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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漠淡淡笑道:“毕竟与庆国人还是盟友,咱们围而不攻,总是有人免不了闲话,就是咱们燕国的百姓黎民,只怕也是有些不满的。.t.咱们派人前去劝降,就等于有了一个围而不攻的借口,也有话柄向庆国人交代……虽然明知劝降不成,但是这个套路咱们还是要走的。”
韩玄龄抚须颔首道:“这倒是个法子。咱们派人入城劝降,如果魏国人还有一个聪明人,就不会立刻拒绝,只会慢慢拖着,而将精力暂且用在对付庆国人上。”
“他们拖着,咱们入城的使者只怕就不会轻易放出来了。”夏侯德皱眉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是他们只怕要扣留咱们的使者。”
韩漠笑道:“这正是我们需要的。魏国没有立刻拒绝,我大燕使臣尚在城中,如此情况,我们更有理由缓而攻城了!”
诸人闻言,俱都笑起来。
韩玄龄忽地正色问道:“大将军,你准备派谁入城劝降?”
立时便有一名都指挥使起身道:“大将军,末将愿往!”
韩漠赞赏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咱们都是武人,动刀子冲锋陷阵,咱们一个比一个勇猛,只不过这劝降是口才的活儿,引经据典……你读过多少呀?”
那都指挥使尴尬一笑,摸着后脑勺道:“末将……末将念过两年私塾……!”
诸人俱都哈哈笑起来,孔非呵呵笑道:“大将军,末将念过一年,后来夫子说末将不是读的料,末将便弃文从武,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
韩漠笑道:“所以咱们都不成。要去劝降,只能选派一位伶牙俐齿的文人才成……但是一般的刀笔吏身份太低,也是不合适,哎……诸位可有什么好人选?”
诸将顿时都面面相觑,一时间大帐内很是安静。
片刻之后,秦洛才终于道:“大将军,若真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咱们大军之中还真有一位,只不过……!”
“你说的是谁?”
“姜御史!”
“姜思源?”
“是!”秦洛道:“只不过姜大人如今在负责粮草,恐怕抽不出身。”
“好,就他了。”韩漠含笑道:“姜御史伶牙俐齿,有拳拳报国之心,如今西北军中,比他有学识的人一个也没有,让他作为使者入城劝降,说不定还会出现奇迹,真的说服魏帝投降呢。”神情肃然下来,道:“传本将之令,令姜思源作为我燕军使者,前往京都城,劝降魏人!”
他起身来,道:“夜已深了,今日先议到这里,大家养精蓄锐,明日挺进魏郡!”
众将起身,纷纷告退。
韩漠叫住孔非道:“孔总兵,你先留下,本将有事要与你独议!”
孔非一愣,停住脚步,退了回来。
等诸将俱都退下之后,韩漠才指着一张椅子道:“孔总兵,坐吧!”
孔非拱拱手,坐了下去。
韩漠从主将位置起身来,走到孔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靠在椅子上,凝视孔非道:“孔总兵,听说你是会稽人?”
孔非点头道:“末将会稽舞阳县人!”
韩漠含笑道:“孔总兵当初是如何投军而来?”
孔非有些奇怪,不知韩漠为何今日有闲情询问这些,但还是恭敬道:“回禀大将军,末将幼时读过一年私塾,只是性子顽劣,不喜诗文,后来便从私塾出来,弃文学武。年轻之时,进了萧族长老的府邸当了一名护院,后来因为长老器重,当上了护院的总领。萧大将军掌管西北军后,会稽多有子弟投军,长老亦是将末将举荐到西北,末将运气不错,被萧大将军留了下来,从那时起,一直在军中待到了今日。”
韩漠颔首道:“如此说来,孔总兵能够有今日,也是幸亏萧氏一族了?”
孔非眼中闪过一道怪异的光芒,声音坚硬起来,正色道:“大将军,萧氏一族对孔非有恩,萧大将军对末将更有着再造提携之恩,这份恩情,孔非此生都不会忘记。但是孔非这十几年来,深受大将军教诲,知道什么是公什么是私,绝不会因私非公。”
韩漠几句话一问,孔非便觉得是对自己起了某种心思。
他心知韩族与萧族势若水火,这韩漠如今在西北军中站稳了根基,是否准备开始清除异己?
韩漠淡淡一笑,道:“孔总兵不必如此激动,本将只是随便问问。”顿了顿,终于问道:“孔总兵,本将前番带领四千弟兄进入山南郡截击司马皓月,却反而落入他们事先布下的圈套,几乎全军覆没,此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孔非点头道:“末将知道。”
“本将不瞒你,本将一直怀疑是有人出卖了本将和那数千弟兄。”韩漠神情冷厉:“上天保佑,本将死里逃生,甚至将司马皓月擒拿回来。本来是要从司马皓月口中问出取得一些口供,可是……等本将赶回来时,司马皓月却离奇自杀,这件事情,你也应当知道!”
“是!”孔非脸色有些难看。
韩漠盯着孔非的眼睛,缓缓问道:“那么你来告诉本将,司马皓月自尽那夜,你去到囚禁他的营帐可是事实?”
孔非双拳握紧,身子一震,盯着韩漠,沉声道:“大将军……难道怀疑司马皓月的死与末将有关?”
韩漠神情淡定,平静道:“你与司马皓月的死有无关联,本将现在并不做评断,本将现在只问你,你那夜为何会去司马皓月的帐中?”
孔非脸上肌肉抽搐,微一沉吟,终于道:“是万俟青诱使末将前往?”
“万俟青?”韩漠面无表情:“此话怎讲?”
“万俟青那天找到末将饮酒,说是审问司马皓月数日,想知道大将军的所在,好派人救援,可是司马皓月一句话也不说,得不到一点消息。”孔非握拳道:“他长吁短叹,一副无奈的样子,那日末将多饮了几杯酒,一时头脑发热,便让他不必担心,我去审问,就这样带着酒意去了囚禁司马皓月的帐中。”他看着韩漠,见韩漠一言不发,只能继续道:“末将入帐之后,审问了一阵,甚至动手打了几拳踢了几脚,但是司马皓月就像一块石头,一个字也没说,末将无奈,只能怏怏而归。当夜回帐边睡下,而韩总督定下了出兵的日子,所以次日起来,末将便去忙其他的事情,并未在意此事,直到当夜,末将才听说司马皓月自尽身亡,只是那时末将军务产生,全军开拔,并没有去多想此事。”他看着韩漠,肃然道:“大将军,末将不管你信不信,司马皓月之死,与末将绝无半点关系。末将确实打过他,但是那拳脚都是有分寸的,只伤皮肉,绝不可能致命!”
韩漠摸着下巴,目光锐利,淡淡道:“可是依照万俟青的说法,司马皓月自尽之前,只有你进去过。而且司马皓月被绑做万花结,自己绝不能挣开绳索,只能是别人帮他打开绳子,这才让司马皓月有机会自尽……!”
孔非豁然站起,厉声道:“大将军明察,万俟青血口喷人,我孔非为何要那样做?”
“杀人灭口!”韩漠淡然道:“若是是你出卖了本将,与司马皓月暗中有勾结,自然担心本将脱身之后,会从司马皓月口中得到口供。司马皓月未必会说,但是真正不能说话的,只有死人!”
孔非眼睛赤红,身体发抖,两只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毕露,厉声道:“大将军,万俟青这是污蔑。我……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韩漠轻叹一声:“他是不是血口喷人,我先不说,只是他说的却并非没有道理。而且有守卫可以证明,当夜只有你进入帐中。至若你说是万俟青优势你入帐向司马皓月审问,又有谁能为你作证?万俟青若是否认,你可有其他证人为你作证?”
孔非一怔,脸上的颜色发黑,难看无比,半晌,才苦笑道:“末将没有证人。他来找末将饮酒,末将哪里能知道他另有所图,当时只有我二人,并无第三人可以作证。”
“他有人证,你没有人证,而且比起他,你出卖本将的可能性更大。”韩漠缓缓道:“如果此事让其他人来分辨,本将相信,十个人之中,会有九个人怀疑是你!”
孔非颓然坐下,叹道:“大将军,如此说来,你也怀疑是末将出卖你?”
韩漠凝视着他,并没有说话。
孔非苦笑道:“大将军,末将实话对你说,之前末将对你确实没有好感,也曾怀疑萧大将军怎会突然失踪?但是你手中有大将军的兵符,末将相信,这兵符一定是萧大将军亲手交给你,而他既然将兵符交给你,就自然有他的考虑。末将公私分明,十几年来得到大将军的教诲,知道一名边关大将应该如何去保护自己的国家,那就是不存私念,令行禁止。”他抬起头,看着韩漠:“你手掌兵符,便是西北军的大将军,而且大将军你带着咱们燕军连连大胜,扬我国威,我孔非心中对你很是钦佩。我西北军需要你这样的主帅,末将也是暗下决心,定要在大将军你的麾下,为我大燕戎马征战,亦要为末将自己立下功业。虽然大将军的家族与有恩于我的萧氏一族水火不容,但是作为一名军人,那些朝廷的争斗与我无关,至于出卖大将军,末将从来没有想过,更没有做过……大将军可以不相信末将,但是末将问心无愧。”他忽地从腰间拔出佩刀,看着韩漠道:“末将可以以死表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大将军却一定要提防万俟青,出卖大将军的,必然是万俟青!”说到此处,孔非再不多言,横刀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