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青稍稍握紧了华纯然的手，眸底有些矛盾和挣扎。
纯然，原谅我自私一次。
华纯然摇了摇头，将这些幻象摇出脑海，问：“怀青，这个府邸，为什么我越看越熟悉？”
怀青笑笑：“因为你曾经住过。”
华纯然细细思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最近一次住这里不是百年前。那时她卯足劲和他斗气，惹得他生气，把她困在他寝殿里，压根没机会熟悉环境——
那么，她的熟悉感是来源于六千多年以前，她还是小纯然的时候。
这家伙对六千年前的事情讳莫如深，她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以君怀青这种对旧事的态度，她大致猜到了六千多年前，她的结局并不好。
可是，再不好又能怎样？她已经重生了。
她是青丘帝君纯狐翩翩，不是那个单纯天真，心里眼里只有君怀青的小纯然。
就算君怀青将旧事全部说出来，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像看了一出悲伤的折子戏，或许会难过一两天，很快就释然。
但是，于君怀青而言，这些旧事却是心头上的伤疤，揭开痂皮，还会流出血……
这六千多年，他过得也很艰难，就算他做错了什么，六千年的痛悔，也惩罚够了。
生活是要向前看的，她能做的，也仅仅是陪伴他，尽她所能，不让他难过……
所以，华纯然“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没有再想。
怀青：“……”他以为她怎么也会继续追问两句，结果——
华纯然忽然顿住脚步：“怀青，我们去凡世玩，好不好？”
虽然她不愿意去追究前事，但是对于万龙族和灵舒当年把她作为弃子保君怀青的做法，她心里还是有一道坎——
本来她没有知晓六千年前的事情，还是当灵舒是朋友的，不管两族邦交如何，私交终归算得上不错的，但是现在，她和灵舒的关系比两族的关系还不如。
如果这条紫色的骚包龙不是潇潇的文莱夫婿，不是君怀青为数不多的好友，仅仅是万龙族的族长，那么，她会毫无心理障碍地用各种伎俩算计他，他不死她不休——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她和这位灵舒圣主的关系，如今真真是淡淡如水，但是，不见得是君子之交。
在万龙族待得不舒服，她想走。
凡世？
怀青点了点头：“好。”华纯然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既然她想去凡世玩，他自然要满足。
他也感觉到了她不喜欢待在万龙族。
他记得又一次，她说了她的意念魂穿越六千年时间，看到那段被他刻意抹去的过往。
她对万龙族、对灵舒的反感大概是来自这里……
怀青心里的危机感更深了，如果她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会不会也一样反感他？
怀青纵然君临六界，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他心里委实没有多少自信。
“是去天音谷吗？”怀青低声问，眼神颇有些闪烁，明显底气不足。
貌似他做错的事情，不止六千年前这一桩。
华纯然摇了摇头。
天音谷的灵修弟子，除了凌潇湘，全部都折在那场劫难上了，剩下的都是普通医女，她们此时，终究是要离开，要嫁人的。况且，他们只是凡人而已，百年已经是寿数的极限了——
她再去天音谷，看到的不过是一片荒冢，没什么好看的。
怀青眸色微微一黯，不禁握紧了她的手，似乎怕她下一瞬就抛下他一样。
……
凡世。
一间酒楼二楼靠窗的雅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俊美无匹，一个容颜如画，两人坐在一起，宛如琼花玉树般交相辉映。
这两人无疑是闲极无聊的君怀青和华纯然。
不，闲极无聊的大概只有华纯然。
“来，尝尝这虾，看看合不合你口味？”怀青随手给她剥了几个虾仁，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上。
华纯然吃了几口，但是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吃食上，一双纯黑的眼睛目光闪闪地盯着斜对面的街道。
斜对面是一家卖酒的铺子，当垆卖酒的是一个绝色女子。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华纯然看到卖酒的女子，浮上心头的就是这一句诗。
“怀青，你看那个美人怎么样？”华纯然兴致勃勃问。
怀青横了她一眼：“你学什么不好学凌潇湘品论女人？”当初听说凌潇湘和灵舒评论美女的时候，他还嘲笑了灵舒许久，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况且，这六界有哪个美人比得上青丘帝君美貌？
以华纯然的容貌，追求她的人足可以挤满这个凡世。幸好他当初英明，早早跟他订婚，要不然，只怕他要防的情敌都可以装满一个国家了。
华纯然黑线。
怀青已经慢条斯理地剥开了一只肥美的蟹，把蟹黄装到她的碟子里。无论到哪里，华纯然贪吃的性子都不会改，这不，来到这个凡世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吃的——
华纯然见怀青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不卖关子，直接揭开谜底：“你看那个美人的眉眼是不是像有苏语凝？”
怀青愣了一下：“谁？”说实话，除了华纯然，他还真的很难记住别的女人的模样。
怀青终于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当垆卖酒的女子，半晌，发现自己根本就记不住有苏语凝的长相：“记不清了。”
华纯然：“……”
这时，那家酒肆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出言调戏那女子。
那女子也是颇为泼辣的人，大声斥责，甚至举着沽酒的竹筒，作势与砸人。
女人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几个地痞忽然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不由自主地转身走了，往城外去，然后，扑通几声，像是下饺子一样跳了河。
这下，怀青终于有兴致了，瞧了华纯然一眼。
这种控制人行动能力的术法，分明是青丘狐族的狐念术。
华纯然瞧回去：“不是我干的。”
这里是一条极为繁华的大街，那几个地痞的情状如此诡异，应该会引起一些恐慌的，但是，大街上，似乎没有人看见了他们一样，甚至他们一个个跳了护城河，有几个恰巧在护城河边玩耍的孩子都对此视若无睹。
这是大范围的清洗记忆的术法和高深的结界术。
怀青当然知道不是华纯然干的，又复转头望向那个小小的酒肆，目光微微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