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历平光九年三月初一,虽然连绵细雨已经停了两日,可是天气依然没有丝毫好转,天气阴霾,阳光亦是几日没有出现,让整个燕京城这几日都笼罩在阴暗之中。
侯林戏园子自大清早便开始关上了大门,竖了木牌,那是要歇业一天的。
戏园子的正厅内,两大名角侯清和林源正坐着饮茶,戏园子的佘老板正陪着笑,“两位先生,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过了晌午,咱们就可动身。那西门府的管家亲自来下的的请柬,是要让两位先生今儿晚上唱上几曲,到场的可都是当朝显贵,咱们侯林戏园子的场面,就靠两位先生撑着了,嘿嘿……两位先生这次的酬劳,也必不会少……!”
侯清轻笑道:“西门侍郎设宴庆贺生日,这自然是大大的喜事,我们自然是要捧场的。不过这请柬倒是今儿个早上才下,还真是让我们有些意外,按说这京里的角儿也不说,比我们二人名气大的也多,怎么这西门大人却是瞧上了我们呢?”
佘老板笑呵呵地道:“那自然是因为二位先生唱得好。说这京里名气大的,或许有,但若是说有比两位唱的好的,那可是一位都找不出了。”
林源淡淡问道:“佘老板,咱们要去多少人?”
“今天西门府宴请的都是贵客,那是怠慢不得,咱们戏园子的其实也要做足了,两位先生自然是主角,再配上几个角儿,连上打杂的,得去将近二十人吧。”佘老板笑眯眯地道:“西门家的管家也说了,西门侍郎大人特意为我们戏园子腾出了一处院子,就是让我们进去后安心准备哩。”
“既然要出园子唱戏,咱们的物件儿也都得带去,那可得小心些,可别坏了。”侯清嘱咐道。
他和林源都是侯林戏园子的镇园名角,园子财源滚滚,也都是靠了他二人,所以佘老板虽然是戏园子的主人,但是对这二人却是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怠慢,不明真相的人乍一看去,还以为这二人是主子,佘老板是下人哩。
正说着话,却从厅外走进一人来,那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人,穿的简简单单,看起来极其普通。
佘老板皱起眉头,骂道:“耿老实,谁让你报也不报就进来的?我正和两位先生说话,你瞎了眼睛吗?还不给我滚下去。”
这耿老实是戏园子里的巡夜人,孤身一人,几年前来到戏园子找了份巡夜的差事,因为他要求的报酬极低,而且为人低调,做事倒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所以在这园子竟也干了几年。
戏园子每天子夜之前,那都是人去园空的,园子里留不下几个人,像那些坐镇的角儿,在园外都是有置办房屋的,人都去后,园子空下来,总是要人看守的,所以耿老实白天里睡觉,晚上便开始提着孤灯在园子四处巡夜,园子里的人几乎没有谁注意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即使是园子的主人,佘老板也是见得少,此时见到这个耿老实竟然不请自进,还真是有些恼怒,毕竟这厅子是园子的正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即使是园子里演戏的,那身份也有高低之分,像侯林二人自然是塔尖上的人物,这正厅自然是来去自如,但是耿老实这样连塔底都算不上的人物,那是万万没有资格进入正厅之内的。
耿老实被佘老板训斥,竟没有退下去,反而抬起头,咧着嘴笑了笑,“佘老板,有几个客人要和你见见面,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商量个屁!”见耿老实没有退下去的意思,佘老板更是怒火中烧,骂道:“今儿个谁也不见,耿老实,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传话了?你若不想干,趁早打了包裹滚出去。”
耿老实今日却很是反常,怪怪地笑,就连侯林二人也皱起眉头来,感觉事情大是有些反常。
这次不待耿老实回答,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三个人影就像一道风般,从门外进入了正厅之中,当先一人身着黑色长衣,手腕子都系着手带,身材高大,一张脸上竟然横七竖八地布满了五六条刀疤,容貌显得极其狰狞可怖,他却带着笑,笑起来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佘老板,两位先生,我是关亭汉,前来商讨一些事情,还望几位不要见怪!”
佘老板几人又瞧见疤面人身后又有两名黑衣蒙面的怪人,他们的衣裳极为贴身,就像蛇皮一样,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手里竟然还拿着匕,匕寒光幽幽,如果看得清楚,甚至能够看到上面兀自有新鲜的血迹。
佘老板感觉自己的腿有些软,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他瞥向耿老实,却见那耿老实已经站到疤面人的身后,显得极其恭敬,心中猛地明白什么,颤声道:“你……你们是土匪?耿……耿老实,你敢……你敢**土匪?”
疤面人淡淡一笑,走上前去,直接道:“佘老板,你们戏园子后面打包行装的人,都已经死了,共是十六个人,数目对不对?”
佘老板脸色煞白,惊道:“你……你将他们都杀了?”
疤面人关亭汉平静地道:“我听说西门府请了你们去唱戏,那很好,我的弟兄们也好这一口,早就想登台演戏,如果几位不介意的话,我们今天陪你们去演这场戏,你放心,我的弟兄都是经过训练的,虽然唱得不如侯林两位先生好,但也不至于给两位先生丢脸的。”
侯林二人对视一眼,也是一脸震惊,眸子里满是惊恐。
佘老板筛糠子似地,终于双腿一软,便要瘫下去,却见那疤面人两个步子便上前来,一把揪住了佘老板的领口,淡淡道:“佘老板,今天的事情还要你来主持,你可不许有事。”将佘老板丢在椅子上,他也坐上了一把椅子,看了看门外阴霾的天气,缓缓道:“昨儿晚上子时之后,我们弟兄就进了园子,在耿老实的帮助下,已经在后屋子等到了现在……佘老板,我这人说话做事是讲信用的,如果你们几位想活下去,一切都要听我吩咐,否则除了半点篓子……不用我说的太直白吧?”
佘老板鼓起勇气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他可不相信这些家伙真的只是“票友”。
“我们什么人,要做什么事,你们都不必知道,你们只要听我们的话,一切都会平安无事。”关亭汉缓缓道:“我们要进西门府,为西门大人庆贺生日,也为达官贵人们助兴!”
……
……
西门府亦在东城,西门雷藏虽然是世家子弟,更是西门家族的主要人物,但是毕竟只是侍郎身份,他的府邸在燕京城中实在算不上太大,不过要说起今日燕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是非属西门府不可。
西门雷藏穿着大袍子,一改武将之风,看起来显得颇为和善谦恭,在府门前迎接刚刚下轿的萧太师,深深一礼,竟是谦恭道:“太师大家光临,鄙府不胜荣幸,当真是蓬荜生辉!”上前扶着萧太师,道:“太师能来,雷藏真是感激不尽啊!”
萧太师身后的萧怀金满是不屑之色地看着西门雷藏,萧太师却是露出和蔼的笑容来,轻轻拍了拍西门雷藏的手,温言道:“世侄设宴,能想到我这把老骨头,可算还是将我这老东西放在心上的,我对他们说,就算是身子骨再差,也要过来庆贺一番。”
西门雷藏又是一礼,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太师恩德,雷藏没齿不忘,日后太师但有所命,雷藏定当全力以赴!”
萧太师闻言,看似昏暗的眼眸子里划过异色,而萧怀金亦是显出喜色,在萧怀金看来,西门雷藏这句话,那是真正的服软了,那是要投到萧家的门下了。
“萧尚书!”西门雷藏又向萧怀金抱拳,笑道:“园子里已经设了席,请太师和尚书大人进入歇息。”吩咐下人道:“还不领路!”
萧怀金上前抚着萧太师,进了府里,先到的官员见到萧家父子,都是行礼问好。
西门府自然也是有东西二院,今日里世家的主要官员都安排子东院的“七巧阁”,七巧阁是一个雅致的小园子,只因里面有一个七色彩石堆砌成的台子,所以被称为七巧阁,这也是西门府内别具特色的一个地方。
这七巧台色为七种,再配上琉璃珍珠,特别是在夜间,流光溢彩,辉煌无比,那也是显出西门家的奢华之气。
这是用来表演所用的台子,西门雷藏粗勇武夫,却极好歌舞,特别是艳姬之舞,所以隔三岔五,就会邀请一些朋友在这七巧阁内观赏动人舞姿,别具特色的舞台,婀娜娇媚的美人,再加上动人诱惑的舞姿,夜色之下,组成一个极为绚丽的景观。
其他的官员,大部分都安排在西边的院子里,整个西门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大世家这一次倒是出奇地一致,给了西门家族足够的面子。
七巧阁内,众官员也都是言谈甚欢,不过萧苏两家却只是打了个招呼,连座位也都分的开开的,这七巧阁内也不过五张酒桌,坐了二十多名朝廷要员,六部尚书皆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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