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仿佛有着巨大的投影,有的人看到的是他的侧脸,但有的人看到的,却是一个阴影。
鹿森几乎是掰着指头算日子,他必须要在鹿炎回国之前结束这种温存。但同时他又难以割舍这种感情的慰藉,试图想出一个可以抵抗的方法。
他的消极表现的十分明显。
许放远陪在他身边,但似乎也无能为力,但是又总无能为力。
许放远转身抱紧鹿森,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任由夕阳的余晖温柔的打在他们的身上,像是在抚慰这个世界上紧紧相依的孩子。
“没事儿的,我再去找你。”
“小森。”许放远叹气。“你别怕。”
“我从来都不怕别的。”鹿森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开口。“我只怕你……”
“不会的。”许放远已经竭尽所能的去温柔,他不是个太过于温柔的人。花言巧语和温柔其实是两回事,很多人分不清,但是鹿森却可以。即使他也和那些听惯了许放远甜言蜜语的人一样,都喜爱的很。但这并不妨碍他清醒,也不妨碍他继续沉迷。
“你还不信我吗?”
“信。”鹿森抬起头看他,无比精致的容颜带着藏不住的眷恋,有发丝沿着他的侧脸滑落,掉在许放远的身上让他感觉痒痒的,但是许放远又很喜欢这种感觉,十分的喜爱这种暧昧的气氛。
“我最相信你了。”
“扑哧。”许放远笑出声来,他觉得这个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但是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力量。“那我怎么舍得让你失望呢。”
“毕竟我们小森这么好看啊。”
鹿森静默了一下,往许放远的怀中凑过去。
他的脸是他的武器,是他的筹码,是他把许放远留在身边的最大优势。
所以鹿森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他这一副皮囊,在午夜梦回里,他都害怕许放远因此靠近他再因此远离。
“你乖乖回家,我会偷偷去找你。我去找你,你带我看山后的小溪。”
许放远不知道鹿森在想什么,还在笑着和他打趣,试图缓解此刻有些阴郁的气氛。
“好。”
其他就不需要再多言了,鹿森搬走的很快,他和许放远的温存不过十来日。鹿炎就像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故意让他提前感到紧张一般,在回国之前就派人通知他。
很明确的告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看到他人在家里好好待着。
没有否则,也不需要说。
许放远送鹿森上车,扶着他坐到后座,然后在后面目送。其实他们的距离说远也不远,再远不过同一所城市,但是怎么看却又都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要太悲观才好,否则没了信心,也就没有什么再继续在一起的勇气了。
鹿森回家,许放远也不敢再多磨蹭了。他麻利的爬上楼,把自己的东西打包,简单收拾一下。鹿森人都不在这,他总不能赖在他的房子里不走。
嗯,然后干什么呢?
特么的找工作啊!
想起这事许放远就开始窝火,他有点后悔,早知道那天不要意气用事就好了,现在上哪再去找一个轻松的活。假期过去,正是返程的高峰,哪哪都不缺人手。好在之前的老板人不错,还把他的工钱给结了,这段时间天天和鹿森在一块,他也没花什么钱。自己找到工作之前还够撑一段时间的。
说起来,许放远也不是个能省钱的人。前几年的时候刚打算稳定,就碰到鹿森,在他身上也算费心费力了。事到如今他也没剩几个子儿,不过这倒不担心,有一分花一分,今天就挣个明天的饭钱他就满足了。
说动就动,许放远拉着箱子,就打算去找个新的去处。
他拿出手机,打算给几个还在联系的铁子联系联系,看看有没有人也在这工作的,能帮他找个合适的工作。
这一拿不要紧,手机里拦截记录又是唰唰的一堆。他点进去准备清理,不仅就扫到了两眼内容。
这下子内容倒是变了不少,和过去全然不同。
“许先生,假如您现在急需金钱,不妨和我们谈谈。我们随时可以给您提供帮助,也并不妨碍您和鹿小少爷的交往。”
就在他点开这条信息的同时,大脑还未曾作出反应,一张彩信也滑了过来。许放远顺势就点了开来,紧接着就如同一声闷雷在他的脑海中沉底,最后在底部轰的一声炸响,直击他的五脏六腑,整个耳朵都感觉嗡嗡的声音。
许放远差点一个趔趄没有站稳,他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发抖。眼睛不断睁大,死死盯着屏幕,就像在确认上面的真假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将手机往远处使劲砸去,怒吼一声!
“我□□大爷的混蛋!想弄死老子你直接上,他妈的玩阴的算个什么东西!”
这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缓缓蹲下身,痛苦的捂住了头。而后渐渐地,从他埋下双膝的脸颊中,发出呜咽的声音。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有和他相同的感觉。
许放远的手机依旧沉默的躺在远处,碎裂的屏幕上显得画面有了几道更加狰狞的模样。
那是两个打扮有些土气的老人。这两个人许放远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了很多年,后来关系破裂,许放远选择和他们分道扬镳,离家出走。
但是毕竟是养育过的人,许放远仍然姓着照片上男人的姓氏,记得故乡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那是他的养父母。
在鹿炎的飞机降落的同一天,许放远回到了他的故乡。
他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带着一些黑眼圈,像是几天都没休息好一样。但是精神头还算足,没有什么颓靡的样子。
拉了拉外面裹着的羽绒服,许放远低着头从客车上下去。在这个地方他有许多算不得快乐的回忆,但这多半和他自己的叛逆有关,更多的则是和那些老一辈人永远无法理解和接受的爱情有关系。
他在这么一座人口稀少的小城里也算是出挑的男孩子,到他这个年纪,一般留在这个地方的人都不知道有了几个孩子了。只不过他觉得还早,哪怕以后他会结婚。不过许放远觉得,自己会结婚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了。
食髓知味,他上哪再去找一个可以替代鹿森的人。
这么多年这里的车站也没改建,仍然是带着残破的气息。不过并不萧条,这里毕竟是通往外界的唯一渠道。就连火车站也在最近的市里,他们这些年轻人想要出去,都必须在这个车站里碰头才行。
许放远挤着人群往外走,他忽然又想起来以前和那些老友的聊天。他们说这个唯一的车站特别能挣钱,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所以这家车站的老板每天坐着什么都不干就能收到好多钱,是他们这非常出名的一个人物。
那会儿年纪小,这些年轻的小男孩都十分的向往,开这么一个破旧的车站简直是每个人的梦想。
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都去到哪里了,应该也都刚返城打工吧。
“许先生,假如您执意不愿意和我们见面沟通,那就此作罢。假如您有沟通的意向,可以回到您父母的身边等消息,我们就知道您的意思了,会有人专门联系您。”
许放远的脑海中又蹦出来那条让他咬牙切齿的信息,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也是吃准了他不敢不回来。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哪能不回来。
许放远叹口气,一方面他得回来确定一下他的养父母是不是安全。另一方面,这么多年再没踏足过这片土地,忽然被人这么样的勾起,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回来看看了。
许放远抬起头,他看了看天空。
和他走的时候一样,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永远不会放晴,也不会再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