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马上就要到精绝城了,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扛军旗的走前头,但切莫超过了新郎官儿,场子一定要给老子撑足咯!”
精绝城前,祈翎振臂高呼。
军旗有两面,第一面是大燕军旗,另一面是汉州军旗,左右各开一路,由新郎官儿郭泽戴红花打头阵,三万重甲铁蹄,雄赳赳气昂昂,大步挺进精绝城。
精绝城匾额上挂着一条大红色幔子,城墙立杆了红灯笼,守城的蛮族士兵统一身着汉服,以汉人的礼仪来置办汉人婚礼。
进城后,五百护旗手同上城墙,蛮族守兵摘下自己的幡旗并撤离,大燕守军迅速占领城墙与烽火台,将两面代表大燕的旗帜插上了精绝城的最高点。
随风飘摇的军旗,标志着城市易主,汉州军团不费一兵一卒便赢得了胜利。
“哈哈哈……”祈翎仰天狂笑,“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我收复此城,我兄弟成亲,实乃三喜临门!哈哈哈……”
祈翎在正门留下一万铁骑,又遣两名准将各领八千骑占领东城门与西城门,剩下一座北城门留给蛮军驻扎。最后只剩四千人作为迎亲队伍。
“我们本身就只带了三万骑兵,蛮军却少说有八万,你把兵力分散得如此开,万一出现变故该怎么办?”李慕婉不免有些担忧。
祈翎傲然道:“你放心,今日下午后续部队便会抵达精绝城,再者,我的重骑兵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一群粗鄙蛮兵何足挂齿?”
李慕婉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
额尔图果真是个圆滑的人,主动让出都护府,打扫得干干净净,装饰得红红火火,来作为新郎官儿的婚房。
迎亲队伍先到城中都护府里踩了个点,简单吃了一顿午饭,下午未时刚过,队伍再次出发,前往西城接新娘。
大燕军队入城,百姓欢呼雀跃。
祈翎稳坐马背,俯瞰满城百姓,嘴角露出一抹傲然的微笑:“这些百姓还真得感谢我们的郭大军师,是他以身作则,为国捐躯,下娶蛮夷郡主,才换来了这场不流血的胜利。”
“公子,斥候来报,后续部队已兵临城下,全军都在等待你的指令。”白右京骑马上前来禀告。
祈翎抿了抿嘴唇,道:“今日是我兄弟的大喜日子,兵戎杀器就暂时不要进城了,这样吧,正门,东门,西门,各留八千卒。剩余六万绕至北门十里外扎营。记住了,今夜杀鸡宰牛庆祝大喜,但决不可饮酒,时刻保持警戒状态,谨防蛮人生变。”
白右京回应了一句“是”,转身骑马告退。
……
未时将过,迎亲队伍抵达西城府宅。宅院前早有礼仪队准备就绪,一见新郎官儿高头大马,“噼里啪啦”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吆喝道:
“新郎到!”
额尔图领着家丁奴仆,笑嘻嘻出门迎接。
郭泽也一改淡漠的表情,微笑着下了马,在一众军官的护送下走向宅院。
“哎呀,你们可算是来了,害得我们好等啊。”额尔图热情地握住郭泽的手。
郭泽笑道:“额首领,根据我们汉人的习俗,想要把新娘子接走,那新郎就一定要经受住娘家的考验。我是个怕麻烦的人,还请额首领不要太刁难我。”
额尔图摆手道:“不会不会,我这宅院小,只有两道门。外院一道,内院一道,军师只要能想办法进去,新娘子就能接走了。”
郭泽点头道:“可以。”
额尔图退居一旁,三四十个家丁奴仆拦在大门口,摆出一副不给过的姿态。
“就你们这点儿人,还敢拦着我们军师接亲?让我来,让我来,我撞开他们!”一个身高九尺半的黑莽大汉,抡着胳膊走出人群。
祈翎却将大汉拦住:“冯校尉,今天是军师大喜的日子,任何人都不准使用暴力,退回去!”
黑莽大汉“嘿嘿”一笑,“是哦,差点儿就坏事了……”挠着头退回了队伍里。
“哎,你是不是想了什么歪点子,能不费力气把他们支开?”李慕婉扯了扯祈翎的胳膊问道。
祈翎自信满满,“看我的。”
他走至大门口,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胀鼓鼓的锦绣布袋,当着堵门的下人在掌心,白花花,亮灿灿的碎金银,堵门的女仆,眼珠子立马被便吸引了去。
“看清楚了,这可是真金白银,今日我兄弟大喜,我来替他散财,你们可要接好了!”
祈翎把满捧的金银往院门外一抛,奴仆一哄而散,让出了宅院大门,军官们赶紧拥上去,撑开了大门一条道,
“请吧,新郎官儿?”祈翎笑着,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郭泽笑了笑,大步跨入第一道门槛儿。随后,在一众军官的护送下,来到了内院门口。
内院门口站着十三位精壮的蛮族男子,各个身高九尺,腰宽脖子粗,十三人并排而立,活生生的一堵肉墙。
“怎么?终于要打架了么?”军官们摩拳擦掌,即便脱下戎装,但对付蛮族人他们仍是满腔都是热血,时刻都保持着战斗状态。
额尔图赶紧走了过来,笑着对军官们说:“这是第二道门槛,只要能跨过去便能把新娘接出来——但有两个前提,第一,不准使用巫术和武力,第二,最多只能有三个人上阵,且新郎官儿必须参与其中。”
“不用了,我自己的新娘子,自己去接便是。”郭泽背负单手,跨步向前,摆出一副随时接招的姿态。
“郭军师平时看起来一副文弱模样,今日面对这群大力士,能有胜算么?”不禁有军官质疑。
祈翎笑道:“放心吧,军师的实力不比你们任何人差。”
想当初伽门关冰河大战,数万将士沉尸凉河,唯有郭泽与为数不多的几位玄境修士活了下来,单凭这份魄力,一堵肉墙岂能拦他?
“出招吧,别耽搁我的时间了。”郭泽单手挑衅道。
蛮族大力士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大概是看不上这个汉人驸马,因此,每人出拳都用尽了力气,一点儿也跟郭泽客气。
郭泽面对十三双铁拳,平静如常,见招拆招,借力打力,几式太极拳打得刚柔并济,一人独战十三人,完全不落下风。
内院的侍女,外院的奴仆,全都被打斗所吸引,跑过来观赏这场精彩“表演”。
侍女们不由用蛮语感叹:
“你们快瞧,那就是咱们的汉人驸马么?怎么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是啊,也不知是谁说的,说汉人驸马身材矮小,黑如煤炭,嗜血如命,像大蝙蝠一样……可今天一瞧,竟这么儒雅俊朗,咱们公主要是知道驸马长这样,一定不会再哭了。”
“你瞧他一个人能和十三个大力士对打,好大的本事啊!”
……
郭泽与那十三个大力士交手了约两百回合,突然使出一记“残影幻步”,以十三个大力士的肩膀做踏板,一连踏出二十几丈,纵身跳上院墙。
院墙少说也有三四丈高,大力士身材魁梧,轻功却不在行,一帮人在墙下又吵又跳:“喂!新郎官儿不行了?打不赢就上墙,跟我家的猫有何区别?”
军官们当即不乐意了,冲上去便与那群大力士撞胸,碰肩,用肢体互相挑衅,
“怎么的?十三个打一个还有理了?来和老子打啊,汉州军骁骑校尉吴鹤轩,人送外号,战场绞肉机!”
“妈,的,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讨个老婆还这么麻烦!求他呢?!”
“操.蛋的!赶紧把你们郡主送出来!不然老子们就进去抢了!”
……
郭泽蹲在院墙上,冲额尔图道:“额首领,我记得你说过,只要能跨过这面墙,我就能进内院,现在我进去了,你没意见吧?”
额尔图赶紧与奴仆们一起把军官与大力士隔开,赔笑道:“原本我设置这关的目的只是为了考验郭军师的实力。郭军师果然不负我所望,能一挑蛮族十三名大力士,这样一来我也放心把女儿彻底交给你了,呵呵呵……”
郭泽不再多说,转身跳进内院儿,寻着新娘闺房找去。
“驸马,我们郡主还有些小要求呢,你不能直接进房间去的……”侍女在后面大声喊叫。
“不就是结个婚,何必这么麻烦?一切化繁从简吧。”
郭泽根本不客气,一脚踹开房门。
闺房中,一名身穿红妆嫁衣,戴着盖头的新娘端坐在床前。
新娘见人破门而入,身体微微一颤,急忙从枕头下取出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刀,呵道:“你是谁!”
郭泽眯了眯眼睛,新娘子手中的刀,是那么的眼熟,他走了过去,“在枕头下藏着匕首,这难道是你们蛮族出嫁的习俗?”
新娘却把匕首握得更紧了,“你……难道是新郎?你怎能擅自闯了进来?我还有问题要问你,你先出去!”
“你的问题若我答不上来,难道你就不嫁了?郡主,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场戏码,你好好配合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郭泽一把握住新娘的手腕,稍使力一捏,匕首从新娘手中跌落。
“你放开——”
不等新娘挣扎,郭泽一把将她抱入胸怀,转身走出房间,
这时,祈翎带着一众军官及时赶来,他见了郭泽怀中的新娘子,大声道:“新娘子到手了,兄弟们,掩护新郎官儿撤退!”
七十多名军官即刻拥成一个圈儿,将郭泽与新娘围入其中,一路送出宅院。
……
“轿子就不用了,郡主应该从小就精通骑术,与我同乘一匹马吧。”
郭泽抱着新娘坐上马背,一只手搂着她的细腰,一只手抓住缰绳。
新娘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靠着郭泽胸膛,就连离别的泪水也未曾留下。
额尔图与一众送行的侍女却是泣不成声,“我亲爱的女儿,今天你就要远嫁,到了汉营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郭军师,请你善待我的女儿,不要因为她非汉族人而对她有偏见……”
“这个你大可放心,郡主既已嫁入汉营,那便是汉族人的媳妇儿,我们不会亏待他的……好了,一来二去天也快黑了,新郎新娘早些拜堂,早些入洞房啊,咱们也能快点儿喝喜酒啊,哈哈哈……”
祈翎与所有军官都上了马,最后招呼了额尔图一声,“额首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额尔图含泪相送:“一定,一定!”
……
正月十五,上元之夜,明月高挂,天官赐福,最最最适合喜结良缘。
郭泽父母都已离世,全军与他最亲的便是祈翎这个过命的兄弟,他没有高堂可拜,也更不可能拜额尔图作“父”。于是,拜高堂,拜天地就免去了,直接跳到最后一个步骤——
“夫妻共饮合卺酒,一辈子天长地久!”
侍女取来两杯酒,分别递给郭泽与新娘子。
合卺酒即是交杯酒,手臂相交如连理枝一般缠绵,象征着永不分离。
二人都犹豫了,谁也没有率先举起酒杯。
一场政治婚姻,没有任何情感支撑,这交杯酒喝下去,真能天长地久么?
毕竟是促进和平的一场婚礼,为人处世一向圆润的郭泽,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
新娘子却被吓得发抖,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流至下巴,在下巴倔强了片刻,滴入了酒杯之中……当然了,她才是这场婚姻的最大受害者,她不仅没有嫁给爱情,她还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的所有尊严。
“你如果不想嫁,将这杯酒洒了便是,我不为难你。”郭泽轻叹道。
“可我这么做了,你们会为难我的民族,会为难我的父亲。”新娘子哽咽道。
“嗯……你只是一个女人,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这是你亲口说的。爱丽缇。”
“你怎么知道我是……”
“你的匕首,你的语气,你的体香,以及你性子里那股不屈不挠却无可奈何的倔强。”
“你不是宇文……”
“不是。”
“你是郭泽……”
“是我。”
“可为什么是你……”她脸颊再次滑下两行泪,是激动,是喜悦,是悲情?
郭泽温柔地替她拭去泪花儿,淡淡道:“因为我很温柔,也懂得尊重女人。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嫁给将军,不如嫁给军师。这也你说的。”
“这也是我说的……”
“所以。”
“所以……”
“那么。”
“那么……”
二人同举手中杯,挽手交缠,共同饮下杯中酒。
“礼成!恭喜二位结为夫妻!”
“入洞房!入洞房!入洞房!”
……
郭泽拦腰抱起爱丽缇,在众人的祝福下一步一步走向婚房。
……