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炎,你小心他报复你哦。”
林如一倚靠在沙发上,笑的格外甜美,她的眼睛眯起来,像是在享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十指丹寇,镶上亮晶晶的钻石,衬得她娇媚的脸,又是一番风情。
鹿炎坐在离她半米外的地方,一手虚虚拖住林如一细白的脚踝,一手给她的脚趾涂上鲜亮的甲油。
那样子在旁人眼里浓情蜜意,感情就像已经到达了某个顶点,下也下不去。
一对璧人,天生就该在一起,若是分开,也应该难舍难离。
这不是鹿炎第一次对林如一做这种亲密的举动,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别人身上就是普通的情侣,但林如一总觉得很是微妙,可她又不敢承认这仅仅只是第六感而已。
说的动情一点,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相伴多年,绝对的青梅竹马,但相隔的却又永远不是感情可以解释的清的东西。
林如一经常会想,鹿炎是不是也会感谢自己这么多年在他的身边,谢谢她的扶持。
不行,鹿炎绝不能是感谢,绝不能对她只是感谢——
虽然这不是她能掌控的事。
喜爱幻想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对于林如一来说。
如何务实才是她要去做的,然而她算不准在鹿炎身上浪费的时间到底是不是浪费时间。放弃舍不得,结婚又不现实。
这样干耗着,其实怎么算还是有点吃亏的,但是她只能这么做。林如一在心里感叹,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弱小果然就是如此危险。
幸好她和鹿炎不是敌对的关系,啧啧啧,这真是说也说不清楚的缘分。
鹿炎连头也没抬,专心致志的看着林如一线条美好的脚型,他做事的时候并不喜欢分心,即使是这种只能算作是调情的事。
“嗯,让他随便玩吧。彩绘喜欢蓝色还是浅一点的?”
“嘻嘻,随你好了,丑的话你就替我擦了重画。”
林如一笑的像朵冲着艳阳的花儿,美的就像正在盛放。可偏巧鹿炎傲的像抹冷月,他默不作声的抬头看了林如一一眼,无声的包含了责备。
林如一还是笑咪咪的,抽了抽握在鹿炎手中的脚踝,提醒他继续。
“我画的不会丑。”
鹿炎了了一句没了下文,他安静的继续为林如一的指甲画上一些精致的图案,林如一垂眼看着,像是在鹿炎身上看到了鹿森的影子。
纯净又安静的男孩子。
鹿炎的轮廓都模糊了起来,林如一觉得他这种时候分外迷人,即使她更钟情于鹿炎干净的杀伐决断。
她换上一副慵懒的表情,伸手拿过桌上放置的茶杯,一尝之下凉了不少,苦味居然冲淡了许多。
“我是说那个人嘛,喏,阿森他心尖上放的那个人啊。你小心他报复你。”
“那我等着。”
这道声音传进林如一的耳畔,竟然让她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她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现在看起来鹿炎是多了那么一点防备的。
即使对方如此的渺小,同时脆弱不堪。
“那种和蝼蚁一样的东西——”
“能爬上来,也很有趣。”
鹿炎把林如一的脚放到腿上,光晕打在她优美的曲线上。鹿炎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以一种极为优雅的姿势替她穿上。画面定格,时间停驻,他们像极了童话里的贵族,王子和公主。
“爬上来了,捏死就罢。”
鹿炎站起来,这句话的尾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然后他漫不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林如一,同往常一样像是一件没有分量的礼物。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结婚。”
他罕见的冲她笑了一下,带着她期待已久的那种温柔的情景。林如一站起来,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冷静的合上。
“好啊,那我回家告诉爸爸。”
“伯父会很高兴的。”
鹿炎背对着林如一自顾自的走了过去,然后不紧不慢的走上楼梯。
“回去让司机慢点,车辆高峰期了。我去看看小森。”
他的背影此刻在林如一的眼里瞬间化成了一种多年执念形成的魔障,若不是手里装着钻戒的盒子还有些分量,饶是她理智如此也必将被此时此刻的光景所迷醉。
她低下头,长长的秀发遮盖住大半的脸颊。柔美的面容被隐去本来的模样,终于有一种不曾显露的决绝爬了上来,和她温婉的气质融合在了一起。
“呵呵…阿炎,还是你比较厉害。”
“那只好任何时候,我都在你这边帮你了。”
这个保证其实毫无意义,在归途的路上,林如一忽然想起。
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用实践提前履行了这个本不应该由她说出口的承诺。
然而她很快就又折了回去,在门口下车的时候扫了一眼腕表,还不过一个小时。
鹿森的卧室在顶层最靠里的位置,一路沿途的走廊装饰着各国名家的大作,是鹿森以前求着鹿炎收的,他尤为喜爱这些抽象的艺术,如同另一个不曾到达过的迷幻国度。
鹿炎的脚步踩在地毯上毫无声息,他毫无表情,就好像要面对的不是鹿森也不是他过去生命里任何一个重要的人。
对于他来说重要的人,其实也说不上来有哪一些。
推门的声音有些刺耳,鹿炎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种古老并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让令人不悦增添麻烦。
鹿森刚洗好澡出来,披着一条浴巾,身体的曲线隐约可见,白皙的肤色同肌肉一起混合成一副美好的景象。他把湿漉漉的刘海拨到一边,露出有些发红的眼睛,看起来就好像受了惊一样不知所措。
鹿炎叹口气,往前走了两步。鹿森见状,立刻退后。
“去吹头发。”
鹿森不动,神情慢慢浮现出戒备的神色,他原本就很难去拥有一份完整的安全感,此刻面对鹿炎,更加觉得他就是一份无尽的黑暗来源。
然而他多年以前第一份安全感来自于父母,第二份来自于鹿炎,许放远是排在他的后面。他没忘,但是他不想去回忆这些。
“小森,我是你哥哥。”
鹿炎平静的重复着这个事实,鹿森只能算是父母留给他一堆麻烦中的其中一个而已,他也从来不认为较之其他处理鹿森的事情更加麻烦,只是需要他更加谨慎。
对鹿森更加谨慎,他自己就无所谓了。他有许许多多杂乱的事情要做,不差这一件,但是这一件也必须做好。
“我知道。”
鹿森的喉咙里终于干瘪的发出一句话,这是他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和鹿炎看起来正常的对话。声音失了往常的轻柔悦耳,染上了略显粗糙的沙哑。
“多喝点水。”
鹿炎表情变化不大,看不出喜怒的神色,但是想必他是高兴的。他没有再往前靠过去,而是走到桌前给鹿森倒了杯茶。
鹿森像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接了下来。
遥遥几步的距离,就仅仅止于脚下。两只细长的手臂透露出各自主人的风华,在空中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接,继而迅速收敛。
鹿森的眼睛泛起了一层雾气,他仰头慢慢把茶水喝下,喉结蠕动的片刻少年的美艳瞬间释放了开来,幻化成了一种刺激,让人感官上无比的兴奋。
鹿炎转过身去,把地上被鹿森扔了一地的衣物捡起来。
鹿森从小就一直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会变得歇斯底里,会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在学校里和人发生争执。他被人说过自私自利,但是鹿炎不觉得,因为鹿森给了他免疫这些的权利。
这仍然存在于鹿炎的印象里。
只不过这项权利早就被鹿森收回,换成了许放远。
其实这些都只是借口,鹿森也不过就只是认为那个时候是一个机会。
大概是那个帮他整理东西的鹿炎,背影没有显得那么危险。
他啪的一声摔碎了手里的茶杯,这个房间所有的利器都被鹿炎叫人收起,也被叮嘱过不许把尖锐的东西给他,他能想到的,在那个瞬间能想到的,也仅仅只有这个。
鹿炎转过身去。
可能是压抑的时间太久,但是也像是他身体的本能。鹿森的目标是鹿炎,但是他快速的捡起破碎的瓷杯碎片,割向自己的脖颈。
鹿炎对他所有的溺爱他全都没有忘记,于是他只好赌一下,他觉得自己也并不会输。
鹿森大概算是占了上风吧。
鹿炎在听到响声的一瞬间回头,或许是他想到鹿森会忽然的决绝,或许是那个时候他真的在放松于是输给了鹿森刹那间爆发出的速度。
等到他们的意识都回归到自我,鹿森的手中已经空无一物,柔和白皙的掌心微微发红,告诉他那并不是做梦。
鹿炎的表情是他少见的愤怒,他的右手握拳,指缝间露出碎片的尖角和一点一滴渗透出的鲜血。
触目惊心的红色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吞噬着人的理智和包容。
鹿森像是失魂一样的看着鹿炎,他终于感到害怕了。
不来自死亡,来自于未知。
鹿炎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更没有感到过疼痛。
他在转身的那一刻已经多半猜得出鹿森的心思,然而身体和思维都决定了去行动,那也只好听从。
过了半晌他终于动了动唇,看着鹿森的眼睛,那双瞳孔里倒映着的样子还不算太狰狞。
“你可以去吹头发了。”
然后他不带一丝犹豫的转身就走,哪怕还有瓷杯放在屋子里,地上还有未曾清理的碎片。因为鹿炎知道,这种事情,鹿森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门没有被鹿炎带上,鹿森滑坐了下去,他听到楼下响起了一阵惊呼,大概过一阵子医生会来,林如一也会来。
希望他们的中心都是你啊哥哥,不要想到我。
鹿森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
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也没人知道他的内心。鹿森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得到自己的灵魂,慢慢走向自己不认识的迷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