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云有气无力地走着,她再也不想过花朝节了,花灯会没赶上就算了,庙会也没赶上,现在虽然是花朝节,却已经步入了后期,花朝节后期除了最后一天之外,街上都是如平常一般平静冷清的,这有什么好逛的?
更何况,哥哥还说要把男女十二花神都拜一遍,拜了女花神,还要去城西拜男十二花神,请求花神解梦。
江舒云只能抬头无语问苍天。
江若弗把身上最后几个铜板交给卖花灯的老板娘,对江茉引露出一个肉痛的表情,
“我身上可没有了。”
江茉引点点头,从善如流地从老板娘手中接过那盏花灯,嬉笑道,
“没有就没有吧,难不成没有钱就不能逛街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老板娘一直低头数着钱,突然喊了一声,
“诶,你这钱不够啊,十八文钱你只给了我十七个铜板。”
江若弗叹气,却还在袖子里摸着,却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是真没有了。
见江若弗掏不出钱来,老板娘道,
“姑娘,你这就欺负我们小本生意了吧。”
“这花灯本来应该卖二十五文钱一盏,见你们是两个小姑娘,我只收十八文,已经是不能再便宜了。”
正在江若弗和江茉引连声叹气要把花灯给回去的时候,一只手横空伸出来,指尖还捏着一块大大的银锭子,在月色下光泽格外耀眼,令人兴奋,
“这钱我替她们付。”
江若弗和江茉引齐齐看向来人。
江若弗意外道,
“舒云姐姐?”
江舒云把那银锭子往前一递,
“这够了么?”
老板娘喜笑颜开,
“够了够了。”
老板娘接过那大银锭子,就用剪子将银锭子剪开,用自己的小称好好称量了一遍,除了那花灯钱,便将剪下来的碎银子找给她们。
还欢喜地送走三人,
“客官慢走。”
江茉引看着前后面色变化竟如此大的老板娘,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江舒云背着手,严肃得像先生一样,纠正道,
“是鬼推磨。”
江茉引咬了一口豆糕,悠悠道,
“你听过鬼推磨,可你听过磨推鬼吗?”
“越是稀缺的就越值钱,磨推鬼,比鬼推磨有钱。”
江舒云不由得被她的歪理逗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是是,你说的都有道理。”
三个人找到了伴,又有护卫随从,此刻也就不急不慢的在街上逛了起来。
江舒云路过面具摊子,随手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江若弗脸上。
街上高楼之间吊着的灯笼光影疏疏落落,江若弗的脸一半是火色一半是黑色,倒真有了几分地狱鬼差的样子。
江若弗伸手捏住面具,看向吃着豆糕的江茉引,低声调戏道,
“江茉引,今天我奉阎王爷之命,来抓你回阴曹地府,快和我走吧!”
江若弗说完,等着江茉引的反应,却没想到江茉引竟然将手中刚拿起的豆糕一把塞进江若弗嘴里,见江若弗猝不及防的样子,江茉引大声嘲笑起来,
“阴曹地府的鬼差就这个样子?那你们阴曹地府恐怕全都都空着,因为你们这样怎么会抓得到鬼啊哈哈哈哈”
江茉引一边笑一边拍着手,却没想到一阵风吹来,她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突然开始打起嗝儿来,
“嗝!”
“嗝儿!”
江舒云提着刚刚买的那盏花灯笑起来,江茉引用手捂住嘴,却是还忍不住打嗝,
“嗝!”
“嗝!”
像是公鸡打鸣一样清脆响亮,震耳欲聋,量谁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温软可爱的姑娘打出来的嗝。
偏偏江茉引越想止住就越止不住。
江舒云和江若弗在旁边幸灾乐祸。
而一旁卖糖水的小姑娘抓紧机会拿着那糖水跑到江茉引身边。
江茉引下意识接了猛喝一口,一气喝了半杯。
终于将将止住了打嗝。
卖糖水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她。
江茉引却不懂小姑娘的意思,把杯子还给小姑娘道谢了之后,看见小姑娘不走,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竟然以为小姑娘是想吃自己手上的豆糕,江茉引很是真诚的把自己手里的油纸袋递到小姑娘面前,
“你要吃吗?”
小姑娘闻言,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嘴角往下撇,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江茉引不解。
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江舒云和江若弗在一旁看着她懵懵的样子,也是拼命忍住了笑。
小姑娘是以为江茉引要赖账呢!
江茉引终于是看到了小姑娘眼巴巴捧着的那半杯糖水,才意识到,原来那小姑娘并不是好心递的水,而是来卖她糖水的。
江茉引摇着头低声道一句,
“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悲哀暗道人的守望相助原来都是利用罢了。
下一刻却面色大方,很是自然地拿出了江舒云刚刚被花灯摊子老板娘剪碎的碎银子递给小姑娘。
俨然将别人的钱花出了花自己钱的气派。
江舒云咋舌,摇头叹气,
到底谁才是人心不古。
刚刚还在她手里的大银锭子,眼下已经是江茉引的了。
那小姑娘一杯糖水不过是几文钱而已,根本用不上一粒碎银子。
小姑娘忙跑回去叫自己卖花的年轻娘亲来剪银子。
那年轻的卖花娘亲用自己的衡器称了银子,很是细心地剪开来的。
江舒云不知怎么的忽然好奇道,
“把我们刚刚的那些碎银子都让她放在一起称称?”
江茉引把钱袋哗啦啦一倒。
卖花的妇人一称,
“刚好一两半。”
却见江舒云的面色很快黑了,江若弗和江茉引都不解,
江舒云狠狠地比出两个手指,咬牙切齿道,
“减掉方才花的那些,刚刚那个卖花灯的,她多收了我们二十文钱!”
“太黑心了。”
江茉引的眼睛瞪得鼓鼓的,满眸悲愤,不能再同意道,
“真是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啊!”
江若弗无语抬头看天:“……”
江桑站在花神祠里,看着那尊尊腾云驾雾,花团围绕的花神们。
鼻间绕过檀香的厚重古朴的味道,他往年也拜过花神,却从来没有一次像如今这样仔细端详过这些花神们。
他甚至看着这些静止不动的宝相,都忍不住去想,到底哪一位是他梦中的花神。
一个天生笑脸、穿着破旧的僧人抱着功德箱走近江桑身边,笑呵呵道,
“施主倒是与花神有缘。”
江桑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眸中有压抑不住的不可置信,激动地上前两步,
“师父看出来了?”
“可还能看出来别的事情?”
僧人笑笑,语气坦然,
“哪有什么别的事情,花神渡人,从来没有因果的,你前世积德了啊。”
江桑不可置信,
“可是在这之前,家中为我请过一位师父,那位大师父说,这是我命中的劫难,怎么师父您反倒说是我前世积的德?”
僧人笑呵呵的,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到底是劫难还是绝妙的奇遇,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如去门外的合欢树下挂个牌子,告诉花神你的祈愿,花神会听到的。”
江桑看向外面那棵合欢树,合欢树上已经挂满了藤木或桃木牌子,木牌子下面的红色穗子不停地随风摇晃着,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树下还有人在挂着藤木牌子。
要藤木牌子将一起挂木牌的两个人绑在一起,相生相携,如藤蔓一般。
江桑走到合欢树下,僧人从袖子里掏出个桃木牌子,目光狡黠,
“写哩,总会灵验的。”
“给你一个桃木牌子,你的桃花运手到擒来。”
江桑接过桃木牌子,低头才看见僧人怀里还抱着个功德箱,他忙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子,将钱袋子整个扔进了功德箱里。
“当啷”一声,银钱碰到功德箱的木制底座,发出清脆的响声。
僧人喜笑颜开,声音爽朗,在夜风中格外叫人心境开阔,
“施主功德无量!”
江桑看着那些在夜色中清风岭飘飘摇摇的木牌子,心境也悠悠晃晃不已。
夜风吹来让人身上清凉如凉水抚过。
他一时竟不知该写什么。
——
江若弗和江茉引与江舒云告别,在路口分道扬镳。
江舒云还分了几个护卫跟着她们,虽然这一条路本来就灯火通明,常常有打更的人经过,而且也有江府的人巡查,但江舒云还是没有让她们就这样回去。
那几个护卫紧紧的跟在二人身后。
江若弗和江茉引说说笑笑地到了江府门口,门房给她们开门,道,
“三小姐七小姐安好,二小姐派人来门房问过好多次二位小姐回来了没有呢。”
“想必是有急事要找二位小姐。”
江茉引刚刚还在笑着的脸一瞬间沉下来。
拉着江若弗一言不合地走进府里。
如果真的着急的话,就不应该来门房问,应该早早带人回去找她们。
就算不亲自带人,也应该派人来找找。
可是根本就没人来找她们。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江兰潜根本不想找她们,只是做做样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