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总听人说,一眨眼的工夫,十年过去了,直到那天醒来,我才真切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郝志时间的朋友
迷蒙混沌,像一场久违的熟睡,一夜无梦,只感觉身下的冰冷在一点点的消退,意识重新占据大脑,指尖,也有了微微的感觉。
混沌中,有强烈刺目的灯光隔着眼皮透射进瞳孔,让混沌收缩,从灰白一片缩成漆黑的瞳仁,微微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篇由于薄薄的眼皮反光而形成的肉红色,外面的世界只有轮廓,模糊的轮廓。
各种简单的色块拼凑出一个光亮的空间,黑的白的,逐渐具体化,像照相机光圈缓慢的调整,调整到可以聚焦的时候,看到几张陌生的面孔,居高临下围在自己的脑袋四周
郝志听不到声音,身体的各个部件大都还在沉睡中,他甚至无法思考,迟钝,一切都还在迟钝之中。
他想象自己撑起身子,把众人推开,想象自己大声的说话,喊叫,问这里是哪,可实际上,能够产生反应的不过只是微微弹动的指尖,他的神经传导出现了一点问题,冬眠效应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的消失。
七十年的睡眠,人类第一个以科技手段穿越时间醒来的人,就在地国走私蛇头的小窝里,被布鲁斯他们扶坐了起来。
这些人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遇到一个忽然闯入自己家门的人,不知道该欢迎还是该防范,对于布鲁斯等人来说,郝志是一个70年前的“古代人”,就如同在21世纪初期的90后忽然在街上看到清朝装束的大辫子一样。
一切都不一样了,这里是未来
“水”郝志踌躇许久,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
独眼龙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个量杯,倒了一大杯水给他,要知道,清洁的水源在这城市丛林的底部也是宝贵的资源,显然见多识广的独眼龙这次也是看了个新鲜,更重要的,是为了那个送郝志到这个时代来的冬眠舱,倘若是卖个好价钱,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往城市的上层爬一百多阶。
凉子作为惟一的一个女孩,温柔地扶着郝志的背,喂给他喝水,刚灌了一口,他就狂喷了出来,一口水全都喷在自己的双腿上,他的身体反应非常缓慢,控制进食和呼吸的会厌软骨没有及时调整,把水都喝进了气管里。
“慢一点,没事的”凉子小心地抚拍着郝志的后背,又轻轻地把杯子倾斜过来,喂了他一小口。
适应了之后,郝志咕嘟咕嘟地把一大杯水全都喝下去,然后开始绝望地喘息,最后一口没有咽下去的水从嗓子眼里反刍上来,顺着歪斜的嘴角流得满胸口都是,像一个老年痴呆的患者。
“你,们是什么人?”郝志显然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在他的印象中,自己闭眼进入冬眠舱,醒来的时候,应该是那多教授来迎接自己,而身边,站着的是自己的爱人,珂珂。
可如今,这漆黑的地下室,昏暗的灯光,潮湿的霉味,一切都和预期的不大一样。
“我们是迎接你的人,你放心,在这里你很安全”布鲁斯安慰地对他说。
郝志摇了摇头,听不懂他的话,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懂郝志的话,可是他们说话,郝志听不懂。
这是由于吕方在执政之后推行了全球语言学习系统,把世界常用的十五种语言全部编程,由电脑信息直接输入大脑,所以这里的每一个人生来就熟练掌握全部的语言,你喜欢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对方只根据自己熟悉的语系进行理解。
就好象大街上一个日本人在用日语和一个美国人的英语交流,看起来鸡同鸭讲,但其实完全不影响双方沟通,而站在一边听的中国人,思想里反应出来的全都是汉语。
“珂珂呢?教授呢?”郝志迷迷糊糊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地国历83年,公元2103年4月,你已经沉睡了,整整七十年了”布鲁斯换成汉语,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仿佛怕他一时接受不了似的。
“啊这么久”郝志显然还是吃了一惊,暂时无法进行很顺畅的角色代换,第一次冬眠的时候,只睡了两年,而且四周环境没有任何改变,从太空中睡,在太空中醒,睡之前是教授,醒来还是教授,那感觉就好象睡了一夜似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环境和时空的位移让他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节拍。
“我们先带你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慢慢再说吧!”布鲁斯和另外一个大汉两人搀扶着郝志从平床上下来,郝志的脚尖一点地,就像是崴了脚的芭蕾舞演员一样,软软地堆在了地上。
幸亏两边的人还没松手,只好赶紧把他架起来。
“我的腿还没有知觉不知道怎么走路!”郝志被扶回床上,艰难地抬起手,按摩着麻痹的双腿,凉子见状赶忙凑上去,轻轻地用细软的小手帮他恢复。
过了一个多小时,郝志终于扶着床可以慢慢地走上几步了,独眼龙不知是处于热心还是想赶紧送走瘟神保平安,出去转了一圈,推回来一辆电动的轮椅,布鲁斯一行人推着他,出了蛇头的小窝。
“我擦,这楼房真高!”郝志坐在轮椅上,在马路中间仰头看两边的楼房,耸立的大楼向上迅速变得又窄又尖,像搭在一起的葡萄架,一眼看不到顶,最上方,楼顶与楼顶之间的间隙变成了一条狭窄的亮条儿,感觉无比遥远。
“我得去治病!”郝志忽然感觉一阵心悸,才猛然想起来身体内的细胞病毒估计也快要跟着苏醒了,倘若不治疗,只怕活不了多久。
“治病?”布鲁斯吃了一惊,“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医院了,地国认为一切私下的医疗行为都是犯罪!”
“什么?那我到这个时代来干吗?”郝志拍着轮椅的扶手说,“不清除我体内的细胞,我恐怕撑不过明天早上!”
布鲁斯沉吟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助手,那人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只好再去找一家黑诊所,姑且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