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回来了吗?
夙夜细细地咀嚼着任锦轩的话,步子比之前稍缓了些,许久才微微抬头,深邃入骨的眸子饱含深意地看着任锦轩,“本座只是暂放,不是丢弃。”
任锦轩没有说话,同样深深地看着夙夜,揣测夙夜说这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若是此刻有人在天上洒下几片花瓣,一定会让人觉得他们此时是在深情对望。当然,前提得忽视掉任锦轩那额头暴突起的青筋。
纵使他不愿意承认,也知道夙夜这个敌人太过强大,不管是哪一方面。
但是他也不是吃素的。
任锦轩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夙夜就如此确定只要他开口,江子笙便会回到他的身边?那就拭目以待好了,他绝不会将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
夙夜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任由任锦轩一个人胡乱揣测,反客为主的走进了屋子。
任锦轩的手紧握成拳,也跟着走了进去。
江子笙已经吩咐人沏了几杯好茶上来,还有夙离喜欢的奶糖球。
老王妃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但知道来的人是夙夜,也让任容萱搀着自己走出来。
夙夜的身份特殊,寻常人若是想见一面便是难于登天,今天光临他们王府,她怎么会不给这个面子。
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任容萱,看了夙夜的那张脸之后,也开始犯花痴,眸子三秒不离他的那张脸。
但也就是这样,任锦轩的脸色更黑了。
他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傲,谁知却出了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夙夜……
他看着夙夜面满春风地站在大厅中,跟着江子笙他们谈笑风生,连握在手心的核桃捏成粉了也未自知。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看到主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由缩紧了肩膀。
“咱们爷怎么了?”小五最近桃花正开,大着胆子戳了下,紧张兮兮的暗卫乙。
“爷在守墙角。”暗卫乙足足盯了场上的几人三秒,才郑重其事地下了结论。
“守墙角……莫非咱们的王妃要爬墙?”小五张了张嘴巴,眼睛扫过夙夜和江子笙,脑海中浮现出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画面。
“我看不是王妃要爬墙,而是这个玄阁阁主要挖墙脚啊。你看他那目不斜视的样子,实则余光都是在盯着咱们王妃看。”暗卫乙压低声音,同情的看了眼依旧一脸冰渣子味的任锦轩。
“世子和王妃的感情日月可鉴,怎么会那么容易挖倒。”小五爱情春风得意,天天将海誓山盟挂在嘴边,自然无法理解任锦轩。
他觉得任锦轩的担心完全是庸人自扰。
“只要锄头好,没有墙角挖不倒。”暗卫乙继续泼冷水,他睨了眼小五,冷飕飕地道:“这个玄阁阁主哪点比咱们爷差?光是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怕就引得一大堆小姑娘前仆后继了。他这把锄头看来不仅好,还是黄金镶钻的。”
“咱们爷也不错啊,不也经常一张扑克脸,神鬼勿近?”虽然夙夜条件不差,但小五还是无条件地站在任锦轩的那边的。
就在小五说完这句话之后,任锦轩突然飘到了他们这边,阴气森森地站在暗卫乙身后。
“咱们爷是不近人情……哪里比得上夙夜……”暗卫乙注意力一直在夙夜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现任锦轩已经不见。
直到他被人像拎小鸡般拽起,满是八卦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惶恐。
“刚聊的很投入嘛。”任锦轩似笑非笑地看着暗卫乙,就差没有开口让他选是自裁还是凌迟了。
“爷……你都听到了。”暗卫乙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脸色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他默默地看了眼小五的位置,才发现这厮早就在任锦轩来的时候就脚底抹油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迎风流泪。
“一字不差。”任锦轩阴测测地勾起唇角,直接将他丢到了暗卫甲那里,“最近王府的墙角松了,你就拿起黄金镶钻的锄头好好的填满吧。”
说罢任锦轩便转身进屋,在暗卫乙的心中留下了一大片阴影。
“你怎么惹到爷了?”暗卫甲同情地看了眼浑身无力的暗卫乙。
暗卫乙惨兮兮地看了眼暗卫甲,在屋子那道凌厉的目光袭来之时,默默流下了两行老泪。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
屋子中的气压依旧强到让人无法呼吸,江子笙将最后一颗小糖球拿给夙离之后,才终于正视了眼前的几人。
任容萱一看江子笙得空了,立即飞到了她身边,低声道:“子笙嫂嫂,我哥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帅的天怒人怨的阁主啊。”
江子笙眉色一跳,没想到任锦轩对夙夜的讨厌竟然连任容萱都看出来。
她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任锦轩对谁有顺眼过的吗?”
江子笙虽然是半开玩笑,却也是在说一个事实。任锦轩无论看谁都是欠几百万的样子。
任容萱听完之后,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而后又满是感慨地望着夙夜那张三百六十度完美的没有任何死角的轮廓,咂了咂嘴。“若是本郡主能够早一点认识夙夜就好了,朗星风什么的,都可以滚一边去了。”
江子笙眼抽抽地看了任容萱一眼,不经对那个被逼良为娼的夜国太子鞠了一把同情泪。
“哎……不知道哪家女子能够有这等福气做阁主的女人。子笙嫂嫂你当初怎么不选夙夜选我哥了呢?”任容萱满眼星星地看着夙夜,丝毫不在意任锦轩沉到谷底的脸色。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哥哥很好,却是比不上夙夜的新鲜感啊。
江子笙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再说夙夜高不可攀犹如神祗,她那个时候哪有心思想着去玷污。只是最近,这樽大神似乎也开始沾了几丝烟火气……
“任容萱,你出来,我们谈谈你的嫁妆问题。”坐在一旁的任锦轩脸色挂不住了,琥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朝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勾了勾手指。
任容萱只觉得脊背一寒,紧紧拽住江子笙的袖子,扯起了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虽然阁主不错,但我哥更好,嫂嫂你的眼光真好,得到我哥这样的男人,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任容萱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已经非常人可比,几句话下来,任锦轩阴沉沉的脸色便雨过天晴了。
也不再拿嫁妆威胁她了,只是脸色的温度依旧是零。
夙夜看着这一幕,平静无波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他进屋后便很少说话,全程都在当一樽雕塑,只不过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不怎么说话,也让人无法忽视其光芒。
“三生修来的福气吗?”就在众人以为夙夜会继续当雕塑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任容萱一怔,确定夙夜是在重复她之前的话,心不由一紧。
任锦轩则是蹙起眉头,不屑地看着夙夜这有头无尾的话,心底升起一团无名之火。这个夙夜又想搞什么花招?
“或许还真是三生修来的。”夙夜沉默了一会,摸了摸手指上的尾戒,又继续开口道。
任锦轩原本以为夙夜会跟他呛声,却没想到他不但没有辩驳反而还承认了,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喜欢事情超脱自己的掌控范围。
“不管是几世修来福分,本君只知道这一世在子笙身边的人是我,任锦轩。”任锦轩扬起利眸毫不客气地盯着夙夜,含着隐隐的杀气。
夙夜不置可否的笑笑,他不会说任锦轩现在的话言之过早,毕竟最后江子笙的心在谁的身上,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见夙夜没有回答,任锦轩便感觉自己的拳头就像是砸进了一团棉花中,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
这个男人令人讨厌的程度,还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因为任锦轩的这句话,屋子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老王妃是过来人,只凭三言两语便知道了任锦轩跟夙夜不和的原因是因为江子笙。
想到这个阁主对自己的儿媳妇有着别样的心思,老王妃脸色的热情也退了几分。不管如何,她都是支持任锦轩的。
“看我,都老糊涂了,阁主来了那么久竟没有让人传膳。”老王妃打破了尴尬,开口让丫鬟将午膳提前传了上来。
“那便有劳王妃了。”夙夜谦和有礼地道。
江子笙也让小丫鬟将她新酿的梅花酒端了上来。酒一上来,她便先给任锦轩斟了一杯,而后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任锦轩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也为江子笙夹了她最喜欢吃的糖醋里脊。“你这几天胃不好,得多吃些。”
“好。你呢就少喝一点酒。”江子笙咬了一口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不由轻轻勾起了一丝微笑。
老王妃欣慰的笑了笑,对自己这个儿媳妇懂事,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夙夜则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为夙离夹了一小块熬得酥软的肘子肉。
“爹爹,你也吃。”小夙离筷子用的并不是很好,所以江子笙给他准备的是一个小木勺子。
他将自己最喜欢的桂圆,从碗里舀给了夙夜,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好。”夙夜将那颗桂圆吃到嘴里,甜甜的味道在他口腔中慢慢化开,他却觉得心底涌起了一丝苦涩。
初瑶,那时候也这样替他夹菜过,却从没这样对他笑过。
那带着一丝羞涩和不安的笑,就这样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鲜血淋漓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