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醒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过地平线而已,天地还是黑白交错的,一面清亮一面幽暗。他从长木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整理了一下外套,扶正鸭嘴帽子。
远处的医务所,现在安静得像真空一样,再没有看见谁跑进跑出。经过一夜晚风的吹拂,大战后残留的血腥味,闻起来又少了一点。放眼四顾,白天看的东西更多,发现体育场的草皮,东缺一块西缺一块,有的地方甚至被大火烧没了。除那栋别墅和餐厅之外,其他建筑物上都有遭受破坏的痕迹。
远处的森林,不少树木被拦腰截断,横七竖八地躺着。靠近森林的草地上,有大大小小的坑洞。昨天晚上三点半钟才睡觉,现在顶多才六点钟而已,头有点晕,想再睡一下,却始终睡不着了。他本想去找澄茵的,但想到她昨天忙忙碌碌到那么晚,紧蹙眉头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悯。先在这封印之地溜达一下,等太阳升得高一点,再去找她也不迟。湖边又刮来一阵强风,带着湖水的苦涩与水藻的酸味,吹动了秦羽的帽子。抬头时看见天上飞着一张蓝色纸片,从他头顶掠过。秦羽马上跟了过去,而那纸片在天上打转几圈,缓缓地落在一级台阶上。
秦羽像做贼般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附近没有其他人,就快速蹬上台阶,抓住那张钱,却发现钱上还有另外一只手。“这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分明是我先发现的。”
“见者有份知道不?”
“我先拿到的就是我的!”
“这是从我钱包掉出来的。”
“那上面怎么没写你的名字?”
“谁那么傻会在钱上写名字的?”
“既然没名字,那就不是你的啰!”
秦羽仔细看了一下跟他抢钱的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眉毛稀薄,眼睛小而且近视戴着眼镜,嘴巴有点尖,穿着一身旧行头,因为太瘦而显得衣服特别宽大。不知道为什么,秦羽一眼见到这个人就特别来火,长得跟只苍蝇似的!还抢他先发现的钱!
就在秦羽走神的时候,那只苍蝇趁机将钱一把夺走了,然后看了看钱的表面,不高兴地说:“切,就只有二十块而已,我还以为是多少呢!凑合着买包烟算了。”
秦羽气得火冒三丈,踩好的狗屎运却粘在了别人的鞋子上,还嫌钱少。“死苍蝇!”秦羽露出满脸的鄙视。
“秦羽!”一声清亮而温柔的嗓音传入耳朵,使他立刻打起了精神。寻声过去,是双手合十站得笔直的美少女。澄茵面带微笑,远远地向秦羽招手。“对不起,昨天因为给医务所里帮忙而把你给忘了!”澄茵抬头望着秦羽的眼睛。
秦羽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说:“这、这都是小事,不必道欠的。”
“走,我们吃早点去。”
“哦!”两人一直走向餐厅那边。秦羽低头吃着东西,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和秦枫游荡这么多年,还没怎么接近过女孩子,突然有个这么漂亮的美少女坐在自己对面,总显得有些不自在。
而澄茵早就吃好了,于是平静地端坐着。“秦羽,昨天跟你说的事,很抱歉,因为我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有办法请我哥帮你解决诅咒的问题。”
“没事。”秦羽摇了摇头,说。“能够带我来封印师的领地,就已经很感谢你了。这里发生的事,我能理解。”秦羽长叹了口气,终于能和她聊点什么话题了,不然总闷着口气,心里怪不舒服的。
“还有件事希望请你帮忙!”
“什么事?”秦羽抬起头来,问。
“危险的事,等你吃完,我再跟你说吧!”澄茵说。
澄茵身后悄悄走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她笑嘻嘻地给秦羽使了个眼色,然后偷偷地靠近澄茵,突然蒙上了澄茵的眼睛。笑嘻嘻地说:“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奖励哦!”
“你是……一头猪?”
“你才一头猪,不对不对,再猜再猜。”
“既然不是猪,那就是一头驴子啰!”
“你才是猪,你才是驴子,你们全家都是猪。”程丽丽敲了一下澄茵脑袋,嘟起嘴气哄哄地说。
澄茵扳开程丽丽双手,笑呵呵到:“不用猜我也知道是你,怎么,今天不用上学吗?”
“你不一样没上学?我一大早就去警察局了,网上的寻人启示也删了,想先过来看看你,一会儿一起去学校。”程丽丽环顾了一下餐厅设备,回想起路上一片狼藉的场景,问:“你家这是怎么了?整得像被轰炸机炸过一样。”
“被妖怪袭击了,大概得修上个好几个月。”
“这样,那你没事吧!昨天谢谢你了。”然后问候了一声秦羽,就坐到澄茵旁边,头靠在澄茵肩膀上,懒洋洋地假装很困的样子。
澄茵一把推开程丽丽。说:“瞎靠什么?不害臊,对面还有个男孩子看着呢!我今天不去学校了,正好,你帮我请个假吧!”
程丽丽一把扑进澄茵怀里,像个撒娇的小孩一样在她胸口摩挲。“反正秦羽又不是外人的啦,怕什么?你不去学校,是想带秦羽一起去杀妖怪,还是帮他把那个什么咒解了?我还没看见你发功呢!”
澄茵苦笑了一下,总觉得姐妹俩在秦羽面前太亲近,显得有些不和时宜,程丽丽就是这样,有事没事粘死人,整天跟块口香糖似的粘上你你就别想抠掉。“我想去外地一趟,所以今天就不能去学校了。”
秦羽望了满脸无奈的澄茵一眼,想来澄茵说有事找他帮忙,可能就是去外地什么的。心下一动,要是澄茵怀里的那个人,换成自己就好了!
天空传来了飞艇的轰鸣声。不一会儿,就有一架长约四五米的飞艇,飞进了东南方向的停机场里。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就有三名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走进这间餐厅。
走在后面的是两名年轻男子,看起来二十二岁左右,他们穿着相同,长得也一样,流海的方向恰好相反,一左一右仿佛是镜子里的倒影,俨然就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前面是一名女子,比他们要矮一点,她身体修长。走路不慢,却给人一种走得很慢的感觉。她每走一步臀部都会有次序感地左右交换位置,她的腰肢很细,像蛇一样扭来扭去。女人们想拥有的体态她都有,女人理想的曲线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女人想要的部位她都发育得特到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子皮肤白而丰韵,给人一种成熟妇女般的诱惑力。如同海藻般卷曲的头发垂到腰间缓缓飘荡。
澄茵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神色先是惊讶,随后换成了厌恶与不屑。秦羽想,这女人的身材太到位了,只要是女人见了,可能都会葡萄酸的。男人见了,会神魂颠倒吧。
而这女人,也正是瞧见了澄茵坐在餐厅里,才调转枪头走进餐厅里来的,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接,擦出了无形的火花,使秦羽闻得空气里一波一波的火药味。
这如同妖精般的女人,漂亮脸蛋上带着诱人的邪魅,她不跟澄茵打招呼,反而先跟程丽丽秦羽唠嗑。“死蛇精!”澄茵瞄了她一眼,暗骂一句。
女子向程丽丽和秦羽介绍完自己后,又将身后的双胞胎介绍出去。直到所有的介绍完毕,才扭头望着澄茵,说:“呀!原来澄小姐也在这里啊,实在是抱歉呢!我刚才没看到你,不知道你在这,不然也就先给你打招了。”
澄茵跟着笑了,说:“也巧,我也是现在才发现你在这里的。”然后看了看秦羽和程丽丽,说:“我的两位朋友刚才聊得很开心,所以我也没打扰。不过一直觉得好像有只老母鸡在旁边‘嘎嘎’叫得人心烦,所以扭过头来看看,却没看见老母鸡,反而看到了你!”
原来这位妖艳的女子名叫杜倩如,是澄星皇的义妹,她和澄茵一样,也是一剑封天的封印师,只因为一年前特别针对澄茵,就被调往了潜元市的分部工作,今天一大早收到泽阳市发去的消息,于是马上赶来了这里。
她身后的双胞胎,左边的叫做石建文,右边的叫做石建武,他们是潜元市百鬼门的弟子,是两名剑士。从杜倩如调往分部之后,这对双胞胎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现在被她带来了泽阳总部。
两个向来不和的女人见了面,自然是有些冷嘲热讽的。所以杜倩如故意把澄茵挂在一边而去给她朋友打招呼,以此来气气对方,却反被澄茵给泼了冷水。两个向来有争执的女人争执起来,自然是不会轻易收起舌头的,可能还会在舌头上涂点毒药,用喷口水的方式隔空毒死对方。
杜倩如也不生气,继续着她自信而傲慢的表演。“哟!”她走到澄茵跟前。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一年不见,澄小姐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伸出蛇一般灵活纤细的胳膊,托了一下澄茵的下巴。“而且越长越漂亮了。”接着又围绕澄茵看了一圈,上下打量像欣赏一具精致雕塑。“我还记得你刚来泽阳市的时候,土得就像山沟沟里爬出来的村姑一样,没想到两年时间,变化就如此大,人也大方了,皮肤变得又白又嫩又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澄茵格格笑着,心里却骂了她无数遍。扬起眉,说:“托你的福,我过得很好。”差点就把“死蛇精”这三个字给带出来。“我觉得山沟沟里出来的人挺好的,他们普通善良,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他们是最勤劳的。”
“那倒是,这说法用来自我安慰还挺适合不过呢!要是我出生在山里我早就吊死了!分明倚仗着自己封印师的名气,住着大别墅,不愁吃不愁穿,反而夸奖起又脏又臭的穷人起来了。”
“死蛇精。”澄茵暗骂了一句。脸上却并不生气,说:“你就喜欢拿这些事来挖苦人,我懒得跟你计较。”说着起身就走。
杜倩如露出一副“我赢了”的表情,快步挡在了澄茵前面,仰起头看天却不看她,说:“哟!因为这点小事就不理我了,澄小姐可真是小气呢!一年不见,我还有很多话跟你说呢。”
澄茵白了杜倩如一眼,不想再和她纠缠不休,话到嘴前留三分,凡事都得适可而止不得咄咄逼人。“懒得理你。”说着从杜倩如旁边绕过去。却被杜倩如再次挡住,她再绕,又被杜倩如挡住。
“杜倩如你闹够了没有?不觉得过份吗?”程丽丽突然站起来,“啪”地一声敲响桌子。她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这是澄茵的家,住自己家里,一点错都没有,你管得着吗?澄茵已经让着你了,做人不要太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