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何事?”
“小的发现买办处的胡安近日和余府的两个小厮走得很近,今早小的还瞧见他鬼鬼祟祟地出没在余府附近,见余大公子的轿子出来后,急忙跟了过去,仿佛也在打听什么。”
毓珠若有所思。
胡安是三婶的人,难不成三婶和她一样,也想抓余大郎的把柄?
绿芜道:“三太太是个人精,小姐能看出余家有退婚之意,三太太肯定也看出来了。大小姐若是被余家退婚,不仅二小姐您会被连累,三小姐同样也要受牵连。”
三婶果然精明。
毓珠转一转眼珠,笑道:“这倒是件好事。”她瞅了眼门外,交代马升:“回头你再继续盯着,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在卢府买办处当差,明白吗?”
马升道了声“是”。
毓珠笑眯眯地叫绿芜拿了赏银来。
马升也不客气,大喇喇地躬身道谢。
毓珠欣赏他爽朗的性子,却还是叮嘱了一句:“你是绿芜的亲哥哥,所以我无条件的信任你。不过你得记着管好嘴巴,回头也别炫耀得了赏赐,不然你我都会有麻烦。”
虽然她是为了大姐,可行事毕竟不磊落,父亲和二叔要是知道了,八成要骂她一顿,而且他们也不会容许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马升憨憨一笑,“小姐放心,小的明白。”
沐浴后,毓珠披着小袄,坐在书案前给甄二小姐回信。
今日可真是喜事连连。
毓珠忍不住笑出声。
绿芜抿嘴儿笑问:“小姐想什么呢。”
毓珠蘸一蘸笔墨,笑道:“甄二小姐不是问我平日的喜好吗,我就告诉她我近来迷上了戏曲,想完完整整地听一回戏,还向她荐了常春班。”
“小姐是打算……”绿芜有些担心。
小姐现在越来越爱“多管闲事”了。
不知从何时起,小姐的性子不如过去跳脱了,总爱一个人坐着发呆,时而皱皱眉,时而咬咬牙,像是有一肚子的心事。
譬如小姐对大小姐婚事的态度。
都定亲几年了,小姐突然说这门亲事要不得,还火急火燎地吩咐她哥哥去调查余大郎。
以前小姐何曾管过这玉照阁外面的事,顶多跑去大房和太太拌几句嘴。
难道,这就是小姐长大了的转变?
绿芜摸一摸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到了去甄家做客的日子。
燕镐如约送来了一幅杏花图,还不忘强调毓珠已经欠了他两次人情。
毓珠懒得和他计较,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近来一直跟着燕镐学画,耳朵都被他念叨的要生茧子了。
听三婶说他马上要回保定了,毓珠恨不得亲自把他送走。
不过,总是要送他些礼物才是,毕竟人家到底也帮了她两三次忙。
还和她透露了那么多小道消息。
哎呀,这样一想,竟有点不想他离开京都了!
燕镐要是走了,她就又成了耳目闭塞的深闺小姐,束手束脚的,只能干着急。
可总不能开口求他留下来吧。
旁人说不得要怎么误会呢。
“唉……”毓珠长叹一气。
却听一声疑问:“二小姐因何叹气?”
毓珠扭头一瞧,原来是廖嬷嬷,忙起身请她进来坐。
廖嬷嬷示意身后两个丫鬟上前,笑吟吟地说:“二小姐明日去甄家做客,太太一早给您制了新衣裳,太太说甄家是书香门第,二小姐穿素淡一些最好。”
毓珠点头微笑,“劳烦太太费心了。”说着命绿蕊收下,“这两天下雪我不曾去请安,太太的饮食睡眠可还好?”
“太太一切安好,倒是老爷,今个下衙回来,脸色很不好,太太多说了几句话,老爷就发了一顿脾气。”
“噢?”毓珠心生疑惑,问道:“可知是怎么回事?”
廖嬷嬷想一想道:“听宋义说,老爷下衙前,去了一趟锦衣卫,具体什么事他没说,奴婢们也不便追问。”
锦衣卫?
父亲总理三千营营政,隶属于五军都督府,而锦衣卫直接向皇上负责,两者之间应该不存在公务上的联系和纠纷。
会是什么事令父亲不快呢。
干想也想不出结果,毓珠暂时抛开思绪,进了内房去试新衣裳。
……
第二日,四太太闵氏携毓珠、莹珠、惠珠坐上马车前往甄家。
宜珠已有婚约,不方便出门露脸,云珠昨晚吃坏了肚子,就留在家里休息。
莹珠得知甄二小姐写信给毓珠向燕镐讨画,酸里酸气地说:“二姐姐不如开个画铺,专门售卖燕表哥的字画,还能省一笔成本费。”
毓珠也不和她争,淡笑道:“三妹妹总是能想出好主意。”
一拳打在棉花上,莹珠暗哼一声,别过身子,合眼假寐。
惠珠和毓珠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印象中,惠珠的性情和大姐一样,温婉和顺,淡然不争,只要惠珠不开口说话,你就不会注意她的存在。
但惠珠的亲事,却比她和莹珠的都要顺利,许给了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朱会英的嫡长孙朱坤,成了德妃娘娘朱氏的嫡亲侄媳,晋王赵祚的表弟妹,只待她及笄后风光出嫁。
对于惠珠来说,这门亲事着实不错,算得上是高嫁了。
而莹珠,因着三婶眼光甚高,挑三拣四,迟迟没有定下来。
看来还是四叔和四婶聪明,知道过于贪心到头来可能一个也捞不着,珍惜眼前的机会才是正经。
正想着,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停在了甄家的垂花门前。
一下马车,就见甄太太领着一众丫鬟迎了上来。
互相见礼寒暄后,甄二小姐急急地从门内走出来,捂着心口喘气道:“幸好赶来了。”
甄太太轻声斥道:“淑姐儿,客人面前,怎这样冒失。”说完不好意思地看向卢四太太闵氏,“自家小女不懂规矩,叫您和小姐们见笑了。”
闵氏笑道:“太太言重了。”
甄二小姐脸色微红,规矩地行礼请安,待和毓珠见礼时,才露出一些笑容。
正在此时,余家的马车到了。
甄太太忙命甄二小姐将毓珠她们请进门。
卢三小姐和余六小姐不和,她已经听女儿说过许多遍,要是两人在门前起了冲突,那可就麻烦了。
甄二小姐一路把她们领到花厅。
阮太太已经携女儿到了,卢四太太闵氏就和阮太太说起了话。小姐们聚在一起,自然坐不住,结伴在附近逛了起来。
甄府虽不气派,但胜在精巧雅致,毓珠一时看花了眼。
甄二小姐拉着她进了一座六角亭。
毓珠吩咐绿芜将卷轴拿来,笑道:“你要的画,展开来瞧瞧。”
甄二小姐却摇头道:“不急,回头再看也不迟,这儿人多眼杂,我怕弄脏了名家的大作。”
毓珠嗤笑道:“你还真把他奉为名家。”
甄二小姐嘿嘿一笑,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描金盒子,“你送我一幅画,我得还一个礼才是。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是我一颗一颗串起来的,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原来是一条真珠璎珞。
真珠小而晶莹,一颗颗紧密串联起来,着实费些工夫。
毓珠无奈笑道:“姐姐不用谢我,不过费了几句口舌罢了。”
甄二小姐眨眨眼,俏皮一笑,“我若说是因为我们投缘,妹妹还要拒绝推辞吗?”
毓珠只得笑着收下。
甄二小姐十分高兴,又道了句:“妹妹荐的常春班,母亲已经请来了,我大伯父也说他们的戏唱得不错,以前在别家听过几次。”
毓珠微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如此看来倒是荐对了。”
话说完,有丫鬟步履匆匆地过来,禀话道:“小姐,殷太太并殷四小姐、殷五小姐到了,太太请您去花厅招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