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但是又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胜率渺茫,不得不做。
许放远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瞪天花板。他一个人,没有人约束,也没人关心,他这段时间其实胡思乱想也想了很多事,最让他惊讶的一件事就是他意识到,他现在孤身一人,哪怕某一天猝死在房间里,估计也要好几天尸体发臭了才能被发现。
人面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忐忑的,就像许放远现在这样。
原本对着林如一的一鼓作气,也在这几天的悄无声息中慢慢消去。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林如一太没谱了,根本不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万一这事没成,她再冲着鹿森说自己的不是,挑拨离间,那样的话就算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鹿森估计也要恨他恨的不行。
许放远这几天不断给自己洗脑,已经基本把放弃的念头抛弃了。他觉得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又迫切的想要见到鹿森,他乐观的想着,私奔成功过一次,这一次起码也能再好上个两三年。只要鹿森自己愿意跟他走就行,按林如一的说法,鹿森对他还念着旧情,十有八九是不会拒绝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而言之起码要两个人见面在一起。
许放远一拍大腿,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走到卫生间照镜子,双目通红,刘海半长不长的盖着,撇不到一边又长过了眼睛,现在他觉得十分难受,前段时间居然没注意也没有去修剪。下巴长出了胡茬,离远看泛着一片青色。许放远不耐烦的找剪子自己修刘海,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副干大事的脸,也忒不像个好人了,难怪林如一那天说他,实在是不修边幅连他自己都看不过眼。
原来这些日子他过得是这样的生活,颓的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
他得好好收拾一下,免得鹿森看到嫌弃,他其实有点洁癖,后来和许放远在一起慢慢的改去了这种习性。
但也总不会喜爱这种模样的他。
许放远对着镜子慢慢的修自己的头发,他过去在理发店也当过学徒,以前他很喜欢给鹿森吹头发或者修个刘海什么的,鹿森喜欢不说,他自己也很享受,那种给他变着花的倒腾,让他的小少爷越来越好看。
这些一点一滴的事儿,现在许放远想起来就觉得跟百抓挠心似的。恨自己不是个东西,那么好的时光不知道好好珍惜,那么好的鹿森不知道好好在一起。
好在现在有了可以补救的机会,他要好好把握。
许放远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剃须刀之类的日用品,翻出来他很久之前买的唯一一个包出了门。
刚踏出去两步许放远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了房间,拿了一张卡和一把钥匙。
卡是鹿炎托林如一当初给他的分手费,他花了三十几万买了这所房子。许放远想如果碰到鹿炎就把钱还他,剩下的自己可以打欠条然后工作还他,或者就把房子抵押给他,前几年有拆迁的传闻,这几年又忽然没了,不过按年份来说,拆迁应该也是有盼头的,补给鹿炎他应该也不吃亏。
钥匙是除了他自己那把之外的另一把,原房东给的。
以前是鹿森拿着,后来他把房子买下来,过户的时候又把这把钥匙拿了回来。
如果侥幸没碰到鹿炎,能顺利见到鹿森。他想把钥匙再交给鹿森,告诉他这就是你的,另一把在我这里,是我的也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我还是爱你的。
他咣的一声带上门,声音在老式的楼道里清晰可闻。他正对着砖墙中露出的阳光,一步一步走下去,像是已经把黑暗完全隔绝在身后的阴影中,自己将要走进太阳里。
许放远直奔车站,买了最早一班抵达鹿森所在城市的高铁票。
他甚至考虑过坐飞机,但是他这辈子还没坐过飞机,害怕自己有些事情不清楚再惹出乱子耽误时间。
许放远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比较清楚的,想做的事情一定要趁着那股热劲去做,否则后来就太容易泄气了。
这也算是他的优点,另一个优点就是不该装X的时候从来不装X,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最重要,能学到这些,也是许放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得到的东西了。
这趟旅行是他擅自做出的决定,林如一毫不知情也根本没有想到。她以为许放远会对她言听计从,以为只有通过她才能见到鹿森。
事实上她完全高估了对许放远的掌控,如果她现在知道应该会十分的震惊,然后气急败坏的让许放远赶快回去,不要鲁莽行事打坏她原本的计划。
许放远考虑不到这么多,也懒得考虑。
他只做他想做的事,其他的人或者事,他都懒得去想去负责。
车到站的时候是夕阳西下的时节,许放远从车站钻出来就被寒风灌进了脖子,冷的他打了一个哆嗦。
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还特么南方呢这比家里冷太多了,鹿森千万别没事出来溜达,不然那小身板又要发烧感冒了。
他在路边买了份小吃匆匆吃了两口,附近的光景同他几年前初来乍到时也没什么变化。许放远最清楚那些三教九流的规矩,没在出租车接客区候着那里人太多。忙跑到了附近的路口,长腿一跃就抢在一小姑娘前面坐上了路过的出租车,完事迅速拉上车门。小姑娘一副学生打扮,也没见过这种流氓架势,一时半会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说什么。
许放远摇下车窗,冲着姑娘点头一笑,露出两颗白牙,眼眸惑人。
“丫头让哥先走,哥有急事哈,后面那车上有你下一任男朋友。”然后转头就冲出租车司机吹了个口哨“师父前面右转,咱们去XX公苑,对对就鹿家住的那地。”
车子开动起来,一路沿途风景都染上了落日的红晕。许放远一路颠簸也不觉得累,此时此刻还没顾得上紧张害怕,心情好的不像话,一路哼起了小调,引得一边的出租车司机忍不住和他搭话。
“小伙子你来这上学还是工作啊?”
出租车司机绝对称得上是城市里最聪明的一群人,因为职业的需要,他们看过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众生百态,也从短短的一段路途中,可以探听到一个人半生的故事。
许放远报了鹿家的地址,那附近最出名的就是鹿家,也只有鹿家。但是看他这身衣着打扮,司机本能的觉得许放远和鹿家扯不上什么关系,最多只是鹿炎手下一个新晋的小小员工。
“来找我老婆,生气吵架把他气跑了,来找他道歉和好。”
许放远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司机扯着皮,心思全然不在上面。他甚至拿出手机,琢磨着要不要给鹿森的微信发个消息,虽然他也知道现在不会有回应。
就好像鹿森真的只是和他吵架赌气回了家一样,要真的只是这样该多好。
“哦这样啊,哎我是过来人。我给你说,这个女人生气那可了不得,你可不能哄她,越哄以后越要跟你闹的,啊别的不说啊,你就说我老婆……”
许放远听着司机絮叨地说起家常里短的琐事,心下觉得实在聒噪又不好打断,听着虽然是烦了一些但其实几十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细想也很是温馨。
如果他这辈子坚定和鹿森在一起,那这就是他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生活。
许放远终究还是没出声制止,硬是听他说了下去。
许放远话接的不多,司机也是看出了他没什么兴致,了了的收了个尾,随口为了一句。
“小伙子啊,你老婆肯定特漂亮吧,不然哪至于你跑那么远来追啊。”
“特漂亮,没见过比他好看的。”
许放远点了根烟,摇下车窗吐了口雾气,语气有些悻然。
司机在旁边笑起来,这几声许放远是真的再也没有一句可以附和上了。
高铁站一半都在城市的郊区,而鹿家又在城市另一片风景区内的边缘,距离着实不近,许放远扫了一眼计价器,飙上了三位数。其实按他往常的习惯,肯定是要嬉皮笑脸的跟司机侃上半天,定好价格才出发,只是这一次太心急,他顾不上这么些事。
从夕阳西下到星月当头,许放远终于从另一座城市来到了鹿家主宅之前,他付了车费下车,耳边是夜晚的风声和出租车的油门远去。
他还要想办法穿越过大门,躲过门口的摄像头,然后步行很久到达接近山顶的位置才是真正的鹿宅。
那宏伟的建筑物就像头顶的月亮一样清晰又仿佛一样遥远。许放远紧紧盯着这连绵的建筑群,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一种真实的心酸和决绝的勇气。
那里有人在等着他。
再一次辜负的话,也有自己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