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阵阵,冷风拂来,在阿寿的带领下,星夜来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前。
半年多过去,如今这里已经长了不少的野草,虽然说还没有到杂草丛生的地步,却也给人些凌乱的感觉。
洁白的野花朵朵,和野草一同生长在这山丘之上,在寒风中摇摆着。
望着有着野草野花生长其上自己父母的坟,星夜眼中是无限的伤感。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晶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滚下着面颊。
年少时与父母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心头,让他心如刀绞。
松涛呜呜,如在悲咽,风声呼呼,好似哭泣,洁白的野花,纷飞而来,凌乱于坟头,一丝凄凉。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他始终一动不动,像是一根站立了千年的木头一般。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山丘上多出来了一道人影。
一个女人提着一只小竹篮,迎着微寒的风,自远处向星夜这边走了过来。
黛眉弯弯,琼鼻挺秀,红唇润泽。青丝如瀑,风中飘飞。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素衣,颇给人一种朴实清纯的感觉。
在仟夜这样的小镇,如此美丽的女子,绝对属于少见。
若是再年轻些,回到十八九的年纪,她的姿容,绝对担得上倾国倾城这四个字。
明眸善睐,眉眼如画。
她美得让人心动。
只是,此时的她蹙着秀眉、面带愁容,现在的心情显然没有所拥有的容颜那般明媚动人。
因为,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她将从此去往远方……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来看望大叔大婶,最后一次来看望她所心爱着的人的父母了。
竹篮中是满满当当的点心与吃食,即将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地方,她想好好地和大叔大婶说说话。
走着走着,忽然之间,在前方出现挺立于风中的一道年轻男子背影,让她愣了愣神。
自从半年前,他的父母相继去世以来,她便经常来这里陪大叔大婶聊天说话。可这半年来,她还从未在这里见到过其他人。
此时,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男子出现这里,不由让她惊异。
而且看男子身上的穿着,似乎还极其不凡的样子。
如果她没猜错,出现眼前的男子应该是名修者。因为,她在一个男人的住处,亲眼看到过身穿着类似衣物的其他修道者。
她清楚地知道,自从他离去后,大叔大婶从未与任何修者有过交集与联系。眼前的男子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他真的认识大叔大婶,故而来看他们?
她心中不解,眼中满是狐疑之色。
也就在她心中惊疑不定,迈开步子继续向前时,她忽然觉得眼前男子的背影有一丝丝熟悉,像是在哪里曾见到过一般。
冷风吹拂,发丝凌乱。
沉浸于无尽伤悲之中的星夜,感知到有人在靠近,不由转过了头向着来人望去。
而当他看到一身青色素衣、朴实清纯的女子,旋即呆住了,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女子见到眼前男子忽然转过来的脸庞后,也是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
竹篮“啪”的一声从她纤嫩如玉的手中挣脱,落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嘴唇,摇了摇头说:“这……这是真的?真……真的是你?”
说话的时候,她明净清澈的眼眸里流转满了晶莹的泪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望着眼前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泪水旋即模糊了女子的双眼,她无声地哭泣着,脆弱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而星夜看到眼前的女子,鼻子旋即酸涩了起来,刚刚才停了眼泪的他,眼眶中再次湿润了起来。曾经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
“星夜哥哥,你在干嘛呀?”
一个只有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对着坐在椅子上,一脸认真表情,拿着本书在看的男孩好奇问道。
“看书啊。”
“书?书是什么?有什么用啊?”女孩迷惑,嘟着嘴,不解地问。
男孩闻言,蹙起了眉,因为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女孩的问题。
“就是很有好处的东西。”他想了想,说道,“父亲说,从书上能学到很多知识。”
“知识?”
小女孩才不过四、五岁罢了,又生在农村,哪里知道这些。她偏着头,顿时认真思考着“知识”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完全对所谓的“知识”没有概念。
见女孩满脸迷茫的样子,男孩从椅子上起身,拿着手里的书轻敲了下女孩的小脑袋,眼睛明亮,道:“想不明白就算了,反正很有用处就对了。”
闻言,女孩脸上的迷茫消失,点头轻嗯了一声。
然后,她展露出灿烂的笑颜,对着比她大一岁的男孩道:“星夜哥哥,你的书能让我看看吗?”
说话的时候,女孩漂亮的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当然可以了。”
当女孩接过男孩手中的书,一双眸子顿时明亮了许多,将手中的书反复观看之后,更是爱不释手。
“星夜哥哥,这讲的是什么?”忽然,她点指着刚才星夜所看的那一页的某一段问道。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就是读书能得到很多的粮食以及很多的房子,出行有很多的车马跟随,将来有绝美的佳人做为妻子。”男孩稚生稚气地解释道。
“哦……”女孩眨着漂亮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春风满城,草长莺飞,明媚的春光照在大地上,万物呈现一片生机,形成一幅秀丽的山水图。
这一年,他十三岁了,而她也已经十二。
如今,他在小镇里的名气已经不小,而她也长得越发标致了起来,亭亭玉立,明艳无瑕,再过几年定然将成为一个超级大美人。
“星夜哥哥,你还在看书啊?”
少女来到他的家,俯身书桌上,对着一脸认真的少年娇俏地笑道。
“嗯……”少年应了声,然后忽然对少女道:“你说书上说的明肌细缕,皓齿霜眸,素衣雪肤的绝代佳人长什么样子的?竟然能让那么多无论不可一世的英雄,还是冰骨铁腕的枭首,都不得不为之醉倒。英雄抛下了江山,枭雄用生命拼得江山,却也只为博红颜一笑……”
“这个……”少女抿着红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而此时,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身材袅娜、凹凸有致,犹如一朵悄然绽放的海棠花般的少女,他忽然发现,她已经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如今含苞待放,鲜活年轻。
看着眼前已经可以称之为花季少女的她,他忽然心中猛的一惊,一个荒唐的念头浮出,让他顿时感觉到躁动与不安。
他慌忙的跑出了房间,来到厨房,打了一盆冰凉的水,然后将自己的头浸在了冷冻刺骨的水中。好一会之后,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湿漉漉的头发,挂着晶莹的水珠,他看起来是那样的狼狈。
然而,这一切却都被她看在了眼中。望着有些狼狈的少年,她笑了起来,如花儿般好看。然后,她再次说出了小时候的那句儿话,不过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
星夜哥哥,长大后我要嫁给你……
……………………
他本与她约好了,去修道个两三年之后便回来找她,接她一起走。
然而,当年说的两三年如今却成了数十年!
数十年的年华,足以让一个女人红颜枯槁、青春化尘,色衰老去!
弹指一挥间,红尘已渺远,沧海成荒野。
弹指一挥间,青丝蘸白雪,来路生云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如今,再次见到从前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甜甜嚷着要嫁给自己的少女,星夜那因父母不在而红通通的眼睛越发赤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