怯,落落大方的样子,倒让叶芽有丁点儿信了。
但信了之后,她觉得脑子被雷电击中了。
谁来告诉她,她原以为那个特别有资历,都能跟宫中绣娘相匹配的绣娘,会是这样一个……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稚嫩的脸庞,确实能让人徒生出亲近的感觉,但她就是那些个见惯了最好的小姐嘴里,了不起的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