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路筝其实并不是从相府接出来的,从相府接出来的是扮作她的秋棠,而宁君尧为了留面子给柏路筝与相府,就让他的亲信简易易容成他的模样前去接亲,而这两个真正的新郎新娘则是在花轿穿过东大街拐入南大街的时候由苏倾衍掩护换下来的。
柏路筝一入花轿秋棠就开始为她上妆,绝口不提她逃婚一事。柏路筝有些心虚,她掀了花轿帘子的一角,看着前面高头大马上的倾长背影,她其实是幸福的。再看了看轿子的周围,还好,她的六个丫头都来了,以后在皇宫,没有她们可不行。
放了帘子,柏路筝定定地看着秋棠,严肃地嘱咐道:“皇宫不比相府,你与莲香是我身边最聪慧得力的人,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多长个心眼。若是没有我在身边又碰上了宫里的贵人,切记礼数周全,谨言慎行,倘若她们借机发难,也要给我忍住,回来再告诉我,我定会为你们报仇,但若你们冲动行事连累了我和太子,那我就保不住你们了,知道了吗?”
“是,奴婢明白。”
秋棠知道,一旦主子表情严肃之时,就说明是遇到了严重的问题,所以这个时候,她也绝对不敢跟主子开玩笑。主子做事一向有章法,待她们几个也很好,是以她绝对不会做让主子为难的事。
柏路筝其实对她们有信心,可是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眯着眼睛任由秋棠在她脸上涂抹,她收了方才的严肃,但也不见得多轻松。
“还有,以后就不许再叫小姐了,要叫太子妃,外人面前也不可以与我不分大小,但在自己人面前,我还是希望你们和以前一样,我不想进入皇宫没了自由又失了快乐。沐贵妃那边要从入宫开始就派人给我盯着,当然,能打入内部自然是好,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来通知我,咱们不做害人的事,但人家要是来害我们,我们也不能让她得逞不是吗?再者,皇后娘娘那边肯定会派人来联系你们的,到时候你让银翘、墨兰小心行事。”
“是。”
秋棠答完,妆也上好了,她便先将凤冠给柏路筝戴上,面前长长的流苏垂下来,风轻轻一吹便是叮叮当当地响。戴上凤冠,秋棠又将盖头给她盖上,等一切都妥当了,她才将自己原先穿的喜服脱下,换上她自己的衣裳。
一路上十里红妆、唢呐震天,围观的百姓更是将道路两旁给挤了个满满当当。柏路筝现在是又饿又累又晕,她问秋棠有没有吃的,结果秋棠说不能吃东西,而且也没带,于是她便浑浑噩噩地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外面有太监拉长了嗓音在说话,随后,她觉得应该是进入了皇宫,进去之后又是七拐八拐,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轿子才稳稳地停下。
“小……太子妃,太子妃……”
耳边传来秋棠急切的唤声,柏路筝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只觉眼前一亮,前面的轿帘就被打了开,然后她看到一只大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且看着漂亮舒服,她的唇瓣勾起一抹微笑,轻轻将手搭了上去,心却砰砰地直跳。
她跟着他一直往前走,一路上,宫人依次站着为他们行礼,周围有宾客高谈的声音,还有丝竹管弦之声。穿过这条路,她便到了东宫正殿的台阶前,一路向上,她跟着他进了殿内。
拜过天地,她与他被送入洞房,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他又被人拉去喝酒。
待听到关门声后,柏路筝终于偷偷挑起盖头的一角去打量原本属于宁君尧以后却属于他们两人的寝殿。这寝殿很大,起码有她在相府的闺阁十倍那么大,红红的绸缎红红的蜡烛红红的喜字,所有的一切一切全是红的。她本还想伸长脖子去看看帘纱与屏风外面的地方,可却听到一声恭敬的提醒声。
“太子妃娘娘,这新婚盖头需得太子来掀。”
意思很明显,就是人家发现了她的举动,让她放下盖头端坐身子。
柏路筝暗自吐吐舌头缩缩脖子,收回眼神的那一刻才看见,哇塞,屋内还有几十名宫女麽麽呢,一瞬间她的小脸就红了起来,忙放下盖头端端正正地坐着。
等了好久,等得她瞌睡都来了,手也软脚也软,快要饿晕的时候终于从门外传来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而后殿门就被打开了。她知道,他回来了,一瞬间就开始紧张。
不一会儿,她就瞧见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抹红色的缎子,那是穿着喜服的他到了她的面前。
“筝儿。”
宁君尧有点醉醺醺的,走起路来都有点踉跄,当然这不全是因为喝了酒,最关键的是,他终于娶到他的筝儿了。他喊了她,便就转身拿起旁边宫女手中托盘里的喜秤,愣了愣,他问着一旁的喜娘。
“本宫可以看本宫的娘子了么?”
喜娘笑眯眯地道:“回太子殿下,可以。”
听了喜娘的话,宁君尧二话不说,反手就挑起了柏路筝的盖头,不过她始终低着头,他也看不全她的脸,只知道她的耳根子及脖子都红了。
放了喜秤,他忙挨着她坐在榻上,看上去有些局促。他握着她的一只小手,手心满满的全是汗,她能感觉得到他的紧张,从而她也更加紧张,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喜娘见状笑意更深,忙开口道:“请新娘新郎喝合卺酒,寓意两人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话落,便有宫女奉上两杯酒来,两人手挽手喝了。又按照喜娘说的,将一切礼数做完。而后,喜娘拿着大大的红包带着一干宫女走了出去。
柏路筝见人都走了,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哪知一抬眸,就对上宁君尧火辣热情的眼睛。
“喂,不许这么看我!”
没好气地将他推了推,柏路筝也顺势往后挪了挪。
宁君尧笑笑,并没说话,只伸手为她除去头上的凤冠,顿时,三千青丝完全铺散开来,有着道不明的风情。
“啊,轻松多了。”
脑袋不用顶着那重重的东西,柏路筝自然好受多了,她自动忽略他那种灼热的目光,兀自扭扭酸痛的脖子,而后以风的速度冲到不远处的八仙桌前,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东西。边吃还边冲宁君尧招手,“你快来吃啊,在外面想必只是喝酒很少进食,肯定也饿了,快来吃吧。”
说实在话,宁君尧现在想吃的不是桌子上的饭菜,而是她,可是无奈,他知道她饿了一天,要是不让她吃饱,他也会心疼,便悠闲地迈着步子走过去,拿起筷子优雅地陪着她吃起来。
宁君尧这样斯文的举动无疑让柏路筝暗自羞愧了一下,人家一个大男人,吃起饭来都这么文雅,她一个小女人,吃起饭来却比大男人更大男人。不行,以后她就是太子妃了,要像在相府和长辈们一起吃饭的那样,细嚼慢咽才行,这样想着,柏路筝已经放慢了速度,规规矩矩起来。
“吃饱啦?”
见她前后举止变化如此大,宁君尧不免有些狐疑。
“嗯。”
端庄地点点头,柏路筝放下了筷子,反正不是很饱也有七分饱了,就懒得再吃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隔桌对望,边上的红烛发出吱吱的蜡油声,在这安静的时刻显得特别刺耳。
“筝儿,咱们洞房吧。”
娇妻在前,宁君尧若是个男人,就绝对忍不住,何况,他还喝了酒。再看那柏路筝,白皙的肌肤在红烛的映照下多了几分红晕,精致的面容,娇羞的模样,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怕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柏路筝有些忸怩,哪怕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是个男女关系开放的时代,可她也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所以,她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
宁君尧见她沉默了,便自觉地起身拉着她往榻上而去,但见榻上被褥上全是些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东西,他粗鲁地将它们全都扫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柏路筝,与她双双跌倒在被子上。
“呵呵……”
倒下去的时候宁君尧刚巧将手放在柏路筝的腰上,最怕别人挠她的柏路筝这下子便呵呵的笑了起来。反手又去挠宁君尧的腰肢,宁君尧哪里能让她得逞,反而挠她挠得更厉害。
于是,上一刻还尴尬加紧张的两个人就这样乐呵呵地笑成了一团。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止住笑声,宁君尧严肃地看着柏路筝,道:“明日一早沐贵妃那一派肯定要对你发难,不过别怕,有我,有母后。对了,你见皇祖母的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得太紧张,要大方得体,聪明才智要表现,但不能牙尖嘴利,她不喜欢这样小家子气的人,就比如苏贵妃,她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要不是因为她生了十皇弟,也坐不到贵妃这个位置。”
柏路筝听了,认真地点点头,又问道:“可我见了那些嫔妃该怎么自称啊?”
宁君尧笑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按理说皇祖母与父皇母后面前你都要自称臣妾,不过你也可以自称孙媳或儿媳,按照品级,你原比四妃要高些,但她们怎么说都是长辈,所以在四妃面前可以自称我,不必抬高自己也不能委屈自己,四妃以下的,你都要自称本宫,在我面前嘛,随意。”
“哦。”
柏路筝有些悻悻的,这就一个称呼,怎么这么麻烦啊?随即,她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说,沐雪然进门就是侧妃,也算是个娘娘,她又该怎么称呼?”
说起这个人,宁君尧表情就不好看了,他偏过头去,让自己的身体躺直,然后拉着柏路筝趴在他胸膛上,一边玩着她的秀发一边回答:“她,侧妃?娘娘?做梦!要让她进东宫可以,但我绝对不会纳她为侧妃,顶多就是一个嫔妾。先不说她家官阶小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单说她敢跟我玩手段,又是沐贵妃的侄女,我就绝对不容许她位居上位。”
“手段?”
柏路筝一听这个手段,顿时就吓得坐直了身子。
宁君尧顺着她的身子也坐了起来,面色深沉,目光看向远处,深邃难测,“凭我的酒量,哪怕是神仙一日醉,我也绝对不会三杯不过就倒,再说,你觉得我会看上她?对,事后她哭诉着说我把她当做是你,但你想想,爱一个人,会连她身上的味道都分辨不出么?这样的谎话,也就是像苏倾衍那样的笨蛋才会信,因为他不懂爱。”
见他说着说着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柏路筝总算是明白了,他根本不是有意背叛她的,他就是被人设计了。好一个沐雪然,好啊,连我的男人都敢设计,待你进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柏路筝现在很气愤,很气愤,但同时也很愧疚、很愧疚,因为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后她已经没有听宁君尧的解释,结果,她还差点逃婚,想想,真是觉得愧对这个男人。
主动伸出双手环着他的腰,她轻轻地道:“没事,她既然是想嫁入东宫,那就让她嫁吧,这一切的一切,估摸着还是后宫那位的手段,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要耍些什么手段。明明太子已经立了,却偏有些人不甘心,那就让她放马过来,我柏路筝也不是好惹的。只是,我那表哥被人利用了还兀自不知,这个大笨蛋。”
见娇妻主动贴上身,宁君尧也暂时不去想那些费脑筋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洞房!
慢慢将两人分开,他深深地看着她,那样痴迷、那样深情,柏路筝被看得不好意思,刚想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他却一把将她按回榻上。什么话也没有,温热的唇已经覆盖上了她的。
“筝儿,今夜你就别想逃了。”
红烛摇曳,在这个喜庆的夜晚,东宫正殿内,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