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客人在贝内特家整整逗留了一天,除了在贝内特太太盛情邀请下吃了午餐,还和大家一起逛了后花园,打了惠斯特牌。
期间,丹尼先生和夏洛特一直形影不离,莉迪亚也一直缠着威克姆先生,所有人的表面上都露出快乐的神采。
等到这一天愉快地过去以后,贝内特姐妹支走了柯林斯先生,和我们讨论起了两位先生,尤其是威克姆的表现。
不可否认威克姆在我们面前的确表现优秀,他的态度有礼,与人为善,就算只是谈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最近的雨季这种平凡、乏味的话题,他也能用优美动听的辞藻来修饰,使人非常乐于和他聊天。
大家对威克姆赞赏有加,连一向挑剔的伊丽莎白也对他很有好感,说了他很多好话,完全把他当成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
当然最为激动的还要属莉迪亚,她无时无刻不在热情洋溢地赞美威克姆,颇有为他动心的趋势。
我很担心她会被骗,影响贝内特一家的名誉,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不得不扫兴地打断她,并提醒她说:“严格说起来,今天是我们第一天认识威克姆先生,尽管他的外表和说话技巧让人无可挑剔,可内在的品质有待考察,我们还是不要这么武断地肯定他的人品比较好。”
一听这话,莉迪亚不再掩藏憋闷了一下午的情绪,直接生气地对我说:“得了吧,安妮,我们可都看见威克姆对你殷勤有加。威克姆先生本来是坐在我和伊丽莎白身边的,你一来就抢了我们的风头,因为你先认识威克姆先生,所以他对你格外关照。现在你却在背地里说威克姆先生的坏话,你是在讽刺自己吗?”
我对莉迪亚的指控有些憋屈,甚至也想出口讽刺她花痴无知的行为,但是看在两家人的情分上,而且我也不能说明我知道的一切,所以我忍住脾气,悻悻地说:“我只想用客观的态度来看待我们的新朋友,并认为时间能证明一个人的内在品质。如果你只在乎他和谁说的话多,和谁比较亲近,那么就当我没说。”
现在她听不进去,以后我再找机会跟她解释好了。
不过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一旁的伊丽莎白也用不解的眼神地看着我。她明明应该是最理智看人的姑娘,就这么见了一次,她也被威克姆的表象迷惑住了吗?
接着,大家转换了话题,不再谈论威克姆。不过我和我的两位姐姐没有呆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沿途,夏洛特安慰有些心情低落的我说:“安妮,事实上你的提醒很对,我们并不完全了解这两位新朋友,所以大加赞美并不合适。莉迪亚虽然比你大一岁,但看待事物的能力还不如你呢,你不要把她争风吃醋的话放在心上。”
玛利亚也附和了她的观点。
我很快就释怀了,亲姐妹都是向着亲姐妹的吧,所以不论我做了什么,她们都会站在我这边,如同贝内特姐妹也会站在自家人那一边一样。
我恢复愉快,挽起夏洛特的胳膊,笑着说:“威克姆先生我不敢保证,但我觉得丹尼先生的人品应该不差,我们应该多认识认识他。”
于是在我的强烈提议下,也由于我的母亲非常看好丹尼和夏洛特,过了两天我们邀请了丹尼先生来家里作客。出于礼貌,也一并邀请了威克姆先生。
丹尼先生为人耿直,也正打算来拜访我们家,所以当收到我们的邀请,他很快就和威克姆一起来了。
两位先生起初有些拘谨,但看到我们的父母如此随和热情,也就活跃起来。尤其是威克姆,他大大咧咧地参观了我们的小庄园,说了几句赞美的话,然后和我的父亲讨论了一下生意上的事。当然他是没有什么产业和生意的,所以基本上都是我的父亲侃侃而谈,友好地传授一些经验。
这一天的相处依旧很愉快。期间,夏洛特领着丹尼先生参观了我们家的书房,两人在里面说了很久的话。玛利亚表现也很活跃,她不仅为我们弹了钢琴,还小小地歌唱了一曲。我年幼的弟弟罗伯特围着我们跑来跑去跑去,适时地增加我们一些乐趣。
也许是因为莉迪亚上次指控的话,我对威克姆的一举一动敏感起来,留心观察,发现他的确对我比其他人来得殷勤。不管我走到家里的哪个角落,他都会在短时间内移动到离我两米左右的距离,找各种机会和我说话。而当我说话时,他又会出奇认真地看着我……
这是什么信号?难道他看上了卢卡斯家的财产,把我列为了下一个诱惑的对象?
送走客人以后,我们开始收拾客厅。为了招待好他们,我们拿出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现在收拾起来就需要花点时间。
当库克夫人认真扫着地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样特别的东西。她把它捡起来,对我们说:“小姐们,我想这恐怕是要紧的东西,你们快过来看看。”
我们围拢过去,看到一枚银闪闪的肩章——这的确是一件要紧的东西。
夏洛特说:“我想这是丹尼先生军装上的肩章,他爬梯子替我拿书的时候,脱掉过上衣,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掉下来的。”
母亲从外面进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着急地说:“肩章对于军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得赶紧给丹尼先生送过去。”
夏洛特点头同意:“我坐马车去一趟吧,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在半路上赶上坐在路边休息的他们俩呢。”
母亲看了看开始发黑的天色,将我拎出来说:“那就让安妮陪你一块儿去吧。”
好吧,我亲爱的母亲。
车夫格林在我母亲在嘱咐下,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这使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幸好丹尼先生工作的场所是在哨岗处,那里灯火通明,我们进了军区以后,只需要走过一小段狭长的小路就能到达。
快要走近,我撒谎自己崴了脚,建议夏洛特一个人去见丹尼先生。为了消除夏洛特的担心,我指了指就在附近的大树说:“我就坐在那里等你,你将肩章还给丹尼先生以后,可以来找我。不过我不希望你那么快回来,因为我想在夜凉如水的美妙坏境中思考一下我的人生,顺便消化一下特纳夫人的晚餐。”
夏洛特被我逗乐了,关照了我几句,只能一个人去了。
我一边心里偷乐,一边走到大树底下,真心盼望丹尼先生能快点对夏洛特产生爱慕之情。
这棵大树又高又大,如同撑开的巨伞将我笼罩。小小的我进入它的庇护,如同进入了一座童话的房子。我心中充满愉悦,欢乐地哼起了小调。
就在我想要席地而坐,休息一会儿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安妮,你找到我了!”
What?
我惊恐地回过头,差点跳起半米高。
万幸万幸,是个人……我绕过粗壮的树干,发现威克姆先生闲适地斜倚在大树的后面,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惊魂未定,气呼呼地问:“威克姆,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没有叫他先生。
“我喜欢这里的静谧,喜欢享受放下军务后自由自在的心情,所以我在这里。”
还真是好雅兴呢!
“安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不知不觉,他已经开始直接叫我的名字了。
我猛烈摇头:“你误会了,我是来找丹尼先生的。”
威克姆竟哈哈大笑:“为什么要说谎呢,你骗不了我,如果你真的是来找丹尼先生,直接去哨所就能遇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黑暗中翻翻白眼,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我是陪我姐姐来的,她来还丹尼先生掉落的肩章。”
“这是你的借口吗,安妮?”
“当然不是!”
威克姆不以为意,自信从容:“安妮,你知道吗,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相处,我发现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不太相信。
威克姆看着我说:“你经常用异于常人的眼睛观察四周的一切,我看的出来你的内心渴望自由,渴望活在自己筑成的童话世界里,但是苦于无法实现,所以你想找一些东西来填补你内心的空虚寂寞。对不对?”
他慢慢靠近我,即使是黑夜,也难挡他深情锐利的眼神,他缓缓地说中我内心的想法,让我不禁有一丝恍惚。
“安妮,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军队的工作,我天性热爱自由,你所追求的一切,正是我一直孜孜以求的生活。不过,你知道的,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并不简单。”
如果说威克姆的外表天生带有骗人的属性,那么他说出来的话就是不被迷惑的解药,不愧是精于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我差点就上了他的当。
我迅速恢复了理智,冷冷地说:“当然,没有金钱的物质基础,什么样的愿望都是海市蜃楼。”
威克姆激动地说:“安妮,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谁和你不谋而合,我只是想戳穿你丑恶的,虚荣的嘴脸而已。
但威克姆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大胆地向我告白:“安妮,我发现你娇羞的性格已经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想你会是我灵魂深处最契合的伴侣。”
如果我是个像莉迪亚一样的无知少女,也许我会深受感动,为之倾倒,但是……我不是。
我向后倒退五步,远离他发射魅力的包围圈,非常镇定地说:“别闹了,威克姆先生,快回去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