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听说有别的路子，心里一宽，“还请周大人赐教。”
周大人看了看后堂，低声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每年官仓放出来的粮食是有限的，光是供应杜家和郭家这样的大酒坊都不够，何况还有城里这么多小酒坊。所以，官仓的粮其实是杜家和郭家用来控制这些小酒坊的。”
“那杜家和郭家的粮来自哪里呢？”
“在外面买的，每个官仓都会划分出酿酒的粮食，但每年总有别的地方官仓的粮食用不完，杜家和郭家就是从这些官仓里买粮食的。”
“原来如此。”
余雀叫道：“那我们也去别的官仓买粮就好了，总不会每一个官仓都听杜家和郭家的话吧？”
周大人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这些官仓的管事人可不是谁来都肯卖粮食的。”
“也要关系。”
麦穗十分肯定地下了这个结论，不过她的脸色还不算难看。毕竟只要有吉吉的空间在，她就能用酒花原液调出酒来，有没有粮食并不是最大的问题。
周大人同情地看着她，然后从金书吏手中接过酒牌，递给麦穗，“麦老板，这是杯莫停的酒牌，从今天起，杯莫停就可以在城中开店卖酒了。至于公使酒的供应问题，金书吏会和你们细说的。”
“是！”
麦穗看了看手中的酒牌，椭圆形的一个青铜制牌子，正面刻着一个酒字，背后则是酒务司的官印，这是官发酒牌的证明。
回去的路上，余鹰负责赶车，湛无言没有和他坐在一起，反而坐到了马车里。
麦穗一直看着手里的酒牌，为了这东西，劳心费力了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拿到了，却仍觉烫手。
“其实……其实……”湛无言有些犹豫地开口，“麦穗，其实，除了向官仓买粮之外，还有一个办法获取粮食。”
“哦？什么办法？”
“最近几年，边境战乱不断，很多人都上了战场，田地都荒芜了。所以今年朝中有人提议，允许民间开垦荒地，开垦出来的荒地归开垦者所有，而且十年不用交税。”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开垦荒地，然后在荒地上种粮食，用来酿酒？”
“是的，荒地的土质一般都不算好，种细粮收成不会太好，但如果是种黍米或者高粱这类粮食，收成还不错，至少能解决杯莫停的问题。”
麦穗皱起眉头，“这种事，杜家和郭家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吧？还有我们的份？”
湛无言摇了摇头，“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开，不过就算他们得到消息也没用，江陵城是个多山的地方，耕地原本就不多，加上这里地处南方，远离战场，所以百姓们还算安定，能用来开垦的荒地也不多。”
余雀撇撇嘴，“那你说来有啥用？难不成我们还能跑到别的地方去开垦荒地啊？”
湛无言还没有说话，麦穗却是眼前一亮，“余雀，你这个办法不错，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开垦荒地。眼下杯莫停还有陆家留下来的酒撑着，暂时没有粮食的危机，但是一两年后就难说了。”
“这两年杜家和郭家肯定会集中火力来对付我们，我们正好出其不意，在别的地方留下退路，说不定还能出奇制胜呢！”
余鹰和余雀对视一眼，都兴奋地直点头。
湛无言的脸色却有些凝重，“麦穗，我之所以之前没有说出这个法子，是因为开垦荒地需要钱，你有这么多钱吗？要不，我回家里去要点？”
“不用不用，”麦穗摇摇头，“你不是说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吗？如果你回去的话，肯定会被家里逼着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湛无言苦着脸点点头，家里还有一个马蜂窝正等着他回去钻呢！
“那就不用了，我手里还有点钱，开垦荒地应该足够了，就是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荒地。”
湛无言低着头在木板上比划了半天，“最好的地方就是江陵以北的月照郡，月照郡和江陵城被一道悲雁岭分隔，这里的人彪悍强壮，是朝廷最喜欢征兵的地方。这几年下来，年轻人已经十去五六，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在家中，根本无力耕种，所以很多田地都荒了下来。”
“而且，月照郡有内河与运河相通，将来收了粮食，还能通过运河从陵江运到江陵城来。”
余雀听他说得很复杂，有些不解，“既然是在月照郡种粮食，为什么不直接在那里酿酒呢？那样不是方便得多吗？”
湛无言摇了摇头，“江陵城之所以能够成为南酒城，是有它得天独厚的原因的。月照郡地形平坦，缺少山地，也就无法形成良好的酿酒环境。如果在那里酿酒的话，品质肯定没有在江陵城好。”
“哇，湛大哥，你懂得好多啊！不愧是从湛家出来的呢！”
湛无言一听这话，脸色微变，立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麦穗。关于他出身湛家酒这件事，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和麦穗谈，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已经对自己生气了呢！
夜凉如水，麦穗举着火把从酒窖中出来，就看见湛无言正一脸忐忑不安地站在外面，似乎在等她。
“你找我有话说？”
“呃……”湛无言看了看她身后的酒窖，“你刚刚是去盘点存酒？”
“对，马上就要去城里开店，我想看看除了公使酒外，还剩下多少酒。”
湛无言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麦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把酒窖封起来，“你平时不是很痛快的吗？怎么这会儿吞吞吐吐的？”
“我……我……麦穗，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生气？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告诉我你是湛家人啊！”
麦穗笑着摇摇头，“这件事我的确很意外，不过，这也证明我们杯莫停很有吸引力啊！”
“啊？为什么？”
“连湛家酒的公子都来做我们杯莫停的伙计，可见我们杯莫停将来肯定前途无限。”
湛无言嘴巴微张，没想到麦穗竟然说出这样的俏皮话，看来她的确是没生气。可是，他的心情却因此更加沮丧了。
“麦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谁，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