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黑压压的人头,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
婆子被这么一甩开,也知明云罗是有意要清算了。
只是她清楚明云罗懦弱的性子,也就丝毫不害怕,还死皮赖脸地笑着道,
“姨娘主子,您也知道,我这一向毛手毛脚的,我这汉子伺候人也不细致,叫您受了伤,是奴才的不是,今夜就不该让他来给您收拾屋子。奴婢愿意给您搓背洗脸,帮您收拾好了再回去。”
这话说得已是将事情全部颠倒,将今天晚上管事庄头做的事说成是来收拾屋子。
从头就颠倒了,弄得人哑口无言,争辩不知从何辩起,气郁心结,旁人听了也只牙根痒痒。
明云罗脸上的巴掌印还火辣辣地疼。
她缓缓垂下了眸子,没有应答。
管事婆子见她这样子,也知道她是懦弱久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辩解话来,继续道,
“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到底对您的名声不好,而且若是老爷知道了往后,您还有受宠的机会吗?您可不就得一辈子待在庄子里?”
一个被下人凌辱了的姬妾,无论究竟有没有真的被凌辱,都叫人想起来恶心,又怎么愿意再去接近?
这话说得十分拿捏住了一个姬妾命脉,叫人权衡之后,只能息事宁人。
众人听着这话,也都清楚,明云罗不可能为了报眼下之仇,使得自己日后的路子全断了。
管事庄头那双绿豆大的小眼散着精光。
从上到下贪婪地看了一眼明云罗,专盯着人玲珑有致的身形看。
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尤物,庄子上可第一次见,没过多久却就要送回去了。
早知道,自己就早点下手了。
管事两夫妇都是无赖泼皮,不讲规矩道理的,在别苑里欺霸惯了,分什么正邪对错呢。
这也不是管事庄头第一次来凌辱庄子上的姑娘妇人。
谁不是得忍气吞声地受着,就算回去了,也一声不敢提起。
他们也不管被凌辱的人是不是自愿,到了眼里,就是手中的蚂蚱。
拿捏住她们还得回去争宠伺候主子这一点,就没人敢说自己再这儿受过凌辱。
明云罗站稳了脚跟,耳朵里嗡嗡的声音终于停了。
管事婆子粗犷油腻的脸就凑在跟前,一双眼皮浮肿的眼睛盯着她,口中还散着略微的臭气,浑身一股骚味儿。
一动不动地盯着明云罗,等着明云罗主动说好。
明云罗后退了两步。
管事婆子不懈地跟着,明云罗退一步,她就进一步。
明云罗忽然站定了脚跟,指着后面那个传话的小丫头,
“你过来。”
小丫头乖乖地过来了。
明云罗对她低声耳语两句。
那小丫头反手猛地一巴掌扇在管事婆子脸上。
“啪”的一声,整个院子都给她这一巴掌打安静了。
管事婆子的大脸被扇得略微偏了偏。
一时之间,管事婆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丫头倨傲地抬着头,一字一句道,
“是啊,姨娘主子说了,这件事情不能闹大。”
她又狠狠一巴掌甩在了管事婆子脸上,这巴掌打得她实在心中畅快,小丫头仰起了头,
“但是奴才没有伺候好主子,主子要怎么惩罚,就能怎么惩罚。”
“你不是说收拾屋子没收拾好麽?”
“屋子没收拾好,姨娘主子看了十分不喜,因此要赏你在这儿好好吃几巴掌。”
众人瞪大了眼睛。
管事婆子捂着脸,实在是惊诧无比,丝毫没有料到明云罗会有此行为,对眼前的境况呆了一呆。
小丫头看向管事庄头,伸出手指他,
“你,出来。”
众人纷纷看向管事庄头。
管事庄头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了出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主子想吩咐什么?”
小丫头拿捏着架子,不急不缓道,
“打她,狠狠地打,若是打得不使劲,回到府里,姨娘主子一定让老爷将你们两个都发落了,是生是死,那就说不准了。”
明云罗虽然清楚江伯启不喜自己,但眼前,江府哪怕深夜也要来接,正好给人一种她很受宠的错觉。她命小丫头如今这般说辞,也不会有人怀疑。
管事庄头闻言,狠狠地一巴掌扇在管事婆子脸上。
管事庄头的力气可比明云罗大得多。
这一巴掌直接就把管事婆子打懵了。
管事庄头对管事婆子的怨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前能光明正大地打管事婆子,可不得卯足了劲打?
管事庄头又是一拳砸在管事婆子头上,直把管事婆子打得跌了地。
管事婆子捂着脸想爬起来,但是身子笨重,一时没办法起来。
终于是清醒了点,口中胡嚷嚷,
“你竟然敢打我!反了你了!”
“哎呦!”
管事婆子挣扎着要起来,管事庄头直接就骑到了她身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扇管事婆子耳光。
要不是这个婆娘,今夜可能就成事了!
平日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吆五喝六,挑三拣四,他作为男人的尊严都全没了!
管事庄头咬着牙,双手掐在了管事婆子脸上的肥肉上,管事庄头的指甲陷入婆子肉里。
管事婆子哎呦一声。
疼得五官扭曲。
管事婆子哪肯任他打,终于是翻个身,用胖墩墩的身子死死把管事庄头压在身下,
“打我是吧!你能当上庄头都是沾了老娘的光,现在六亲不认!反上天来了!”
管事庄头被压得气短,因为管事婆子的大屁股就坐在了他心肺上。
重重地用力往下压着。
两人一边骂一边撕打,地上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头发和扯破的衣裳,还有血,场面臭烘烘的。
场面属实难看。
众人纷纷退避三舍,明云罗拿过了一个火把照着,冷眼看着管事婆子和管事庄头互相厮打,甚至用牙齿攀咬起来。
小丫头狐假虎威道,
“告诉他们,若他们在庄上一人一天种二十行藿菜,种上一个月,待姨娘主子派人查看了,若是好,就考虑放过他们。若是不好,他们就等死吧。”
明云罗看向那个传话的丫头,
“你盯着他们,拿管事婆子的皮鞭,若是慢了,就狠狠地抽。”
这正是管事婆子对待他们的手段。
丫头哪有不答应的,她也早恨管事夫妇恨得牙根痒痒了。
明云罗这才出了庄子,坐上马车。
她一味忍让,已经被扒皮抽筋,体无完肤。
如果被欺辱到了这种程度,她还要忍气吞声,不敢反抗。
那这辈子,绝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
马车起行,明云罗远没有之前那么有底气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泄了气,靠在马车壁上,虚弱地喘息着。
这一次回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听着马车咂咂的轮子碰地声。
明云罗握紧了自己的手。
就怕是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