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再回长安
顾茳晚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近乡情更怯”的含义,一路跑到了这里,却在林慕安十步之外生生止步。林慕安看到他狂奔来的身影时一直在嘴边噙着笑意。而在看到他身上只着了一层薄薄中衣时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匆匆几步走上前去,林慕安刚要开口,冷不防被顾茳晚抱了个满怀,林慕安笑了笑,伸手回抱住他,“不冷吗?”
顾茳晚下意识的就要更紧的搂住林慕安,却被胳臂上的伤口生生止住了动作,一声□□不自觉的流出,林慕安立刻松开手就要查看他的伤口,顾茳晚却是百般的不配合,还用另外一只手紧紧的箍住林慕安,“我冷,让我再抱一会儿。”
林慕安不再挣扎,乖乖的任由他抱着,顾茳晚觉得怀里的人好像瘦了许多,看来他这些日子过的真不算舒心。顾茳晚将头搁在林慕安的肩膀上,突出的骨头硌的他下巴生疼,却让他心里更疼,“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林慕安道,“你受伤之后,令风给我飞鸽传书了,我心里着急,实在放心不下,交代了府里的事情便赶来了。”
顾茳晚心里一阵酸楚,从雁鸣关飞鸽传书到长安少说也有三日,也就是说林慕安用了七日的时间就从长安赶到了这里。当初这些路程他可是走了整整十二日,可见他是怎样的快马急奔,连星伴月而来。
顾茳晚慢慢松开了手臂,一手轻轻抚上林慕安消瘦了许多的脸颊,轻声道,“你受苦了。”
林慕安本想拍掉他的手,但是又想到他如今还是伤员,还是不要让他伤上加伤的好,所以也就是白了他一眼,言语警告道,“太肉麻了啊。”
顾茳晚嘻嘻笑了两声,“这不是肉麻,这是情不自禁。”
“林二公子果真天人之姿,看来京城所传非虚啊。”定西王和穆成一起走了出来,看他二人柔情蜜意了一番才出声打断,再让他们在这里互诉衷肠,恐怕今日月上中天的时候这二人都回不了营帐。
林慕安也不知刚才的这些话叫旁边的人听去了多少,但他面皮毕竟还是薄,听见两人笑言还是微微红了脸,敛了敛心神,眼睛随意打量了一下面前两人的衣着,确定了刚才说话的人是定西王后才笑道,“王爷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但再惊为天人还是得食一食人间烟火啊。”定西王脸上笑容未下,微微转身给林慕安做了个请的动作,以林慕安如今的身份,自然是担不起定西王如此礼节,连忙道不可。
定西王收回手,心里却知若是顾茳晚真能登基为帝,凭着他对这人的喜爱,眼前的白衣公子必定就是将来入主中宫,母仪天下之人。说不定顾茳晚还能为他不要后宫万紫千红,三千宠爱在一身也未可知。
进了军帐,定西王和穆成交代了两句便识趣的离开,帐中还有未散去的药香,一丝一缕飘荡在二人之间。林慕安眉头紧皱,看着顾茳晚臂上渗出的血迹,手伸了过去,准备查看查看伤口,却被顾茳晚用另外一只手拦了下来,“别看!”
林慕安抬头,定定盯着顾茳晚,眼中分明有了怒火,只是这怒火中还有点点的心疼,“松开。”
顾茳晚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林慕安小心翼翼的掀起他臂上衣服,这件中衣因为要查看伤口,所以早被剪破。林慕安只消轻轻一撩便能看到内里情况。顾茳晚刚才跑的太急,又因为抱着林慕安而扯开了伤口,此刻纱布已经被血浸湿。
林慕安心疼的直皱眉,顾茳晚伸出手慢慢抚平他眉间褶皱,“别皱了,再皱就不好看了。”
林慕安叹了口气,转身在柜子里翻出药箱,找到了纱布和金疮药。层层剥开顾茳晚胳臂上的纱布,眼前的景象让林慕安眼神一黯,虽说毒已经被解,但留下的暗黑色印记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消除的。此刻,还在渗血的伤口映衬着青黑色的痕迹叫人觉得瘆得慌。轻轻的撒上金疮药,听到顾茳晚倒吸了一口冷气,林慕安练满止住动作问道,“怎么了,很疼是不是?”
顾茳晚摇头,“没事儿,就是想让你心疼一下。”
林慕安白了他一眼,低眉敛目继续为顾茳晚收拾伤口,他也知道顾茳晚方才不过是安慰他的话,叫他不要担心罢了。
顾茳晚嘴角微挑看着媳妇儿认真的模样,窗外夕阳透过来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无端的安静沉谧美好。转眼间竟然已是漫天星光。
“等会儿定西王要开庆功宴,一起出去热闹热闹吧。”见林慕安放好了药箱,顾茳晚连忙把人拉过来坐在身边道。
“不太好吧,大家又不认识我。”林慕安拍掉那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略显疑虑道。
“慢慢都会认识的啊,”顾茳晚一脸的淡然,“定西王都说了你是天人之姿,难不成他们还会对你有敌意了,更何况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我,对他们又没什么影响。”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是外貌协会的吗?”林慕安斜睨着顾茳晚。顾茳晚还是积极争取着,媳妇儿都来了,不陪自己出去多难受啊。
最后,禁不住顾茳晚的软磨硬泡,林慕安还是答应了。铁打的汉子,哪个不爱美酒好肉,定西王让士兵挑的都是上好的羊羔肉,又是有了年份的好酒,在场的人直呼过瘾。看着这些人脸上真心的笑容,林慕安也不禁低笑了起来。
定西王自然是说了许多鼓励的话的,后来,顾茳晚也说了几句,林慕安在他耳边道,“没想到你官腔打的挺好啊。”
顾茳晚转头看了看他,林慕安喝的微醺,白皙的面庞泛上了一点红色,真真叫人觉得心动。顾茳晚忍不住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才道,“我可不是打官腔,这是我的真心话。”
看着顾茳晚脸上认真的表情,林慕安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了。这里不是学生会,也不是校团委,他接触到的群体不多,但说的官话却不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有了几分,便以自己的心态去揣度了顾茳晚。他忘了,这里是雁鸣关,是这些汉子们的战场。刚才顾茳晚说话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得到底下的士兵不是对他满怀敌意,而是当成朋友的情谊,甚至还有些尊敬。
一场庆功宴结束,已经是月上中天,顾茳晚拉着林慕安进了军帐,里边早有人为林慕安准备了被子和枕头。林慕安深知自己睡相不好,所以识趣的把自己的枕被都拉到了最边的地方,一转眼却发现里边的那位满脸怨气的看着自己动作。
林慕安一下子被逗笑,只好道,“难不成你想把时间拖得越来越久吗?”
“你先过来。”顾茳晚招了招手待得林慕安走到跟前便一把掀倒在床上,林慕安也没有反抗,只是淡淡的笑着,目光却瞥向了顾茳晚受伤的胳臂,好像在说你现在能干什么。
顾茳晚瞬间泄气,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只在林慕安耳旁吹气说话。林慕安的脸上又有点发烧了,只好翻了个身逃脱了顾茳晚的桎梏,躲到了自己的被窝里,“睡觉!”
暗夜无声,一夜好眠。
三日后,大军开拔。定西王所领数十万大军一直都是在凉州驻扎,本就不是朝廷下辖的军队,是以并不用跟着定西王回朝。定西王只带了亲兵随着孙虎的大军回了京城。
一行人在凉州整顿了三日,随后分道扬镳,顾茳晚,林慕安以及令风和一众影卫再次回到长安。出来这么久,顾茳晚早已是归心似箭。他走的时候,小顾同学才那么大一点,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不知道这次回去他长成了什么样子。林慕安虽然离家不久,可也是将将一月了。心里自然也是挂念的紧,是以几人都是快马回了长安。顾茳晚的胳臂因为后期的照料得当,恢复的也相当快,等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基本痊愈了。
到了顾府所在的那条街,顾老夫人早已抱着孩子等候在门口。顾家小宝贝儿的身上穿着新买的一套衣服,料子柔软,触感极好。顾茳晚将孩子接过来,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孩子咿咿呀呀的又开始说话。虽然没有人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契而不舍的叫唤着,顾茳晚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比他还要开心。
顾老夫人也露出了几个月来最舒心的笑容,儿行千里母担忧,纵然他不是顾茳晚的亲生母亲,但她毕竟养育了他二十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顾茳晚将孩子交给旁白站着的林慕安,给顾老夫人行了跪拜大礼道,“孩儿让娘担心了。”
顾老夫人抹了抹快要流出的眼泪,连忙扶起顾茳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快进去吧,饭菜我都准备好了,都是你们爱吃的。”
饭桌上,顾茳晚一直抱着孩子,根本不舍得交给别人,这孩子也听话,没有因为顾茳晚离他太久而生疏,反而在他爹的腿上玩的开心。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睁着大大的眼睛,手一直在顾茳晚的头发上绕圈圈。顾茳晚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对林慕安道,“他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林慕安笑道,“等过上几天,你就不觉得他可爱了。”
林慕安说的是实话,随着小家伙年龄的增长,他淘气的本事也多了不少。趁着大人背过身,他就会把喝不下去的奶打翻;只要他不坐着,你就永远得站着,否则就一个哭,根本不给你任何的反抗机会;晚上睡得越来越迟,跟个夜猫子似的,旁人家的小孩子都是太阳落山,天一麻麻黑就睡下,他倒好,白天睡饱了觉,晚上就开始吵闹,要么哭,要么咿咿呀呀的叫唤,要么坐在房间的圆桌上,把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拉下去,因为手上的劲太小,不至于都给弄到地上,所以大多数都是翻倒。到了后边,林慕安根本不敢往桌上放任何东西。
带了十多天孩子,顾茳晚对小娃娃的称呼由“小宝贝儿”到了“小祖宗”,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皮的孩子,这要是到了三四岁淘气的时候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恐怕家里的房顶都得被他掀掉。
“主子。”顾茳晚抱着孩子在院中玩耍,清影从树上落下,“京城传来消息,定西王被简帝削爵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